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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在一個老舊的玻璃制品店的門口,滿臉胡茬的店主雷歐正曬著下午的陽光打著呼嚕,秋日的陽光,畢竟還是相當寶貴的東西。

他看起來約有四、五十歲的樣子,頭略有些禿,發福了的身上套著褪色的外套。雖然店里就他一個人,他卻絲毫沒想著去看著,畢竟,這店里的東西基本都是沒什么價值的垃圾,而且更關鍵的是,他也不是靠賣這些為生的。

“喂,起來了。”

一個人踢了踢他的躺椅,引起的震動讓遮住他臉的報紙滑了下來。他不滿地咂咂嘴,嘟囔道:“維克,怎么在這時候來,睡得正熟呢。”

話沒說完,他突然意識到了什么,猛地跳了起來。

“維克!你不是死了么?”

“你也來。”維克無奈地攤攤手,“托你的福,活著回來了。”

“上帝保佑,回來了,回來就好。”雷歐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那莎拉呢,也回來了吧。”

維克面色沉了下去,沒說話,只是輕輕搖了搖頭。

“是么。”雷歐聲音也低了下去,按著維克肩膀的手又添了幾分力道。“看來也發生了不少事了,干這一行的,總有這么一天,看開點吧。對了,這個小家伙……是誰?”

這時,雷歐才剛剛注意到了一直站在維克身邊,似乎有些面熟的一個小女孩。艾琳規矩地向他行了一禮。

“我這回來找你就是為了她的事的,我們進去談吧。”維克道,向房內指了指。

“什么???”

嘭的一聲,雷歐用力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來。

“從昨天起就鬧得沸沸揚揚了的案子原來是你做的?跑到“花園”去不說,還大開殺戒,你知不知道你冒犯到了誰的頭上?現在好了,兩邊都在找這個案子的兇手,找到格殺勿論。而且……”他直直指向艾琳,“就說剛怎么覺得眼熟,這個小家伙現在可是作為重要參考人上了通緝令,你知道這是個什么情況不?”

“好了好了,雷歐。”維克舉起一只手,試圖安撫一下雷歐的情緒,“我知道我干了什么,所以我才會來找你。”

雷歐嘆了口氣,坐回了椅子上。

這里是玻璃制品店深處一個隱秘的房間,要說起來,這里才是雷歐真正辦事的地方。他是當地的情報商,同時也是維克的經紀人,負責接手維克的任務。某種意義上,那其實是非常單純的任務,一方出錢,另一方殺人,如此而已。

“唉,其實當初看到照片的時候,我就想到了你。除了你,還真沒多少人能把場面搞得那么大。只不過,距你們任務失敗都一個星期了,也傳來了你們在任務中喪命的消息,就沒懷疑到你。”雷歐搖了搖頭,想了想,又補充道:“你來這的路上,沒被別人看到吧。”

“沒有。”維克肯定地回答。

雷歐看了看維克,又斜眼看向了正低著頭的艾琳。那個女孩正緊緊抿著嘴唇,低著頭,盯著放在自己膝蓋上的指尖。

他突然感覺頭疼了起來,于是抬起手,用食指的關節用力地壓了壓太陽穴。

“好吧,我是有個門路,能讓你們偷偷跑掉。你來這也就是為了這個吧。”雷歐皺著眉頭說。

“這也是我來找你的事情之一,另外,我還希望你能幫我查一下十年前這個女孩的父親的去向。不,不如說,這才是我來找你的本意。”維克說。

“哈?十年前?”雷歐張大了嘴,“喂喂,咱倆關系是不錯,不過你不能這么耍我吧。”

“拜托了,我真的想要知道我父親的去向。”突然間,一個仍顯稚嫩的女聲插了進來,這讓二人把目光都集中到了她的身上。雷歐略顯驚訝地打量著那一臉認真的女孩,那眼睛里閃耀著的未經世事的光芒不自覺地吸引了他,那是在這邊生活的人從未有過的光芒,沒想到竟能如此地熾熱而又純潔。

