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姜芳的思考中,如果左慈現在知道自己說了半天,卻只得到面前慈祥的夫人一個騙子印象,恐怕當時就要氣得他去見祖師爺了。
“貧道也要準備一些藥物路上使用。但怕阿難病情不能拖太久,夫人有什么要準備的盡快,后日出發如何”生離死別人之常情,左慈也不好多阻止,如今既然姜芳已經同意,他也不用擔心其變卦,當下便建議道。
“如此,就聽仙長的了”對于左慈的通情達理,姜芳起身再次謝過,隨后又客氣了下方才離開房間。
姜芳出門后若有所思的回到兒子姜麒療傷的廂房里,一進門她便聞到了熟悉的濃烈藥味。
如今的姜麒正泡在一個桶里療傷,這木桶是專門按照他平坐后剛好剩頭的高度設計的,如今姜麒還能活著,還都多虧了著每日四五個時辰之久的沁泡。
此刻的木桶旁邊,正站著高高扎起雙袖露出白皙藕臂的姜麟兒,只見她眼下不時乖巧的用濕巾為哥哥擦拭著額頭汗水。
這兩日姜麟兒雖然聽不懂哥哥不時冒出的胡話是什么意思,但她依然很高興的做著聽眾。
“憐兒,累了吧!”入得房中,姜芳愛惜的擦拭了下女兒額頭的大汗問道。
“不累,就是哥哥還是和以前一樣說著胡話,阿母,哥哥什么時候能醒啊!”隨著母親的動作,姜麟兒自己用袖口擦擦額頭關切的問道。
“憐兒放心,你哥哥如果知道憐兒如此辛苦的話,很快就會醒過來的,你知道哥哥最疼憐兒的了,是不是、、、、”姜芳擠出一抹笑容,接過女兒手中的濕巾安慰著,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兒子會不會好,但她必須要有這個信念。
“恩,憐兒相信哥哥很快就會好起來的,憐兒還留了很多好吃的給哥哥喃!阿母你去休息一下吧!憐兒會照顧哥哥的”經過巨變的姜麟兒如今變得十分懂事,當下還自告奮勇的要照顧哥哥。
“憐兒真懂事,阿母不累,要不憐兒先去休息,等下再過來照顧哥哥好不好、、、”姜芳聽著女兒的話鼻子酸了一下接著對女兒說著。
姜麟兒她必定是個小孩,一直照顧姜麒快一上午了也確實累了,想了想后說道:“恩,那好吧!憐兒休息一下阿母就叫我哦、、、、、”。
勸服女兒下去休息,姜芳剛轉身便見提著一桶熱湯藥的姜達走了進來。
隨即看著夫人歸來的姜達一邊為姜麒換著藥水,一邊擔心的詢問道:“夫人剛左道長請夫人前去,是不是麒少爺病情有變?”。
對于面前這個忠心耿耿的家將,姜芳也沒打算隱瞞,接著便把剛才左慈說的事情和建議大致說了出來,對于現在這種吃不準的事情,她也很想詢問這個外表粗狂而內心卻也細膩的忠仆該如何對待。
“那夫人覺得左道長的話有幾成可信?”姜達聽完自己夫人的敘述后問道。
“左道長說的話太過驚世駭俗,但又不可不信啊,就從他與我家非親非故,皆可如此厚待阿難這點上看,他何必編些故事來欺瞞我等?”姜芳說出了自己心中的想法。
“小人覺得也是,麒少爺受的傷,城中的大夫都束手無策,他們都說少爺活不過當晚,可經過著兩日的治療,少爺雖說不見好轉,但最起碼沒有惡化,再看那道長不管是武功修為,還是醫術皆非尋常人可比,另外此次經過少爺的大鬧,少爺肯定回不去王家了,或許離開未必是壞事,說不定因禍得福也有可能”姜達沉默片刻,根據江湖經驗算定得失,放才說出自己的建議。
姜芳看著桶里一臉痛苦的兒子道:“我也是這么思緒的,與其讓阿難如此難受還不如搏一搏、、、”
“那夫人是否要給少爺準備一些東西”姜達關切的詢問道。
“是的,聽道長說此去一路遙遠,恐怕要走一月左右,現在得給阿難找一架方便乘坐醫治的馬車,還有就是得準備些衣物用品,也不知道以后還能不能再見我著苦命的孩子!”
