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過后,就是親朋之間走動往來的拜年之期。一宵酒醒的徐富貴也被張五拉了起來,按青幫的規矩,正月初一也是幫中弟子向“老頭子”恭賀新年的時候。
青幫作為上海灘第一大幫派,門下弟子足足有數千之眾,不過青幫輩分劃分龐雜,大大小小的老大也不少,就算似杜月笙這種青幫領軍人物,能直接控制和指揮的手下也不過五百之數。
徐富貴的所謂直接上級顧宗棠,作為青幫中輩份最高的“老頭子”之一,南岸地區的坐館大哥,也是實力和地位僅僅落后于上海灘三大亨的青幫大佬。說起來經他帶入青幫的人,就像徐富貴這樣的負責南岸某一類型產業的大哥級人物,都有十數人,加上其他的小頭目,起碼有半百之數。
這么多人統率的打手、混混如果全部集中,怕要過千人。但其實他們并不受顧宗棠的節制,青幫發展到這個程度,基本上已經成為了一個相當松散的結構,大家各自發展自己的勢力,同門中人其實也互相爭斗,只是大家表面上還是共同尊奉某個大佬。
至于這些大佬們,也都安心經營自己的地盤,此外還享受著門人弟子的“孝順”,也就是各種節日、各種名目的賀禮,但并不直接干涉門下弟子的行為,就算有了內訌,只要不鬧得過火,基本上也不會搭理的,只要有人按時上繳他們應得的那一份就行了。
這也是當時徐富貴搶占南岸碼頭時,并沒有受到其他青幫中人群起而攻之的根本原因,所謂的同仇敵愾,在這些黑道中人眼中,那不過是一句屁話,只有利益,才是能引起他們興趣的唯一理由。當然,那也是因為徐富貴手腳太快,還沒等其他對南岸碼頭存有癡心妄想的人反應過來,他已經將南岸碼頭歸于一統,而且很快就靠上了顧宗棠,踏入了青幫的大門。
徐富貴能有今日之成就,顧宗棠的賞識也起到了一定作用的,所以,當張五說起正月初一是南岸青幫弟子回顧宗棠那邊“拜新年”的時候,徐富貴也就沒有推辭,帶上連昆,跟張五、劉師爺一行四人,備上了禮物,就往顧府而去。
來到顧府,相比于之前的顧宗棠壽宴,前來恭賀的人只多不少,只是這次來的都是青幫門人。絡繹不絕的人流帶來的禮品在顧府的庫房堆成了一座小山,讓顧府的管事之人笑得合不攏嘴。
這樣看起來,徐富貴的禮物倒顯得最寒摻,張五在來時提示他,他也是笑而不答,至于連昆嘛,雖然經過了半年的磨練,讓他也多了一份干練和精神,看到這些青幫老大們也不再畏畏縮縮,但他心中只服膺徐富貴的念頭和吝嗇的性子并沒有變,徐富貴拿的禮物少他可沒什么意見,反正他對這些青幫中人也沒什么感覺。
可當見到了一頭白發,卻穿著大紅福袍、精神矍鑠的顧宗棠,徐富貴又變戲法一樣地從衣兜中拿出了一張銀行匯票,雖然張五不知道那上面的數目是多少,但看著顧宗棠喜笑顏開的表情,估計徐富貴又是下了重手。
我操!這小子最會來這一手,張五心中暗罵。
看著身邊眼睛都變直了的連昆,徐富貴笑吟吟地伸出了二個指頭,二百個銀洋!連昆一轉念一想,不太可能啊,富貴哥出手不會那么保守,心里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俺日!二千個銀洋啊!
徐富貴留意到了連昆瞪得滾圓的眼珠,悄悄地勸慰道:“昆子,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你就等著吧,你富貴哥什么時候做過賠本的生意!”,這樣一說才讓連昆略為釋然。
到了正午,前來拜年的青幫門人越聚越多。顧宗棠這次也下了大手筆,在上海最大的游樂場所——大世界訂了位置,等到前來拜年的門人弟子聚齊,近百人就浩浩蕩蕩地往上海灘的銷金窟——大世界而去。
大世界果然不愧是大世界,縱然是徐富貴來自數十年后,也被大世界的廣大震撼了一下。大世界是一棟四層主樓的街邊建筑,位于法租界的延安東路西藏南路口,占地面積足有數萬平方米。在主樓之上,還有四層樓高的塔樓,四角用大理石圓柱做支撐,四面敞開,最上面是一個歐洲式樣的鐘樓大頂,巍為壯觀。
從正門口進去,徐富貴跟隨眾人在門童的引導下穿過大堂,步階層層而上。一路走過,徐富貴發現這大世界內部設置也別致新穎、裝修豪華,有花園、商場、劇場、各種書場、美術館、動物園、彈子房、中西餐館、鴛鴦池、金鯉池等,而在頂樓,則還有屋頂花園、大觀樓、四望臺、登云亭和旋螺閣等建筑。
在大世界的二、三、四層又分為許多小廳,里面羅致著許多雜耍、南北曲藝及一些舶來品,有京劇場、越劇場、滬劇場、評彈場,還有電影廳、變戲法、轉大輪盤、坐飛船、摸彩、猜謎等活動,據負責引導的門童介紹說,這其中坐飛船和美術館為上海灘所有的游樂場所中所獨有。
徐富貴細細觀去,不由得感嘆這其中的玩樂項目之豐富,就算在后世的大型娛樂場所里,雖然裝修檔次和服務素質可能更高,但在各類項目的豐富性設置上,卻無法與這時候的大世界相比擬。即使是徐富貴在電影中看到過的、號稱人間玩***的美國拉斯維加斯,也大世界相比也不過爾爾。
至少從娛樂方面來看,怎么感覺我不是回到了過去,而是去到了未來,徐富貴心中忍不住一陣蹉嘆與郁悶。
新年之初,這大世界更是一派火暴的熱鬧場景,幾乎所有的玩樂場所處,都擠滿了喧鬧的人群,各個小廳里,也不時看到身穿彩色馬甲的服務人員來往穿梭。可以預料的是,今天的大世界,肯對是集中了大上海的商賈名流、幫派大佬和政軍界的明星。若是今天在這里搶上一把,那可就大發了,徐富貴忍不住在心中YY了一下。
不過徐富貴知道那也只能是想想而已。先不說這里是法租界,就說這里面負責保安的彪悍護衛,就有上百人之多,何況徐富貴還知道,這大世界是由上海巨商黃楚九投資開設的,他與各國租界和上海灘上層官員的關系非常好,號稱“中國娛樂業之父”。此外,大世界據說還有上海灘皇帝——青幫大亨杜月笙的股份,敢在這里動心思的人,起碼得有十副膽。
而當引導的門童介紹到這里有各類工作人員過千人,同時可接待賓客上萬人時,徐富貴簡直驚訝得無以復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