出了新人谷一直往西,韓若雪拉著羅玉緊趕慢趕,直到遠遠的望見了晨曦薄霧中,斜背著長刀大步趕路的王動背影,這才氣喘吁吁的放慢了腳步。
“死丫頭,你,你累死我啦……你既然這么放不下他,干嘛不追上去找他?”
羅玉一把甩開了韓若雪已然見汗的手掌,氣喘吁吁的怒道。
“哼,你懂什么?”
韓若雪俏巧的翻了個白眼,忽然咬著嘴唇吃吃笑道:“追求這樣一個男人,哪有這么簡單,雖說是女追男隔層紗,可一樣要講究個分寸策略。”
見羅玉瞪大了眼睛一副虛心受教狀,韓若雪甜甜的兩只酒窩笑的更深,目光狡黠的好似一只母狐貍。
“這呀就好比釣魚一樣,若是已然上鉤的魚非但頑固至極不肯就范,而且氣力又是很大,你該怎么辦呢?”
“我?我沒有釣過魚,該,該怎么辦?”羅玉好奇的眨了眨眼。
韓若雪得意一笑,一副過來人的口吻:“你用力猛了就會扯破它的嘴,它自然就會負傷跑掉,可你若是傻傻的等著沒什么動作,它照樣會脫鉤溜之大吉。”
“這時候啊,你千萬不能著急,你要和它打持久戰,一松一緊的來回溜它,等到它力氣一點點耗盡,小性格一點點磨沒了,你小手輕輕的那么一提,它準是你的盤中之物。”
“哦……我貌似懂了。”
羅玉點了點頭,忽然在韓若雪的小蠻腰上撓了一把,笑罵道:“好呀你,你這是把王動當魚溜了,為了他,你還真是煞費苦心,真是服了你了。”
“別……別鬧,小心被他發現。”
韓若雪緊張的看著前方那個挺拔背影,呢喃道:“為了他,我什么都愿意,如今魚鉤已然釣住了他的心,卻是不好逼的過緊,接下來大比前的兩個月,我不會再去找他。”
“不去找他?哼哼,你騙鬼去吧,我就不信你真能忍得住。”
“有什么不能忍呢?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哼,就你鬼心眼多……咦?若雪你看,他拐進右面的鐵樹林了,他去那里做什么?”
“我……我猜他即是想疏遠躲開我,也是想找一處僻靜的地方修煉吧。”
“唉,也真是難為你了,明知道他是在婉轉的拒絕你,你還這么對他,但盼你能如愿以償吧。”
“不過咱倆每日采摘紫珠草都會經過這幾片鐵樹林,你要實在是想他了,可以裝作意外碰到,去看看他和他說說話,我躲在一邊等著,絕對不會笑話你。”
“羅玉,謝謝你,不過我若真是忍不住想他了,會悄悄上到鐵樹林后的那片山脊,遠遠的看看他就好……”
………
“這里還是老樣子,幾乎沒有什么變化。”
站在鐵樹林里一片開闊的青草地上,王動環視著四周三人多高的一顆顆漆黑鐵樹,不由的想起了他和石虎曾在這里渡過的那些時光。
可當他懷舊的目光下意識的落向樹林某深處時,整個人渾身一顫。
恍恍惚惚的一瞬間,他仿佛看到了一個長發飄飄背影窈窕的少女,在那陽光爛漫的樹蔭里慢慢的回轉過身來,雙手挽在背后輕輕的踮起腳尖,沖著他巧笑嫣然……
可這個活生生的畫面剛剛出現,便如水中撈月般的一閃即碎,轉眼被另一個畫面所取代。
同樣是那個少女,同樣是酒窩甜甜,也同樣是沖著他巧笑嫣然,可那張吹彈得破的臉龐上卻是梨花帶雨,那雙淚眼婆娑的眼眸,透著怎樣的委屈啊,讓人看著心都要疼碎了……
“不!我已然揮刀斬情絲,怎能再想起她……”
王動拼命的甩頭,腦海中的畫面瞬時支離破碎,他紅著眼眶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在腳邊碗口粗的一只樹樁上坐下。
身前身后濕潤的青草地上,這樣黑漆漆的樹樁星羅密布,都是他和石虎以前做任務時留下的,打眼一看就像
是圍棋盤上清一色的一個個黑子。
將裝有幼豹的獸皮袋放在對面觸手可及的那只樹樁上,王動卸下挎著的包裹在草地上攤開,拿起那只青玉葫蘆倒出四粒養息丹全部納入口中,閉目打坐開始了內息修煉……
不知不覺中,日頭正中已是晌午,微風中不見了潮氣卻是多了幾分炎熱。
王動睜開眼吐出一口濁氣,搖了搖空空如也的青玉葫蘆,自嘲的笑道:“得嘞,這下清潔溜溜,養息丹全部用完了。”
他如今煉化養息丹的時效驚人,葫蘆里的那點存貨根本就不夠看,還真是辛辛苦苦好幾天,一下子回到了窮光蛋。
不過物盡其用,感覺著幾乎將丹田塞滿、徐徐自轉著的那團溫熱內息,王動意氣風發的攥緊了拳頭,兩個月時間,我必入煉氣境。
想到了養息丹,自然也就想到了那個胡子拉碴不修邊幅的紅臉田七。
“也不知道田七的那只母老虎戰績如何?”