“夫人放心,吉人自有天相,少爺一定會平安回來的”姜達安慰道。
“嗯,好了你去準備東西吧!另外再買些布料來,得給阿難做些衣物”姜芳擦擦眼淚又變回原本干練的模樣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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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兩天姜芳便留在廂房中寸步不離兒子,利用這些時間她和丫鬟小翠兩人連夜趕制,區區時間竟然做出來二十來件大小不同的成衣,這樣就算姜麒以后三五年不回也夠穿了。
可她們主仆在為姜麒計劃的時候,卻萬萬沒想到,姜麒著一走就是整十年,兩母子還差點陰陽兩隔,當然這是后話。
翌日,古色古香的虛云觀前,觀主青云道長領著百數人出現在了門口,他們中除了道觀子弟,另外還夾雜著些許送行的百姓。
盡管道門是清靜處,但今日青云一改低調,如此大的陣仗,自然是為了給老友送行。
此刻的觀門前,除了依依不舍的惜別聲,格外惹人注目外,在那不遠還停放著的三輛馬車也是奪人眼球,車中最為特別的莫過于,其中一輛相對寬闊的四周已經全部封閉,只留了一道用厚厚竹簾遮擋的車門。
車馬備好,乘著主家道別之際,幾個負責趕車的車夫正認真的喂著拉車的駑馬,大漢好馬多產西涼、幽州,雖然邯鄲不屬其中,但邯鄲卻距離幽州之地并不遠,眼下盡管拉車的是駑馬,但成色都還不錯,多是鮮卑所產,就算連續趕上千里也不是問題。
當然了拉車的駑馬雖然不錯,但它們始終是駑馬,當后院中左慈的坐騎悠閑的邁著步子走出時,它們便自慚形穢了。
左慈的坐騎是一匹雪白的良駒,此馬全身雪白沒有一絲雜毛,馬兒高有九尺余,身長丈余,長鬃曳地、脖頸修長、響啼如雷。最特別莫過于那碗大的四蹄上覆蓋著一層厚厚的絨毛。
它昂首于旁,當即便嚇的其他馬匹皆不敢與之正視,一副王者風范。
此馬跟隨左慈多年,被其取名追云,正值壯年之時,此刻追云仿佛也感覺到馬上就要離開這里,自己又可以奔馳在大地之上,如今正不停的打著響啼,催促著自己的主人。
“道兄,下次云游冀州之時一定要再過來小住幾日,讓觀中弟子再次聆聽道長高深道學”青云道長一臉不舍的在觀外拉著左慈說道。
“一定、一定,這些日子多謝道長的款待,有機會貧道定會回來,到時還望道長不要嫌棄!”左慈寒磣著說道。
“那里,道長光臨是小觀之榮幸,著請還請不來哪、、、、、”
正在兩人道別間,姜芳牽著女兒姜麟兒走了過來,待對方客套完畢施禮說道:“仙長,阿難就拜托了,這是小婦準備的一些東西,還望道長收下”,隨著她的示意,后面的丫鬟小翠趕緊遞上了一個錦盒。
不過出乎所料,對于精美的錦盒,左慈看也不看里面的東西,只是輕輕一推道:“夫人該知道,貧道并不是貪圖夫人東西才醫治阿難的,這些塵世之外夫人還是留著吧,想來以后的日子夫人更加需要”
“當然,小婦知道仙長是世外高人。不會貪圖世間之物。可阿難一路治療也要花費不是?”姜芳笑著又把錦盒遞了上去。
“呵呵、、、夫人放心吧!既然老道收了阿難定不會虧著他,如若夫人真有心,便將這些錢財化作食物救濟下四方難民吧!這樣不但救了人,也為阿難積了福不是!”左慈看著一臉真誠的姜芳,不時頜首捻須滿意的說道。
