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著劉丁一起進了院,聽到他對推車的家丁說:“推到西跨院去,我馬上就到。”
我們就被領到了西邊比較僻靜的一處院子,然后他們都離開了,只剩我和王少庭兩人留在那兒。
打量了一下這個院子,環境倒是非常好,坐北朝南有三間房,院子里種了不少花,靠墻邊還有一棵非常高的大樹,茂密的枝葉剛好把院子遮住,院子一角還有些石桌石凳。
我剛才一邊裝作哭哭啼啼一邊故意歪歪斜斜地走路,消耗了不少體力,見四下無人,可算是可以稍微休息了一下了,于是一屁股坐在那石凳上,用手帕扇起風來。
一動胳膊,觸碰到了藏在袖中的匕首。回想起來,剛才如果劉丁當場拆穿我不是劉二狗的娘,我也不會示弱,而是會用這把匕首給周邊圍觀的人上演一出逼宮,抓住劉丁,以公布他們家的丑事為威脅,逼他帶我去見他家主子。在不知情的人看來,不過是家屬大鬧不負工傷責任的老板家那出戲碼罷了,應該也不會有人上來干涉的。
看看我自己這身不倫不類的打扮,再看看躺在那兒蓋著白布的王少庭,我自己都覺得有點好笑。但是那兩個真正的去追擊我們的劉家家丁,已經被我們就地葬在那附近的山上了,總不好再去挖出來用吧。
接下來的事情我的預測是這樣的,如果這家的少爺是懸賞捉蛇的主力的話,那他想追殺我們的動機應該是不足的。相比之下,信奉蛇神長生術那一派的老太爺倒是嫌疑極大,如果聽說派出去的殺手死了,而且還出現了一個棘手的家屬,應該會出面問個究竟,早點擺平這件事的。
自從我們跟劉家發生瓜葛以來,他們一直躲在暗處,隱藏得這么深,就算我們暗中來探他們家的宅子,也未必會有什么發現,要把事情搞清楚,只能讓他們直接暴露在陽光下,所以我想來想去,直接面對面地談雖然有些冒險,卻是最解決問題的了!
再說,除了做好心理準備之外,我也早就把一些必要的應急用品都帶在身上了,什么刀啊、迷香啊、蒙汗藥啊只要有必要全往他們身上招呼!我是流氓我怕誰?而且他們以為只是個死人的王少庭,雖然武功并不出眾,身上卻帶著足以讓他們目瞪口呆的殺傷性武器,應付個十幾二十個人還是很輕松的!
這就是我的方案B。
正躊躇滿志時,聽到外面傳來腳步聲,我這個演員相當的敬業,趕緊撲通一聲又跪到車邊,繼續大哭起來:“哎呀我的兒啊……”
一低頭一抬頭的工夫,院外進來三個人,除了劉丁和他那個跟班的小僮之外,還有一個,是劉老太爺……哎呀不對,這么年輕,難道是劉少爺?
“嗚嗚,哎呀……”有些出乎我意料,一時不禁連哭聲都有點卡殼了。
“少爺,在這里……”劉丁這樣叫著,果然那個年輕人就是那個叫劉卿的劉家少爺。
我見劉少爺走近,趕緊沖到他身旁,扯著他長衫的下擺叫道:“少爺啊少爺,您可要為我們作主啊,我兒上有老下有小,這么一走,全家的日子可怎么過啊……”
他被我扯得歪歪斜斜,著急地叫道:“有話慢慢說,慢慢說……”
劉丁也著急地想過來拉我,嘴里說道:“哎,有事說事,不要拉拉扯扯的!”
我見外人干擾諸多不便,掩面悶聲地對劉少爺道:“讓他們都下去,我要和您單獨說。”
劉少爺猶豫了一下,還是揮手讓劉丁他們退下了,只剩下他和我們站在這個別院里。
他緊接著問:“你要說什么?”
我見時機已到,直起身子站起來,把頭上的裝飾往下一拉,用那皺巴巴的帕子把臉一抹,沖著劉少爺一笑說:“劉少爺你好,認識我嗎?”
劉卿眼見如此大變活人,表情顯得極其驚愕地打量了我半天。我們素未謀面,我以為他會認不得我,就算認得,也可能為除掉我們沒有成功而變得有些恐懼,沒想到他眼光中卻突然閃現出驚喜的光茫,驚呼道:“陶之煥!怎么是你?”