今天正好是外門弟子每年一次的大比之日,修為上不了臺面的田七就不用指望了,倒是他的那個許紅師妹估計還能拼上一拼。
“想必還要等上幾日,田七才能騰出手來為我煉制養息丹,一旦那批養息丹到手,我踏入煉氣境指日可待。”
王動自信滿滿的笑了笑,抓過獸皮袋站起身,大步流星的鉆進了鐵樹林,朝著靠近山脊那一片片灌木叢走去。
這片鐵樹林僻靜的很,平時很少會有人來,卻是有些蛇蟲小獸經常出沒,得防著獸皮袋中孱弱半假死的兩只幼豹被什么玩意禍害了……
約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吃過兩只烤野雞的王動熄滅了火堆,面對著一顆碗口粗的鐵樹練起了裂山拳。
裂山拳招式簡單,大開大合,王動已然悟出了開山裂石的拳意,為今之計所要做的,便是不斷突破他一雙鐵拳的極限。
以前擊打鐵樹淬煉拳意時,王動都會拿著斧頭先在黝黑堅硬的樹干上砍出一條細縫,之后憑借連綿不斷的拳力將鐵樹打斷。
可這一次,他卻是揮動著灌注內息的兩只鐵拳,忍著錐心劇痛直接對著硬如鐵石的樹干硬撼,一拳接著一拳絕不心慈手軟,就仿佛這雙拳頭不是他自己的……
若是對自己狠不下心來,又怎能將一件事做好到極致呢?
他決心要用這不斷挑戰極限,于痛苦磨練中勢必會越來越硬、越來越強的一雙鐵拳,將碗口粗的樹干生生打爛。
重拳擊樹的“砰砰”聲不絕于耳,狹長漆黑的鐵樹葉不斷被震離樹冠,三三兩兩自空中灑落。
頻頻震顫的鐵樹樹干上,兩只微微凹陷的拳印一絲一毫的陷進樹干,速度慢的都能讓烏龜也敢放聲嘲笑,可王動卻毫不氣餒……
直到傍晚,看著那兩只凹陷進樹干足有半寸深的拳印,王動這才捧著兩只腫的好似豬肘子的拳頭坐到了樹樁上。
“爹,若想人前顯貴,必得人后受罪,你曾教誨動兒這一句話,動兒從不敢或忘,一直在付諸實踐……”
王動咬緊牙關,硬生生忍受著兩只拳頭上傳來的陣陣劇痛,熬煉著他的忍耐力,淬煉著他的意志。
漸漸的,拳頭上的劇痛不再那么鉆心刮骨,王動看了看即將隱沒于西山的小半輪夕陽,起身拔刀出鞘,照著那晚在箭樓后松林旁悟出的新思路,一刀劈出……
左一刀,右一刀,前一刀,霍然回身又是狠狠一刀……
“唰……唰……唰……”
利刃的凌厲破風聲聲聲入耳,卻并不緊湊連綿。
王動這一刀刀并不是連續劈出,而是每每揣摩過或長或短的時間后,才會嘗試著來上那么一刀。
不知何時,夜色已然深沉,汗水早已流盡的王動舔了舔干裂的嘴唇,看著東南天邊斜掛著的一彎殘月,嗓音沙啞的笑了笑,收拾起一應物品離開了鐵樹林……
………
“嘿,俺還以為你要當野人呢?
