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好痛!渾身都痛!四處蔓延的痛感肆意刺激著我的神經,讓我想奮力地舞動四肢,把這些痛都驅散開,但身上卻像壓了鉛塊一樣沉重,無論怎么努力,都無法移動半分。
那感覺,就像被關在漆黑一片的牢籠中一樣,想要掙脫出去,卻被冰冷的鐵柵欄阻隔,我在其中左沖右突,卻是無濟于事。
此時似乎看到牢籠外站著一個黑黑的身影,看不清面容,只能感覺到一道冰冷的視線在注視著我。
“你是誰?說話啊!說話啊!……”想高喊,卻連聲音也不能出半分!
就在心臟壓抑得馬上就爆裂開之時,我猛地睜開眼睛,醒了過來!
這是哪里?目光所及之處,是土黃色的墻壁,地上鋪著的竹編小席,精致的木柵窗格,又細又高的銅制長明燈,而我,正躺在塌上,身上蓋著錦絲的薄被。
我掙扎著坐了起來,一起身,腦袋立刻嗡地一聲,又脹又痛,伸手一摸,竟然被布厚厚地包裹著,觸手之處,竟然還有少量滲出來的血跡。
怎么回事?我生了什么事?完全想不起來,好像一試圖思考,就頭疼得受不了。
下塌來走了幾步,搖搖欲倒,心里咚咚地跳個不停,我只好捂住胸口,慢慢地向門口挪去,用盡全力拉開了門!
陽光突地射了過來,刺得我睜不開眼。【x.】待瞳孔終于適應了這光線,卻現自己面前是一段走廊,廊外是一處不大的小院,鋪滿白色的卵石,一角更建有一座小池,池中立著石雕,還修筑了小石橋,精巧而雅致,池水正在微風輕拂下盈盈反射出波光。
我正看得出神,突然聽到有人喊道:“公子,你怎么起來了?”
扭頭一看,是個不過十三四歲的少年,劍眉星目,面容俊秀,一臉詫異地正看著我。
這是……我正在愣,他卻如臨大敵一般沖了過來,就要把我拖回房間去。
“你……是誰啊?”我一邊掙扎著一邊問。
“啊?公子你這是怎么了?連我都不認識了?我是偌嵇啊!”
弱雞?是誰啊?我還是想不起來。
“不得了了,公子的腦子看來是摔壞了,你快過去躺好,我去叫大夫來!”偌嵇喊著,硬是把我推到塌邊坐著,然后就風風火火地跑了出去。
無奈之下,我也只得再度躺下,望著房頂,拼命回憶著剛才那張臉,但是只得到一片空白。
沒過一會兒,外面廊下傳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一個聲音催促著“師傅,拜托你快點快點”,接著,就見兩個人闖進了門來。
一個就是剛才那個叫偌嵇的少年,另外一位是個老先生,長須白,一看就歲數不小了,還背著個大藥箱,被偌嵇拖著一跑,累得氣喘吁吁。
“大夫你快幫少爺看看,他連我都不認識啦,是不是腦袋摔壞了!”偌嵇聒噪地叫著。
這位大夫走到塌邊,看了看我的臉色、眼睛,又檢查了一下我頭上的傷,再把了把脈,沉吟了半晌才說道:“別擔心,傷口并無大礙。”
“那他怎么不認識我啦?他不過是昏睡了兩天,怎么就變成這樣了?”偌嵇問道。
“嗯,估計是受驚過度,一時心志有些恍惚了,待我開劑安神的方子喝幾天再看。”大夫這樣解釋道。
偌嵇聽了,似乎仍是有些疑慮,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大夫,終于還是點了點頭,對我說道:“公子,你還是再睡一下吧,我熬完藥端過來給你。”之后,就隨著大夫走出去了。
我躺在那里,睡意全無,卻也似乎什么都沒想,好像一想,心里就有一種巨大的恐慌感,立刻就開始抗拒這樣的思考繼續下去一樣。
其實這樣也很好,如果不是身上還有痛感綿綿不止的話,這種空白的狀態該是一種非常好的境界了。
閑來無事,我索性再次坐起來,也把自己從頭到腳徹底檢查了一下,現不止頭上有傷,肩上、背上、手臂上、腿上,有很多處的擦傷,雖然并不嚴重,但正因為是皮外傷,反而更加刺痛,更加折磨人。
看完自己,又端詳了一下這個房間,現里面還有一個套間,擺放著幾個架子,上面放著不少書簡,取了一個下來一看,措辭生澀,但看得出是醫書。
醫書,雖然不知道這些書和自己有什么關系,但把它們捧在手上時,內心卻不由得生出了一股非常親切的情緒。
正一冊冊地翻看著,門一響,有人走了進來,我以為又是偌嵇來了,就從里間走了出來,卻見門外走進來的并不是剛才那個少年,卻是一位非常年輕的姑娘,秀如墨,峨眉輕蹙,朱唇微抿,細長的美目中充滿了疑惑,見我出來,直直地盯著我,卻不說話。
我覺得很奇怪,與她沉默對視了幾秒,才遲疑地問道:“姑娘是……”
她聽我這樣問,先是有些吃驚地瞪大了眼睛,隨后,眉頭擰得更深,一臉慍怒,卻仍舊不言語,一轉身就出去了。
“哎!”我猜想這姑娘應該是認識我的,正想追上去問個清楚,卻差點與端著藥走進來的偌嵇撞了個正著。
“少爺,你怎么又起來了?不是讓你睡一下嘛!來吧,趕緊把藥喝了,之后馬上去睡!”偌嵇不滿地嗔道。
我見他急切的樣子,又向外張望了一下,也沒看到什么人,只好乖乖在桌邊坐下,看著他把藥碗放在了小桌上。
“剛才你進來之前有沒有看到什么人?”我問。
“有啊,不是桑青公子剛出去嗎?不知道他來做什么。”他嘟囔著。
“桑青公子?”我困惑了,剛才見到的那不是個姑娘嗎?怎么被稱為公子呢?
“唉,公子你現在失憶了,等過幾天好了就想起來他是誰了,其實說不定不想起來更好。總之,快把藥喝了吧!”偌嵇嘮叨著。
我懵懵懂懂地端起藥碗,還沒等喝進嘴,已經下意識地喃喃說道:“酸棗仁、遠志、伯子仁……”
“啊,”偌嵇驚叫道,“公子還記得這些啊?太好了,還以為你什么都不記得了呢!”
我有些恍惚,與其說是記得,不如說是條件反射,我只是聞到了那些滲透進我血液一般的草藥的特殊氣味罷了。
連這個都記得,怎么卻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