“仙長宅心仁厚,如此小婦人便祝愿仙長早日修成正果,回去后小婦人一家定多做善事,以報答仙長之恩情”姜芳看著左慈對自己大半的積蓄皆不正眼看一下,不禁心中好感聚生。
“無量天尊,夫人客氣了,好人總有好報,夫人今日的善意相信會感動上蒼,讓阿難早日康復的”對于姜芳的保證,左慈揮揮拂塵微笑著說道。
見左慈慈祥的模樣,一旁的小姜麟上前拉了拉他的道袍乖巧的說道:“道長爺爺,憐兒送這個給你”說著只見她幼嫩的小手遞上了一個小包裹。
“哦,憐兒,這是什么?”左慈看著面前可愛的姜麟兒,摸了摸她頭上的小髻笑著問道。
“這是憐兒早日讓翠姨買得水果和糕點,送給爺爺和哥哥路上吃的”姜麟兒一本正經的說著。
“好爺爺收下了、、、、”看著姜麟兒真切的目光,左慈笑了笑接過小包裹也沒有再推辭。
“那爺爺收了我的禮物,就要讓哥哥早日回來哦,不然憐兒沒有哥哥陪著會很孤單的、、”姜麟兒見計劃得逞,當即睜著大眼睛莞爾一笑望著左慈狡詐的說道。
“哈哈哈,真是個凌厲的小丫頭,好爺爺答應你,待你哥哥一好就讓他回來陪你玩、、、、”
“夫人、道長東西都裝好了,藥湯也熬好搬上車,正用銅壺溫著,夠一天使用、、、、”左慈這頭正逗著姜麟兒,忙碌了半天的姜達走了過來。
“那好,時辰也不早了貧道該啟程了,夫人要不要再去看看阿難、、、、”聽到一切就緒,左慈看了看天色頜首說道。
人生之苦莫過于生離死別,眼見兒子即將離去,為了讓自己心狠,姜芳不過撇了眼馬車便道:“還是不要了,越看越舍不得,仙長,小婦這有一塊玉佩和一張住所方位,如若阿難有什么不測,還請仙長按照地址將玉佩送還、、、”
說完姜芳從袖中抽出一個錦囊交給左慈,末了便轉身帶著女兒上了一架馬車打馬而去,那快速的動作,仿佛她再停留下來,自己會不忍心離開兒子一般。
不過當乘坐馬車離開道觀走上官道,姜芳淚水便從眼眶中決堤而出,半響,姜芳從懷中拿出一塊雕工精細的紅色玉佩,玉佩正面是一只腳踩祥云的威武麒麟,背面用小篆刻著一個大大的‘麟’字,麟字左右還分別刻著生辰八字。
仔細的摸索了玉佩半天,姜芳才將穿著紅繩的玉佩掛在女兒脖子上,接著說道:“憐兒,記住了,以后要是看見有人有一個同樣的玉佩刻著‘麒’字的,那人便是你兄長”
“嗯,阿母不要傷心了,哥哥很快好了就會回來的,道長爺爺都答應憐兒了”姜麟兒乖巧的伸出小手給母親擦拭著眼淚笑著說道。
“還好還有憐兒陪著阿母,不然阿母不知該如何生活下去、、、、、”面對女兒的乖巧,姜芳苦從心起,當即說著兩母女相擁而涕。
觀外的左慈看著離開的姜芳母女也沒有再停留,即刻便吩咐車夫套馬啟程,最后在告別熱情的道友后鉆入了那輛封閉的大車,開始了行程。
車里姜麒任然泡在那口已經牢牢固定在車上,還徐徐冒著蒸汽的大桶。
隨著馬車的搖動,左慈打開手里剛剛姜芳給他的錦囊,里面是一塊半掌大小的紅色麒麟玉佩,左慈摸了摸玉佩背面的‘麒’字感慨的說道:“阿難,雖然你得不到父親的關懷,可最少還有疼愛你的母親和乖巧的妹妹,望你珍惜、、、”說著左慈將玉佩掛在了姜麒的胸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