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南望一直在客廳里面等時安出來認(rèn)錯,但他可能小看了時安的任性程度,他從飯菜熱氣騰騰,等到傭人熱了三遍飯菜,時安都沒下來。
“二少爺,已經(jīng)十點(diǎn)過了,真的不叫時小姐下來吃飯嘛?她正在備考階段,要是……”
陸南望忽然抬頭,目光沉冷。
傭人馬上禁聲,陸家的人都知道陸南望是說一不二的性格,如果時安沒主動下來承認(rèn)錯誤,陸南望絕對不可能先開口。
一旦開口,就證明陸南望先前錯了,時安是對的。
一向唯我獨(dú)尊的男人,怎么可能認(rèn)為自己錯了呢?
但是男人看了看時間,時針指向十。從他回家到現(xiàn)在快要五個多小時。書房里面沒有水,沒有吃的,她竟然能在里面待著!
完全沒有反省的覺悟。
但是男人現(xiàn)在心中除了生氣之外,還有擔(dān)心,知道時安平時喜歡吃,一日三餐都要吃很多。
五個多小時沒吃東西……
陸南望從沙發(fā)上站起來。
“我這就去叫時小姐下來吃飯!”傭人這不是以為陸南望改變主意了么,因?yàn)樵诟侍木庸ぷ鲗⒔鼉赡辏狸懩贤跁r安的事情上,通常沒什么原則可言。
但是沒想到陸南望說:“我有事要回陸宅,時安什么時候想明白了,再讓她出來。”
傭人一愣,這要是……想不明白,那不是要將時安一直關(guān)在書房里面?
陸南望沒再說其它的,拿了車鑰匙就從甘棠居離開。
傭人這不是愣在原地,想了許久才明白過來。
陸南望不是有事要回陸宅,而是給他們兩人一個臺階下,要是陸南望不說回家,那么時安要是脾氣上來,真的可能一晚上不出來!
那身體怎么吃得消?
想到這里,她馬上去廚房,將剛剛熱好的飯菜裝在托盤里面,拿上去給時安。
敲開書房的門,時安在書桌前看試卷,她哪里還有心思寫作業(yè),光顧著生氣了!
“時小姐,過來吃點(diǎn)東西吧!二少爺回陸宅了,今天晚上不回來。”
時安的確是餓,但是一想到陸南望先前的態(tài)度,就是坐在椅子上不動。
“不吃,我怕吃了,他回來會變本加厲的罰我呢!他現(xiàn)在看我處處都不順眼。”時安知道陸南望出去了,剛才在書房聽到車子發(fā)動機(jī)的聲音。
“沒事,你不說,我不說,二少爺不會知道的。”
時安聞到飯菜的香味,肚子正餓得咕嚕咕嚕地叫呢。
傭人說的沒錯,要是他們都不說,陸南望也不會知道……
到底,時安是屈服在了飯菜的香味當(dāng)中,不過還在想著,萬一陸南望忽然間折返回來了呢……
一頓飯時安吃得不安寧。
“時小姐,其實(shí)你只要跟二少爺認(rèn)個錯,什么事兒都過去了。感情都是吵著吵著,吵沒的。”
時安聽著傭人的話,癟癟嘴,她怎么不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陸南望為了維護(hù)盛淺予,和她生氣,她能有什么辦法?
難道容忍陸南望這樣吃著碗里,看著鍋里的行為嗎?
她眼睛里面揉不得沙子的。
……
陸宅。
陸宅回到陸宅的時候?qū)⒔稽c(diǎn),但是小叔那邊的燈光還亮著,包括陸錦瑟的房間的燈。
陸南望拿了手機(jī)出來,給陸錦瑟打了電話。
不出五分鐘,陸錦瑟就小跑了出來,穿著海綿寶寶睡衣的陸錦瑟,帶著她特有的嬌氣。
陸錦瑟以為陸南望這么晚叫她出來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或者好消息要告訴她。但是在看到陸南望的表情之后,陸錦瑟覺得夏初的天氣,有些涼颼颼的。
“二哥……”陸錦瑟小聲地喊了一句,“什么事,非要這么晚說?”
“小七,我知道你和時安關(guān)系好,但是很多事情,不能由著你的性子來。驕縱任性和有性格之間有明顯的界限劃分,你是陸家七小姐,集萬千寵愛于一身,但是小七,這不是你可以肆意妄為的資本。”陸南望態(tài)度很嚴(yán)肅。
但是陸南望在教育陸錦瑟和時安的態(tài)度,是不一樣的。
陸錦瑟是堂妹,平日里有她父母教育提點(diǎn)著,所以陸南望只是跟陸錦瑟提一下,不會像他先前那么嚴(yán)厲地教訓(xùn)時安一樣來教育陸錦瑟。
“我……怎么了?”