“你個家伙,總給我出難題啊。”雷歐微微嘆了口氣。

這時候,一陣鈴聲打斷了三人的談話。雷歐使了個眼色,維克心領神會地點點頭,拉著艾琳躲進了一旁的衣櫥。衣櫥里面遠比看起來的大得多,躲兩個人還是綽綽有余。門上有一條細縫,維克透過它觀察著外面的情況。

待維克他們躲好之后,雷歐出去了一陣,很快,他就帶著兩個人回到了這個小房間,是兩個面相不善的青年。維克認出了他們,那是最近剛剛有了一些名聲的賞金獵人:艾倫與埃托克。

“喂,老家伙啊,昨天的事件你也聽說了吧。”坐下后,較年輕的那個叫艾倫的賞金獵人充滿著挑釁地開口,右腳不耐煩地晃著,“關于犯人,你這兒有些什么情報么?”

“很遺憾,這恐怕要你們失望了。”雷歐沒有動怒,冷笑著攤開了雙手,“倒是你們,有些什么有趣的要講講嗎?”

“你這老家伙,在尋我們開心是么?”艾倫湊得更近了。“你不會在隱瞞些什么吧,我直覺可是很準的呦。”

“哦?有娘們的準么?”雷歐眨了眨眼。

“你……”艾倫一把抓住了雷歐的衣領,正待做些什么,被一旁的埃托克給攔了下來。艾倫撇了撇嘴,松開了手。

“看來還是有懂事的么。”雷歐整了整衣服,“不要忘了城市的規矩,好歹我們的大老板也是這里的老大——教會,對情報商出手的獵人可是會被通緝的。”

“那你也不要忘了,這案子可是教會出面下令解決,對老板隱瞞情報可有你受的。”埃托克陰著臉,冷冷道。“真的沒有什么可說的嗎?”

雷歐聳了聳肩。

“既然沒什么東西,那我們就不打擾了。艾倫,走吧。”埃托克使了個眼色,站起了身。臨走之前,他貌似無意地打量了一下這個房間,這讓維克心里莫名地跳了一下。

艾倫哼了一聲,跟著埃托克走出了房間,雷歐也跟了出去。過了一會,在已經聽不見他們聲音之后,雷歐走了回來,向衣櫥招了招手。

“呼……”維克舒了口氣,推開門走出來,轉身向艾琳伸出了手,艾琳扶著手,輕輕跨過了衣櫥門口的一個高坎。

“唉,拿好這個。”雷歐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紙條,在上面寫了一個地址,“到這里去找這個人,他會給你提供馬車的。他有把柄在我這,報我的名字,應該沒什么問題。”還未待維克和艾琳說些什么,他又補充說:“十年之前的記錄我這里早就沒了,還是這個人,關于出行的記錄他應該比我多一些,去問他吧。”

“雷歐。”維克還是一副有些吃驚的樣子,但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非常感謝。報酬什么的就用存在你這的錢抵了。另外,我住的地方,也要拜托你處理一下了。”

“啊啊,你和莎拉都不怎么花錢,可是好大一筆呢。”雷歐拍了拍維克的肩膀,他的身高比維克略矮,發福的肚子也給這個動作添加了幾分難度,“這一別,就不會再見了吧。”

“我會想念你的。”維克微笑道。

“走就走,干脆點。”雷歐用力錘了一下維克的背部,“不送了。”

維克向前傾下身子,行了最后一個禮后,轉身離去。

艾琳跟上他的腳步。

“哦,對了,小姑娘。”雷歐突然在背后喊道。

艾琳停下腳,轉過身,微微側了下頭,擺出聞訊的姿勢。

“看好這個家伙,別讓他亂來。”雷歐朝一旁的青年努了努嘴,哈哈笑了起來。

艾琳也笑了,豎起了拇指。

紙條上的位置并不難找,但是要避人耳目就比較麻煩了。離開雷歐的店之后,一路走的盡是一些樓與樓之間狹窄的小道,那完全是艾琳以前從未涉足過的地區。

仿佛一直都是潮濕著的道路,坑坑洼洼的地磚,無處不在而又隱隱約約的酸臭,隨地堆放的雜物,加上因兩側建筑的阻擋而只能略微漏進來的陽光,這些都組成了這個城市被遺忘的角落。

艾琳磕磕絆絆地走著。在這種地方穿行著,讓她有了一種世界上就他們兩個人的錯覺。

“沒事吧,艾琳?”維克停下腳步,轉過身問了一句,從雷歐店出來后,他一直都是一副警戒著的表情,雙唇緊緊地抿著,即便現在也在掃視著周圍,甚至比早上出來時還要緊張點。“要不要走慢一點?”