陶之煥……好像很久沒有人這么叫我了,我始料未及,也驚訝地看著他。下面準備好的臺詞也咽回了肚里,本來計劃好的優勢場面完全失去節奏了。
“你不認識我了嗎?我是劉卿,幾年前我爹去京師的時候還專門去你家拜訪,咱們那時見過啊!哎呀,得有七八年了吧,時間過得好快啊……”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嘴里一連串地說道。
我當然無法給他任何積極的回應,反倒是心念一轉,想到了當初在杜子峰手底下吃過的虧,警惕了起來,淡淡一笑說:“呵呵,還真記不大清了。”
他笑道:“嗨,算了,太久不見了,我們需要好好聊聊,走吧!我們換個地方聊。”
一聽他這么說,我突然覺得何不利用一下這個局面呢,就順勢提議道:“即使有緣重逢,不如先去拜訪一下伯父可好?”
他稍稍怔了一下,之后馬上說:“當然好了,那就先去見見他吧!”之后一拉我,轉身欲走。
才走了兩步,又像剛剛想明白似的回頭詫異地說:“對了,你怎么會這副打扮,還摻和到這事里頭來的?”
我笑著揶揄他道:“聽你們家的管家說,這河間郡范圍內就沒有劉家不知道的事不是嗎?你還用問我?”
他聽了一愣,緊接著有點尷尬地說:“那都是下人順嘴胡說的。看我回頭責罵他!”
我輕輕一扭身,不露痕跡地甩開他的手,說道:“是這樣的,我一個朋友,說遇到了點麻煩,叫我過來幫個忙。”
“什么麻煩?”劉卿問。
“說是在劉家老宅中發現了一些東西,緊接著就被人追殺。”我一邊不動聲色地說著,一邊仔細地觀察著對面這個男人臉上的蛛絲馬跡。
“我們家的老宅嗎?發現什么了?”他問著,除了吃驚之外沒有看出任何異樣。
要么他就是真的不知情,要么就是演技實在太好了。之前聽一個當警察的哥們兒講過,和外國人相比,中國人因為天性比較含蓄,平時隱藏自己的情緒都習慣了,所以想看出罪犯是否在說謊有時候是比較難的。
“沒什么,走吧,一會兒見到伯父再詳細說。”我說。
“好吧!”他點點頭,在前面引路,我就跟著他一路離開了西院。
走之前我悄悄回頭看了一眼,王少庭仍舊隱藏得很好,不敢稍動。這次“他鄉遇故知”的戲碼待會兒還不定怎么收場呢,不讓他卷進來也好。
就算是稍后有家丁過來動他,他也應該能應付。而且主子還沒發話,奴才去擅自處理的可能性也不大。
倒是身前這位劉少爺,不知道葫蘆里賣的什么藥。但既然他知道我是陶之煥,我就很有興趣與他們父子倆再深入地接觸一下,畢竟,這正是我來到這個年代的主要目的啊!
一邊盤算著,一邊跟隨著他曲曲折折地走了一段,路上也偶爾遇到家丁或丫鬟之類,但他都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這人難道真的只是想和我敘舊而已?
不知道拐了多少個彎,終于來到又一處單獨的小院,他一推院門,對我說:“請進!”
我站著沒有動,眼睛直直地盯著他,他大概是猜到了我的疑慮,笑著說:“好吧,我先進!”
我眼見他進了院子,并沒有什么異常的情況,就跟著走了進去,和張熬老爺子家的院子比,這個院落在格調上可是要差得多了,院里沒有什么雅致的植物,只在一角看到一口水井,加上被周圍的樹蔭所遮蔽,平添了幾分陰森的氣氛。
“我爹就在正屋,跟我來。”他帶我走進了最正中的一間屋,里面是非常傳統的會客廳堂的格局,左右各放著一排桌椅,只不過正中間沒有看到主座,而是搭了一個臺子,上面垂下了紅的簾布,看不到后面的光景。
他指著一把椅子說:“你先坐,我去叫我爹出來。”
我“嗯”了一聲,卻沒有去坐他指定的椅子,而是選了靠門比較近的一把,坐了下來。
他則向旁邊似乎是通往內室的門廊走去,那里立著一根很粗的紅色柱子,在狹小的屋子中顯得非常突兀。
就在他的人與紅色柱子交錯的一霎那,我分明看到他的手向柱子上拂了一下,沒等我反應過來,身下坐著的椅子“呼”地向下陷了下去,而我則跟著向一處不知名的地方掉落了下去!
眼看著快掉到下面的地面上,我瞅準機會一團身,讓肩膀先著了地,緊接著就地一滾,減緩了落勢,但沒等我站起來,上方突然落下一張大網,大到幾乎覆蓋了這里大部分的空間,我躲閃不及被當頭罩了個嚴嚴實實,緊接著大網忽地一收,把我兜倒在了地上。
我躺在地上,向天花板上剛才我落下來的地方一看,已經自動關閉,全無痕跡了。估計這是一個設好的機關,專門用來抓上面掉下來的人的,就算不摔暈,也會被生擒!
我嘆了口氣,千算萬算,還是走到這一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