“你是不是隨意開除了一個陸氏的員工?”
陸錦瑟想了想,一開始并未想到她讓盛淺予沒了工作這事兒。
“以后,別再做這樣的事情,嗯?”陸南望沉聲道。
陸錦瑟這才想起來,然后吐吐舌頭,道:“沒想到二哥你大晚上的回來,就是為了跟我說這件事。”
難怪時安總是在她面前說介意盛淺予的存在。
她要是時安,肯定也介意了!
“這不是件小事,記著,以后不準(zhǔn)再做類似的事情!”
那時候的陸南望不想時安和陸錦瑟在小小年紀(jì)就養(yǎng)成驕縱跋扈的性格,不能因?yàn)樯陂L在陸家,就仗勢欺人。
但是明顯,男人和女人看問題的角度,是不一樣的。
……
周五,時安拿著傭人收拾好的行李上了車。
自兩天前被陸南望教育之后,他就沒有回來過。傭人說,估計(jì)要等到時安主動向他認(rèn)錯,他才會消氣,才會原諒她。
但是時安不覺得自己有哪里做錯了,所以一直沒有聯(lián)系過陸南望。
一直到去金陵城,時安都沒給陸南望打過電話發(fā)過消息。
八點(diǎn),時安到了學(xué)校,班級里面多數(shù)人都參加這次的成人禮,也算是畢業(yè)前班級最后一次集體活動。
但是時安等了許久,沒見陸錦瑟來,班主任卻說人齊了,可以上車。
時安一邊往外面走,一邊拿了手機(jī)給陸錦瑟打過去,這姑娘怎么臨時說不來了?
接電話的不是陸錦瑟,而是陸錦瑟的母親。
“時安啊,小氣早上吃壞肚子,腸胃炎犯了,不能和你一起去金陵城了。”
“行,那讓小七好好休息。”時安沒想到陸錦瑟會忽然間腸胃炎犯了,應(yīng)該不是太嚴(yán)重,不然陸錦瑟母親肯定著急得不行。
但是現(xiàn)在時安面臨的是,一個人坐在車上兩個多小時,并且到了金陵城之后,一個人住兩個晚上。
時安不善交流,在學(xué)校除了陸錦瑟之外,其余的都是泛泛之交,真要到了說真心話的那種地步,沒有。
上了車,時安習(xí)慣性地往最后一排走去,坐在靠窗的位置,拿了手機(jī)和耳機(jī)出來,打算用聽歌來消磨在車上的兩個多小時。
剛剛戴上耳機(jī),時安另一側(cè)的位置來了人,就算沒抬頭,時安都知道坐在那一側(cè)的人是誰。
傅行止。
時安和傅行止現(xiàn)在的關(guān)系不過是最普通的同學(xué),她知道陸錦瑟這段時間沒再提過傅行止,但真正喜歡過的人,怎么可能說放棄就放棄?
所以為了不必要的麻煩,時安沒怎么和傅行止說話。
從海城到金陵城,需要兩個多小時,時安在最后一排聽了兩個多小時的歌。另一側(cè)的傅行止差不多也聽了兩個多小時的歌。
大巴到了金陵城,時安的手機(jī)響了起來,本來就插了耳機(jī)的,所以鈴聲并未外放出去。
她手快,按了接聽鍵。
聽到男人低沉的聲音傳入耳膜的時候,時安的心,微微一顫。
“到金陵了?”
“恩。”時安低低地應(yīng)了一聲,算作是回應(yīng)。
這一聲低低的回應(yīng),但坐在時安不遠(yuǎn)處的傅行止還是聽到。
她刻意壓低的聲音,和臉頰微微的發(fā)紅,無一不在告訴傅行止,和她通電話的那個人,是陸南望。
傅行止不自覺地加大了耳機(jī)的音量,耳朵里面除了動感的音樂之外,再無其他的聲音。
時安專注在電話上,并未注意到旁邊的動靜。
“自己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還是這句話,好像除了這句之外,他就不會說其它的了。
“嗯。”時安依舊低低的應(yīng)了一句。
電話打到這個時候,氣氛就變得格外尷尬了,再繼續(xù)下去,時安也不知道該說什么。
“要到酒店,我先掛了。”其實(shí)下了高速還要一段路才到酒店,時安不過是覺得和陸南望通話很尷尬,兩人之間的矛盾沒解開,怎么都別扭。
“到了之后把房間號發(fā)給我,小七今天沒去,注意安全。”陸南望再叮囑一句。
“好。”時安應(yīng)了一句。
掛了電話,時安的心情比一開始好了一點(diǎn)。不管怎樣,陸南望都打過電話來關(guān)心她,總比一個電話都沒有,連那句公式化的話都沒有強(qiáng)吧!