“沒關系。”艾琳稍稍活動了一下似乎有些扭到的腳腕,為了讓維克安心而微笑著,“我能跟上。”

“哦,對于你來說可能是有些辛苦了吧,不舒服了就說一聲。”維克叮囑了一句,繼續轉過身趕路,手上拉的行李似乎完全沒造成什么阻礙。艾琳又開始奮力追趕起來,早上換上的長褲此刻總算展現了其便于活動的特點,不過再加上把頭發塞到帽子里的打扮,以及上身的束腰上衣,大眼看起來她還真有幾分像個男孩。她打量了自已一下,伸手撥了撥劉海,有些不滿地皺了下眉頭。

又過了十分鐘左右,維克突然停下了腳步。艾琳一時躲避不及,撞到了他腿上。

“啊!”艾琳小聲叫了一下,從一旁探出頭,眼前豁然開朗起來,眼前是一條有小巷兩倍寬的街道,而正對面則是一間看起來就很破爛的旅館。

“到了?”

“嗯。”

維克拍了拍她的頭頂,將頭探出小巷,左右觀察了一下。街上幾乎沒多少人,似乎也沒什么異狀。“走吧。”維克簡短地說道。

走進旅館,光線又一次暗了下來。木制的地板似乎已經有些腐朽了,踩上去嘎吱嘎吱地響。在大廳旁唯一一個窗子旁,一個有六十多歲的男性正就著漏進來的太陽光看著報紙,似乎完全沒管走進來的是誰。

維克徑直走到了前臺,一個看起來滿臉倦容的中年男人迎了上來,象征性地笑了一下。

“住宿?”中年人掃了一眼維克和跟在一旁的艾琳,問。艾琳不自覺地壓低了帽子。

“兩間,挨著最好。”維克道。

“二樓最頂端的兩間,沒問題吧。”中年人頭都不抬,從桌下拉出兩把鑰匙就丟了過來。

“勞煩了。”維克回答。中年人正欲走開,維克又從身后叫住了他,“哦對了,你知道亞莫斯這人么?”

“我就是。”中年人轉過身,眼神突然銳利了起來,“有什么事么?”

“雷歐讓我來找你。”維克笑容不變,語調依然平靜。

亞莫斯仔細地打量起維克,約過了半分鐘,他聳聳肩,嘆起了氣:“那老家伙。”

“進來吧。”他指指一旁的門,自顧自地走了進去。維克和艾琳對視了一眼,跟了上去。

進了門,那是一個類似于休息室的地方,地上散亂地擺放著幾把椅子。亞莫斯隨便挑了一把坐下,朝維克點了點頭。“說吧。”

維克也拉了一把椅子,坐在他的對面。

“我想要十年前從這里往北方去的一個人的去向。另外還希望你能提供一架馬車,錢由雷歐付。”邊說,維克從懷里掏出了雷歐剛給的紙條。“這個就算做證明吧。”

聽了這個要求,亞莫斯立刻露出了一臉苦相。他伸出手拿過了紙條,發愁地盯著上面的字。

“十年。”他重復了一下這個字眼,慢慢站起了身,走到一旁的架子旁。他抽出了一本書,用力往旁邊一推,里面赫然又出現了一個書架。

“名字?”亞莫斯邊用手在書架上點著邊問。

“埃布爾?薩蘭斯。”艾琳報出了這個名字。

“埃布爾?薩蘭斯……嗎?”亞莫斯低聲重復了一下,遲疑了一會,從一個角落抽出了一本很薄的冊子翻看起來,然后看起來很肯定似地點點頭。

“就是這個人吧。”他把冊子遞了過來,用手指著上面的一個條目。

艾琳和維克湊了過去,只見那已變得模糊的字跡顯示著的是這樣的一個記錄:

埃布爾?薩蘭斯

緊急召集

人數:一人

目的地:諾斯德克

出發時間:神歷423年12月22日

“圣城諾斯德克?”維克微微挑了一下眉毛。

“嗯,沒錯,這人我到現在還記得。”亞莫斯坐回椅子上,不滿地搖頭,“當時我還是管車輛安排的,那都是快圣誕節的時候了,我還在家休息呢,硬是把我叫了過去。天冷,又沒車,結果我到處跑著借,可是累死我了。”

“哦?辛苦了。那你還記得他去圣城的目的么?”沒想到這么簡單就拿到了情報,維克略略有些驚訝,但仍舊不動聲色。

“誰知道,當時我可是個小職員,哪能知道那么多東西。”亞莫斯揮揮手,“沒事了吧。”

“嗯。”維克和艾琳坐了回去,“那車……”

“明天下午一點半,到這里,我給你出城用的通行證。另外,車停在城外的二號驛站,去了直接出示通行證就行了。”亞莫斯長出口氣,靠回了椅背,很累似的捏了捏內眼角。“這回沒事了吧。”

“辛苦了。”維克微微笑了笑,點頭致意之后,便和艾琳離開了這個黯淡的房間。

之后的時間,艾琳就一直都呆在亞莫斯的旅館的房間里。與旅館的外觀相同,房間也是一副簡陋的樣子。除了最基本的配備之外幾乎可以說是一無所有。

艾琳百無聊賴地坐著。從住的地方離開得急,完全是什么東西都沒帶的狀態,這一身衣服也是維克昨天才去買來的,似乎從自己跟著維克開始,就一直在給他添麻煩啊。

“維克……不會覺得我煩了吧。”艾琳躺在床上,不著邊際地想著。

咚咚咚。突然,傳來了敲門聲。隨之而來的是這兩天時刻能聽到的聲音。

“艾琳?”

“啊,等一下。”艾琳猛地跳下床,整了整衣服,小跑到了門邊。臨開門之前,艾琳瞟了一眼鏡子,捋了捋頭發。

“沒打擾到你休息吧。”維克進來后,問了一句。

“沒事。”艾琳笑笑,坐回了床上。維克拉過椅子,坐在一邊。

“明天就要離開這了,做好準備了嗎?”維克問。

“本來也沒什么準備好做的吧。”艾琳回道。“啊,對了。那個,很熟嗎?那個……雷歐先生?”

艾琳遲疑著問道,她本來是想問莎拉的,但話出口時卻改成了雷歐。

“嗯。”維克點點頭,“認識他是我很小的時候了。當時和莎拉一起流浪到這個城市,就被他收養了,也幫我們解決了很多的麻煩。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也算是我們的親人了吧。”

“那,是不是很麻煩啊……這個……”艾琳小小聲地問道。

“有句話是這么說的吧:從別處漂浮到我的生命中的黑云,不再帶來雨水或風暴,卻只給予我的夕陽以色彩。”維克并沒有正面回答,只是默默吟誦著一句古語。

“什么?”艾琳不明所以地問。

“沒什么。”維克搖搖手,笑了起來。“放心吧,我會保護你走到最后的。”

“啊,哦。”艾琳嘟噥著,心底里期盼著維克不要發現她臉色的變化。她心中有些悄悄的興奮,但是當一切結束的時候呢?艾琳搖搖頭,把這個想法趕出了腦海。反正那都是很久以后的事情了吧。她這樣安慰著自己。

