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早上, 顧亦和阿三吃了早飯,相約一起去學校熟悉一下環境,省的明天手忙腳亂, 連地方都找不到。
從住的地方到H大正門, 也就兩條馬路, 而且昨天來的時候, 沈嘉年已經給她們普及了如何去學校的路線, 但是,任她們怎么想都沒有想到,臨出門前接到沈嘉年的電話, 他說給她們配了車,還配了司機。
就這兩步路, 走過去都還嫌短呢, 還配車?!顧亦反駁的話被沈嘉年一段輕柔的言語打回肚子里:找個人跟著你們我放心, 顧亦,你也不忍心我一直為你們擔心, 連工作都做不好吧?
就這兩步路,你有什么好擔心的?你以為你心是玻璃做的?她憤憤,偏生又記起他昨日的動作,一時竟也說不出話來,就由著他去了。
司機就在樓下, 穿著筆挺的西裝, 四十多歲的模樣, 看到她們, 做出一個請的姿勢。
顧亦和阿三面面相覷, 彼此都在眼中看到了驚訝,然后, 也只能認命的鉆進了車子。無他,只是因為這輛車子那低調而又奢華的品牌,實在是太好了點。
H大建校頗早,古韻依存,但又因為她是一所理工科院校,而增添了數字與結構,交織在一起,成就了獨特的H大文化。漫步其中,身旁常有匆匆而過的同學,步伐穩健,面容沉靜,絕無虛華。
學校之前已經將復試的時間、地點都在官網上登陸出來,所以,顧亦和阿三只需要循著學校的指示牌,將幾個重要的建筑物記下來,剩下的時間,就走馬觀花的看了一遍。
反正,現在也是熟悉情況,明天復試的話,肯定會有學長學姐帶著她們,跟著大部隊走就是,丟不了就好。
這一趟下來,也花費了不少時間,看的差不多了,顧亦和阿三決定打道回府,明天繼續。
沈嘉年一直沒有出現,但一直都有打電話過來,問她阿姨做的飯喜不喜歡,晚上睡得好不好,事無巨細,顧亦捏著電話給他報備。這種見不到卻一直能夠感知他存在的感覺,反而讓顧亦更輕松,能夠更好的投入復試之中。
研究生復試分兩天,包括體檢,政審,筆試,面試。
體檢和政審俱是沒有問題,畢竟,她一直是一枚兼具身體建康和心理健康的小包子,而且是一枚熱愛人民熱愛黨,擁護祖國的好孩紙,到現在還記得小學生行為準則怎么背誦呢。
筆試的題目并不算難,顧亦耐著性子一道道做完,又檢查了一遍,才交卷。
關鍵,是最后一天的面試。
面試包括兩個內容,第一是英文回答,第二是專業課回答。經歷過的都知道,很多時候,問題就出在著最后一環,當真是叫做不成功便成仁。
顧亦和阿三雖然同屬物理學院,但所報專業不同,所以復試不在同一間教室。復試之前,倆人在樓下的大廳握手給彼此打氣,抗戰都到了最后一程了,可別出什么幺蛾子啊。
等待的時間很漫長,每一分鐘都好像是一個季節那么長。紅色的實木大門推開,里面走出一位師哥,看了一眼手上的A4紙,“顧亦。”
“到。”被點名了,要進去了,好緊張,腫么破?
師哥笑容很和煦,“進來吧。”
后來的很久,顧亦回憶起最初進門的感覺,還有些恍惚。滿教室一大橫排桌子,坐滿了老師,看著都覺得擠。
最中間坐著的,是一位鶴發童顏的老太太,頭發梳的整整齊齊,戴著眼鏡,很是和氣的樣子,看到她進來,指著中間安著的桌子和凳子,“顧亦是吧?來來,先坐下,咱們先聊一聊。”
復試的時候,為了防止學生過度緊張,也為了能夠使他們放松心情做出更滿意的回答,剛上來的時候就需要用拉拉家常來放松心情。
顧亦依言坐下,正襟危坐,她能感受到手心汗涔涔的。
“先做一下自我介紹吧?”
顧亦緩了一口氣,“各位老師好,我叫顧亦·······”
自我介紹,也無外乎其他,都是一些最基本的介紹,不過在顧亦做完之后,老教授興致勃勃的說道:“你是寧城人?”
“是。”
“可巧了。”她笑道,側頭往窗戶那邊看,“咱們這位陳教授就是寧城人,這么多年了,研究生復試每年都有,寧城人一個巴掌數的過來吧?老陳啊,老鄉見老鄉的感覺怎么樣啊?”