但是那句話,是時安往后五年,常常想著的一句話。
——有什么事給我打電話。
爛熟于心的十一個數(shù)字,但是到了真的要打出去的那瞬間,又將那些心思全部給壓下去。
他不來找她,她也不會找他。
車子到達(dá)酒店,班主任按照原來的名單發(fā)了房卡,陸錦瑟沒來,時安只能自己一個人住雙人間。
當(dāng)然也有不愿意和別人同一個房間的,比如傅行止。
其實(shí)他能來,都很意外了。
不過時安沒在意那么多,她來成人禮的理由很簡單,想在成人禮上看到陸南望寫給自己的成人禮信,想知道他在信上寫了什么。
不管是對她長大成人的殷切希望,還是像陸錦瑟說的是表白的話,那些沒辦法直接告訴時安的話,能用文字表達(dá)出來,也是極好的。
電梯來,時安拉著行李箱走進(jìn)去。
等電梯的人不少,時安進(jìn)去之后,就站在靠里的位置。若不是前面的人硬是不往后走,時安怕是要貼在電梯上了。
那人……
時安只看到一個穿白色t恤的男生,沒穿校服。
整個稷下學(xué)宮的學(xué)生都穿了校服,雖然平日都是些千金公子的,但學(xué)校的活動,都穿校服。
不穿校服的,大概也只有傅行止一人。
時安輕嘆一聲,畢竟一個班,肯定避不開的。
他們班級的學(xué)生被安排在十八樓,時安下電梯之后,按照信封上的號碼找房間。
1808,原本她和陸錦瑟的房間號,但是現(xiàn)在只剩下她一個人住。
在其他同學(xué)都找到房間進(jìn)去之后,時安找到了房間。
剛要開門進(jìn)去,發(fā)現(xiàn)傅行止拿著房卡走了過來。停在時安對面。
時安瞥見傅行止房卡信封上寫著1807,雙號房對面是單號房,時安和傅行止住在正對門。
知道這個設(shè)定的時安眼中閃過一抹詫異,但是很快的,時安就打開房間門進(jìn)去了,并未做過多的停留。
這是巧合還是什么?傅行止和她住對門,她需不需要換一個房間?
但如果這樣去換房間,用什么理由?
而且,不過是住在對門罷了,又不會有故事。
想通了之后,時安稍作休整之后去樓下集合。三天的行程,今天下午要去烈士陵園,明天去雨花臺舉行成人禮,后天啟程回海城。
一天的活動下來,時安倒是有些吃不消,沒有和班上的同學(xué)一起吃飯,從烈士陵園回來,就上了樓休息。
回到房間的時安洗了個澡就睡覺了,一覺睡到九點(diǎn)過,聽到有人敲門,時安才醒了過來。
因?yàn)椴恢朗钦l,所以時安穿上了外套,揉著太陽穴去開了門。
門外站著傅行止,時安看了他兩秒鐘,才問道:“什么事?”
“晚上見你沒下去吃飯,讓餐廳做了幾個菜給你拿上來。”
時安看到傅行止手中提著的外賣盒,她下午的時候的確不太舒服,回來睡了一覺。現(xiàn)在好了不少,被他這么一說,倒是真的餓了。
傅行止手一伸,將打包盒遞上。
“謝謝。”時安只得收下,不然傅行止要一直舉著。
“不用。”
在時安接過傅行止手中的打包盒之后,他便單手插在褲子口袋當(dāng)中,離開前,說道:“要是明天還沒好,就待在酒店,我跟老師說。”
“不用不用,我已經(jīng)好多了。我自己跟老師說。”時安這不是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嗎,所以不想讓傅行止代勞。
然而傅行止聽到時安這話,臉上的表情有了微妙的變化。
“這么怕和我扯上關(guān)系,嗯?”
傅行止的直接讓時安倒是有些無地自容。
她的確怕和傅行止扯上關(guān)系。
陸南望不止一次跟她說過和傅行止保持距離,而傅行止又是時安喜歡的男生,不管怎樣,她都該和他保持距離的。
“是的。”時安毫不避諱的點(diǎn)點(diǎn)頭,“為了不必要的麻煩,還是劃清界限比較穩(wěn)妥。”
“哪怕失去我這個朋友?”
至少,他們一開始,是朋友。
“我更在乎小七的感受,如果她覺得我和你是朋友這件事會影響到你們兩個的關(guān)系,那我必然選她。”時安的話,直接而又不留余地。
傅行止揉揉太陽穴,到底還是這個結(jié)果,一年多以來,未曾變過。
“你進(jìn)去換件衣服,我在樓下等你。”
“我不去。”時安想也沒想就拒絕了。
陸南望跟她說,女孩子晚上就不要出門,很危險。就算要出門,也得是和認(rèn)識的人,而且晚上十點(diǎn)之前必須回家。
在這個思想之下,時安當(dāng)然不愿意跟傅行止出門了。
“二十分鐘之后沒見到你下去,我就上來,在房間里面談也是一樣的。”
的確可以在房間里面談,但是傅行止不是想著大晚上的,他一個男生進(jìn)時安的房間不合適,所以才讓時安下去的嗎?