維克掏出懷表,那是一個古銅色的式樣老舊的懷表,瞟了一眼時間。

“是吃飯的時間了,走吧。”維克站起身。

“嗯。”艾琳以笑臉作為回應。

第二天中午一點半。

亞莫斯已經等在了前臺。拿到了通行證后,維克和艾琳就慢慢往城外走去。自然,選擇的線路依然是人最少的一條。

出城意外地簡單。本來維克以為因為案子的緣故盤查會嚴一點,但衛兵卻只是掃了一眼通行證就放行了。要說起來,這應該算是雷歐打點的好吧。

二號驛站算是離得最遠的一個驛站,到那里的路有兩條。一條是剛修好的大路,另一條比較偏僻,不好走,因此人也少。維克沒多想就直接選擇了小路。

出了城,艾琳一直緊繃的心終于放了下來。她用力伸了個懶腰,發出了心滿意足的呼聲,瞇眼看著那從未見過的城外景色。

真的離開了。艾琳又一次真切地有了這種感受。什么就要開始的感覺,在她的心中歡喜地躍動著。

走在一旁的維克拍了拍她的頭頂,這讓她抬起了頭。陽光耀眼,維克背著光,她只能分辨出他的笑臉,但即便如此,這也足夠。

她迎著光露出微笑。

看著這微笑,維克在心中暗暗握拳。數日的頹喪,終于又站了起來的感覺,維克小心地把它收起。

這個微笑,這回,我絕不會讓它失去。

即便,我的罪孽會更加深重。

維克暗暗起誓。

隨即,他開始向四周呼喊。

“出來吧!”

這里已是城外的樹林,一個極為偏僻的角落。

應和著這喊聲,兩道黑影從樹林中竄出,從兩邊貼著地面迅速逼近。

維克跨步,護住艾琳后,兩手橫甩,六道銀光向著來人襲去,完美地封住了他們進攻的角度。

六聲清響,六只銀劍均被擊落,但來人的奇襲卻也告失敗。就地一滾后,來者在維克面前站定。

“好身手。”為首一人冷笑著稱贊。“什么時候發現的?”

“昨天離開雷歐的店的時候就知道了。”維克翻弄著不知何時已出現在他手中的一把小刀,“這么拙劣的跟蹤技巧,也太差了吧,埃托克。”

“埃托克?”艾琳低聲驚呼道,仔細一看,那確實是昨天去雷歐的店里時遇到的賞金獵人。

“看來這方面的技術確實還要再磨練一下。”埃托克聳聳肩,“不過,既然知道了,那么為什么不干脆甩開我們?”

“甩開你們,你們又要有下一個計劃了吧。現在這樣多好。”維克戲謔道,“看你們這樣子,不會你們兩個就想抓住我吧。”

“這么說,你承認了啊,流血的維克。”埃托克抽出佩劍,“那么,你這個通緝犯的腦袋,還有旁邊那個小妹妹,就讓我們兄弟倆收下吧。”

話音未落,一旁的艾倫早已按捺不住,拔刀就沖了上來。

維克并未慌張,左手握緊小刀,向上一抬,準準擋住了劈來的刀。但尚未完全接力,刀身即一震,小刀隨即被震開。瞅準這空隙,艾倫又是一刀劈來。不及招架,維克干脆伸出右手,以手掌擋住了襲來的刀鋒。

鮮血頓時四溢。

“哼哼,傳說中的最高殺手也就是這點水準么。”艾倫嘲笑道。“只要殺了你,我們二人的名聲就能打響了。現在看來,這還出奇的容易啊。”

這時,他突然發覺有些不對勁。聽了這些話,對方卻一點反應都沒有,只是低著頭,而且……似乎在笑?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被叫做流血的維克么?”維克如低語般,向艾倫發問。

艾倫想抽回刀,卻發現武器像是被黏在了維克的手掌上,紋絲不動。

“那是因為,我的武器,就是我的血液啊!”維克猛地抬頭,臉上是殘忍的狂喜。

火焰在燒,從手掌的傷口,一直到全身的末梢。

心臟瘋狂地跳動著,血液在奔流,向四肢,向大腦,火焰就順著血液在流動。

火焰在渴求著鮮血,血液在渴求著鮮血。這種感覺充滿了腦海,激發出最高的喜悅。

就是這種感覺,從被上帝詛咒之后,從第一次使用這能力之后,這種感覺一直纏繞在自己左右。也曾為之而喜悅,也曾為之而困擾,也曾在某人的懷抱中尋求躁動的平靜。

“莎拉。”維克抬起頭,嘶啞地念著這個名字,淚水無聲滑下。

艾倫心中發寒,想要松開手,但連他的手,也被順著刀刃流過的血液黏在了刀把上。

完了。這是他腦中最后的念頭。

埃托克見況不對,連忙上前。但還未回過身來,就聽得鐺的一聲,自己手上的劍已經斷為兩截。

“這是……什么?”他不自覺地喃喃著。

在他的面前,兩條血液組成的蛇穿過了艾倫的身體,嘶吼著,嗅探著,仿佛正在渴求下一個獵物。

“這就是我的能力。”維克右手輕輕一甩,已經成為了一具尸體的艾倫轟然倒地,砍中他右手的鋼刀變為碎塊。“我能夠操縱我自己的,以及和我的血液接觸到的別人的血液,很有用的能力,不是么。比如說,這樣都可以哦。”