陳教授五十開外的模樣,鬢角有些白,聞言開懷大笑,“自然是好得很!這么多年了,就這么一個小老鄉,怎么著?看在我這張老臉的份上,還復試個什么勁,直接收了不就得了!!”
教室里頓時哄堂大笑,顧亦也笑了,心里原本的緊張,卻是幾乎消失殆盡。
老教授笑的樂不可支,“你這后門走的,也太光明正大了。只怕我要是真應下了,第一個跟我急的倒是你了。來來來,顧亦,咱不理你這老鄉教授,你和我說說,你怎么想到讀這個專業呢?”
這些子問題,都是復試時常見的,顧亦之前也做過一些準備,聞言也不緊張,斟酌了一下用詞,緩緩開口:“我上初二的時候,第一次正式接觸物理課。那個時候年齡還小,也不知道該用什么樣的詞匯來形容物理給我的感覺,只是覺得很神奇。后來隨著時間的推移,對物理知識接觸的越來越多。就好像,我眼前推開了一扇大門,我看到了一個不一樣的世界,那里有很多很多讓我非常有興趣的一切。也就是從那個時候開始,我就決定以后要從事和物理有關的內容。”
“高考結束,我初衷未改,還是覺得要選擇和物理有關的一切專業。我爸爸對我說,人這一生中,最幸福的事情,莫過于去做喜歡的事情,而且能把它做成一份事業。我喜歡物理,更喜歡空間物理,我想把我喜歡的事情,做成一份屬于我自己的事業。”
在座的都是埋頭于研究的人,誰都知道,做研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你要耐得住失敗,經得起寂寞,容得了枯燥。之所以能夠堅持到現在,在這條道路上一走不回頭,歸根結底,都源于一份熱愛。
因為熱愛,所以選擇,所以堅持。
這番話不夠冠冕堂皇,不算言辭華麗,但卻很好的,說出了心聲,那些老教授門看顧亦的眼神,也就愈發和善起來。
老教授回過頭,對著隱藏在角落里一個不起眼的身影說道:“小吳啊,還躲在后邊干什么呢?!顧亦報的你的研究生,剩下的,是不是由你來?”
顧亦眼睛一亮,吳煒,H大最年輕的教授,今年不過三十五歲,她報的導師。當初沈嘉年問過她,更傾向于選擇誰做導師,她想也不想就回答吳煒。更喜歡他,不是因為他是最年輕的教授,也不是因為他能夠給她帶來什么榮譽稱號,只是因為幾年前,她看過他的一個專訪,當時的主持人問他,能夠支持他在這條路上堅持并取得這般成就的動力是什么,彼時他十分淡定的看了一眼主持人,吐出了兩個字:喜歡。
或許,就是這份純粹的回答,打動了她。使她在決定報考的時候,想也沒想的就選擇了他。
顧亦眼睛眨都不眨的盯著角落,看到他慢慢的站起來,瘦瘦高高的模樣,黑色的褲子,黑色的薄款針織毛衣,讓他整個人都泛著一股漠不關心的感覺。他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鏡,神色不算和藹,甚至還帶著一點冷漠,張嘴吐出一串英文。
他曾經在美國留學,是純粹的老美式的發音,語速很快,但很好聽。
來的如此的猝不及防,顧亦初時有點驚詫,但很快就反應過來,凝神聚氣仔細的聽他說話。
這時候,她無比感謝自家那個教高中英語的老媽,以及她從五歲就開始讓她聽英語磁帶,學習正宗的美式發音。親愛的老媽,我是多么的佩服你的先見之明啊。
他說完了,就這么看著顧亦,平靜的像一汪水,好像她壓根不是一個十分期待能成為他研究生的學生,而是一筐大白菜。顧亦被這種感覺雷的不輕,稍微組織了一下語言,就著他的問題,張嘴也是一串美音。
怎么說呢,顧家小四雖然說得沒有他快,但也是流暢舒適,中間偶有幾個打哏,但一點也不妨礙她整體感覺。吳煒眼鏡后的眼睛微微睜大了一點,神色里帶了些微滿意。
然后,在顧亦結束以后,連點評都沒有,直接拋出下一個問題。顧亦再笑瞇瞇的回答。
你來我往,教室里的老教授們看的津津有味。
回答到第五個問題的時候,顧亦已經要淚崩了,還有完沒完了?也不知是她內心的吶喊被他感知到了,還是他終于良心發現,總之,英語回答到這里結束。然后,他是說了中文,但拋出了一個專業性非常強的題目。
顧亦看著他,心里暴喝,要不要這么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