來來來,快點喝口水,看你這嘴巴干的都裂出口子了,明天啊,俺一定提醒你帶水。”
“王老大,你也真是的,再有一個時辰可就是午夜啦,這份留給你的飯食早都冷透了,你……”
清輝皎潔的石屋里,石虎和丁勉圍著坐在床邊的王動忙前忙后,嘟嘟囔囔個不停。
王動左一口飯菜,又一口清水,三下五除二便消滅了所有吃食,那德行就仿佛餓死鬼投胎,八百年沒吃過一粒米……
“呃……”
王動被噎的連翻了兩個大白眼,捋了捋胸脯子笑道:“水足飯飽,舒坦。”
“你小子都多大了,還這么不叫俺省心。”
石虎一個爆栗子敲的王動直咧嘴,他瞪了一眼旁邊嘻嘻直樂的丁勉,忽然胳膊勾住王動的脖子親昵的問道:“咋樣?今日修煉的咋樣?”
王動搖了搖頭,沉吟道:“內息和裂山拳練得倒還滿意,可第四刀的領悟卻是進展不大,總感覺有一層薄薄的窗戶紙擋在眼前,明明一指便能捅破,卻總是不得要領。”
說到這里,他忽然眉頭舒展笑道:“不過沒關系,水滴石穿,我堅信能撕爛了這層窗戶紙,對了,你倆修煉的怎么樣?”
“嘿,你不問俺倒是忘了。”
石虎起身站到窗前的開闊處,一陣正經道:“王動你幫俺看看,俺的裂山拳修煉到了什么火候,大比那天也好有個底。”
“成啊。”
王動笑著點頭,和坐在身旁躍躍欲試的丁勉雙雙看了過去。
功夫不大,拳頭破風的“呼呼”聲停下。
“王動,你看俺練的還成么?”石虎微微氣喘的站在原地,黑不溜秋的臉上緊張兮兮。
“不錯,拳拳有力,也能感覺到開山裂石的幾分拳意。”
王動先是肯定了一句,下一刻站起身大步走過去的同時,直言不諱道:“可是這還不夠。”
“不?不夠?俺不懂。”
石虎砸吧砸吧小眼睛,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坐在床上的丁勉連忙蹦下地湊到了近前,豎起耳朵睜大了眼睛。
“虎子,小丁,我有什么說什么。”
王動右拳慢如龜速打出之后,胳膊懸停在半空并不收回,沉聲解釋道:“比如這一記沖拳,不是說你打出去就完事了,其中還要有好多講究。”
“出拳之前你要知道你的胳膊有多長?這一拳能打出多遠?拳鋒最終會停在什么位置?若是與人爭斗,你還要在出拳前默算品準與對手之間的距離。
若是距離稍遠,一拳打出沒有把握結結實實的砸在對手身上,你要用言語或是其他手段騙開對手的注意力,同時不露聲色的接近到合適距離。
若是距離偏近,你便要悄然退到合適的位置,務求一拳打出后,經過了加速過程最終攀升到極致的拳力,一絲不浪費全部作用在對手身上。”
“此外,對手不是死的,人家不會站在那里任你狂扁,你還要配合著靈活的身法腳步,打他時務求做到如影隨形,你要像跗骨之蛆那般粘著他,讓他喘不上半口氣。”
“若是敵強我弱,那么絕不能力敵,要變著法的示敵以弱,麻痹對手。”
“與對方周旋暗暗積攢拳力的同時,要不斷觀察他大到肢體小到眼神的每一絲變化,掐準他或是驕傲大意、或是一招用老的一瞬間果斷出手,打他個措手不及人仰馬翻……”
“還有一點你們切記,與人爭斗時,什么招好使用什么,管它好看不好看,要臉不要臉。”
“我們的宗旨是,只求揍倒對手,拒絕陳規,沒有底線……”
不大的石屋里,王動神情肅穆唾沫星子四濺,毫無保留的對著圍在身邊連連點頭的石虎丁勉,手把手的進行著洗腦指點……
窗外的夜色,就在王動那冒著壞水的言語中悄然退去,隨著天邊一線微微泛白,又是嶄新的一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