他右手平舉,輕聲道:“起來吧。”

艾倫瞬間炸裂。

無數條血蛇破體而出。

所謂地獄,大抵也就是這般光景了吧。

在鮮紅的血獄之中,埃托克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的欲望。

“要記住哦。”在他漸漸被紅色溢滿的視界之中,只能看見維克那嘲笑的嘴角。“賞金獵人的第一條就是,不要輕敵。”

血霧驟起,鮮血在天地間彌漫。

來襲的二人已被完全破壞,變成了不能再被稱之為人的碎肉,維克放松似地嘆了口氣。

這時候,一陣眩暈升了上來。

糟糕。維克暗想,太沖動,能力用得太過度,血液流失過多了。以前有人看著,但現在……

這樣下去,能力會失去控制的。

他伸出手,試圖安撫周身狂暴的毒蛇,但卻沒有任何效果。它們貪婪地舞著,追求著更多的鮮血,而他的意識,卻在漸漸遠離自己的身體。用不了多久,他的身體就會被自己的鮮血撕得粉碎。

晚了。

這就是上帝的詛咒給予自己的末路么?這就是無盡殺戮的盡頭么?他忽地有了這種感想。

分明是喪命之刻,心中卻一片澄明,沒有半點害怕。難道已沒有任何牽掛了么?

不,還有。

在逐漸模糊的視線中,他能看見艾琳那瘦小的身影。

“艾琳,快逃。”

他吃力地,吐出最后的言語。

能力失控了。不知為何,艾琳知道現在的狀況。而解決方法,她也知道。與上帝無關,那是只有她才能做到的事。

面前三人的鮮血卷起了艷紅的旋風,威脅著所有靠近的生命。雖然理論上他不會攻擊她,但在這種情況下,誰也說不準。

莎拉,雖然不知道你是誰,但,你也遇到這種狀況么?艾琳默默念著這個名字。那時候是你,而這時候,就只有我了吧。

她握緊拳頭,一步一步向前邁進。血之旋風在身邊刮起,發梢被削斷,左臂被劃傷,身上的傷口漸漸增多,自己的血液被風卷走,被吸入成為旋風的一部分。血腥味越發濃郁,甚至到了嗆鼻的地步。

但是,她沒有停下。

“維克,這回我來救你了。”她輕聲念道。

然后,艾琳向著維克,用盡全力揮出了右拳!

嗵。

一聲悶響。

些許的痛感從已經麻木的臉頰上傳來,猛然把維克的意識拉回了現實。

他用力眨了眨眼睛,面前的人影漸漸清晰。

“啊,你還在啊。”他模模糊糊地說著。

“快醒過來,維克。”面前的人嚴厲地喊著,似乎是真正生氣了的樣子。“我們還要一起到北邊去呢。”

“啊,哈,很累啊,好歹休息一下啊。”維克抱怨著,但力氣卻不知道從哪里來了。他用力伸出手,握拳。曾經不可一世的毒蛇頓時失去了神氣,四散為血珠,灑落一地。在這血雨之中,維克的身軀無力地倒了下去,。

有人接住了他,他感到了熟悉的溫暖。

“稍微等一會啊,然后,我們一起走。”他嘟囔著,陷入了短暫的睡眠。臨睡前,他補充了一句:“哦,對了,剛我有沒有提到,我現在叫救人的維克了?”

神歷433年10月3日,艾琳離開了生養她的城市,踏上了尋找父親的旅程。以殺戮開始的這個旅程,從一開始就被血色所籠罩。而最終的結局,卻又到來的如此迅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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