“隨便你。”說完,時安就關(guān)上了門。
她是個吃軟不吃硬的人,要是對方和她好好說話,那她還能考慮考慮。如果不好好說話,那么她的態(tài)度也不會好到哪里去。
所以時安毫不留情地關(guān)上了門。
轉(zhuǎn)身往里面走的時候,時安看到鏡子里面的自己……
里面穿著睡衣,外面就套了件外套。頭發(fā)沒干就睡了,現(xiàn)在發(fā)絲凌亂。
慵懶中透著一股子說不上的嫵媚。
時安后背一涼,連忙緊了緊自己的外套。
但是手中拎著的,是傅行止剛才送來的打包的晚飯。
她順手將袋子放在桌子上,看到了床頭放著的手機(jī)一直亮著。
時安剛才睡覺的時候,為了避免被手機(jī)鈴聲吵醒,所以調(diào)了靜音。
走過去一看,是陸南望打來的電話,時安連忙接了起來。
“叔,剛才在睡覺,調(diào)了靜音。”為了避免被陸南望一上來就責(zé)問,時安先開了口。
“嗯。”男人應(yīng)了一聲,“身體好點(diǎn)了?”
“好多了。”時安答,但是說完,時安才覺得有什么不對,“你知道我不舒服?”
她身體不舒服的事情就跟班主任說過,也就是說,班主任跟陸南望說的。又或者,陸南望找班主任問的。
“打了你幾個電話都沒通,跟你班主任聯(lián)系了。不是說有事情給我打電話,一個人在外面也不知道照顧好自己。”
“我以為,你并不關(guān)心我。”時安坐在床尾,想著前兩天因?yàn)槭\予的事情吵架,覺得陸南望就是不關(guān)心她。
記得他們兩個,每次因?yàn)楦鞣N事情吵架,陸南望最后的處理辦法都是冷處理。好像覺得時間能磨平這些事情一樣,可時間并不會,只會在某個點(diǎn),讓這些事全部都爆發(fā)出來。
然后,再無轉(zhuǎn)圜的余地。
“我給你打了很多電話。”差點(diǎn)就拿著車鑰匙開車去金陵城了,然后時安說,她以為他不關(guān)心她。
“我知道了。”
“吃晚飯了沒?”
“還沒。”
“這都幾點(diǎn)了,還沒吃晚飯?”
“你那天不是罰我沒想明白,不準(zhǔn)吃東西嗎?”
“那你吃了沒有?”
陸南望還不相信,時安從那天晚上之后就沒吃過東西。
這不,時安沉默了,的確是吃了。陸南望前腳離開甘棠居,時安后腳就開始吃東西。
“行了,我給酒店打電話,讓他們給你做點(diǎn)吃的送過去。”
“不……不用了。”時安看到桌子上的打包盒,里面是傅行止送來的,要是待會兒陸南望再讓人送來,兩份的話,她吃不掉。
“嗯?”
“我剛剛自己叫了客房服務(wù)。”一個謊言,總是要用另一個謊言來掩蓋,然后謊話就越說越多,像滾雪球一樣。
“嗯,多吃一點(diǎn)。明天金陵溫度上升,別忘記涂防曬的。”
“知道了。”時安忽然間覺得,陸南望有些婆婆媽媽的,還要操心這些細(xì)枝末節(jié)的事情。
時安還和陸南望說了一些其它的事情,兩人似乎都很有默契地沒有再說盛淺予的事情。
那是導(dǎo)火索,只要一提,肯定爆炸。
“咚咚咚——”敲門聲忽然想起,“時安!”
伴隨著一道男聲。
這個聲音不是別人的,而是傅行止的。
時安一下子就聽出了那是傅行止的聲音,但是電話那頭的人,沒聽出來。
“誰?”陸南望問了一句。
“應(yīng)該是班上的同學(xué),來查房,少了人得告訴班主任。”
“男生查房?”
“我也不知道,就這樣先掛了,回頭給你打過去。”說著,時安掛斷了電話。
她不是這才想起來,傅行止和她說了二十分鐘之后在樓下見嗎?但是時安只顧著和陸南望打電話,忘記了傅行止在樓下等著的事情!
想到這兒,時安的腦袋一陣疼,傅行止還真的上來了?
“咚咚咚——”房門繼續(xù)被敲響。
時安深呼一口氣,往門口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