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初升,華燈初上,豐澤城被裝點得如夢似幻,繁華無比。
此時的傭兵工會裡正是人最多的時候,外出歷練的紛紛回來提交任務(wù),又一身輕鬆地要了酒坐下來胡天侃地,大廳里人頭涌動,酒氣、汗水、血腥氣匯成這羣底層傭兵最獨特的氣味,那是生存的味道。
“吱——”木門再次被推開,裡面喧譁的人聲突然小了下來。
大鬍子這會兒正忙著辦理任務(wù)交接,抽空擡頭往門口一看,是一個穿著灰撲撲的少年,肩膀上站著一隻通身燃燒著火焰的鳥兒,腳邊跟著一隻靈巧矯健的黑貓。
“嘶——”大廳角落裡響起一兩個倒吸氣的聲音,旋即羨慕不已,“這是烈焰鳥吧!烈焰鳥最低也是一階聖獸!”
“什麼?!是一階聖獸?!”
凡是有歸屬或有身份的傭兵都有自己的專屬住處,並不會在傭兵工會的大廳多逗留,這會兒還在大廳裡喝酒的一般都是零散傭兵,實力普遍不強(qiáng),不是人人都能看出烈焰的品階。
衆(zhòng)人登時交頭接耳起來,“這隻烈焰鳥恐怕不止一階,我前幾日見過我們團(tuán)長的一階聖獸,看起來可沒這隻厲害!”
“那腳下那個呢!”有人立馬問道。
“嗬——恐怕也是隻聖獸!”
“你別嚇我,哪有這麼年輕的人能帶著兩隻聖獸出來!”
“我看也不像,沒感覺到那隻黑貓的威壓,再說了,如果是大家族的公子,哪裡會來一個人做傭兵任務(wù)!”
“我的老天!這是什麼運氣!”
這羣傭兵大部分都是武士,少有法師, 即便是本命契約也少有人能契約到高階妖獸,如果能有一頭高階妖獸就是撞了大運,只有那些被收入高級傭兵團(tuán)的纔有可能因爲(wèi)實力出色被獎勵到。、
一隻聖獸,對於這些在生死邊緣掙扎的傭兵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
這會兒看到一個年紀(jì)不大的小傢伙擁有至少一隻聖獸,許多人看得眼睛都紅了!
這麼年輕,怕不是大家族出來歷練的貴公子!
好些個年輕貌美的美女傭兵眨著含情脈脈的眼睛,向姜臨岫暗送秋波,雙頰泛紅, 如果能搭上這樣一個年輕有爲(wèi)的公子,她們就不用刀口舔血了!
姜臨岫目不斜視,徑自走到大鬍子面前,這會兒他恰好處理完上一個人的業(yè)務(wù),正倒了杯酒準(zhǔn)備潤潤嗓子。
“這些收嗎?”說罷,她從儲物戒裡撈出在豐澤山脈處理好的妖獸。
“譁——”人羣靜了一瞬,登時又炸了,七嘴八舌的討論聲彷彿要把大廳炸開。
“這是六階吧!我的妖獸也只有六階而已!這就殺了?”一個看似是武師的青年驚愕地瞪大眼睛,甚至想伸出手摸摸那個六階妖獸的屍體。
“天吶!那是七階黑背鬣蜥吧!”遠(yuǎn)處有個傢伙手裡的酒碗掉了都沒察覺到,直勾勾地盯著櫃檯方向。
最靠近陸劍龜?shù)囊粋€瘦弱法師驚呼出聲,羨慕嫉妒得臉都僵了,“還有八階!八階的陸劍龜!能擋住聖獸攻擊的陸劍龜!”
對於弱一點的法師而言,陸劍龜這種羣體防禦系的妖獸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尤其是需要吟唱時間的水系法師。
大鬍子見多識廣,這會兒雖然驚訝,但是還算鎮(zhèn)定,只是瞧著這個少年有些眼熟,“收的收的,您跟我來內(nèi)室交易。”
說著把她領(lǐng)進(jìn)查看隱藏任務(wù)的隔壁一間空屋。
大鬍子清點了一番,不由得對眼前這個少年尊敬起來,如果都是他一個人打的,那這人可不簡單!
“大人叫我老三好了,這些妖獸一共是六百金幣,另外這些晶核一共是兩千金幣,需要辦一張卡嗎?所有傭兵工會都可以提取存款?!?
姜臨岫原先是有一張金幣存儲卡的,只是那上面有姜家的印記,以後只能當(dāng)個念想,略一思忖便點點頭,在外行走肯定是錢放在卡里安全,奉宸大陸這方面相當(dāng)方便,只需要在金幣卡上注入自己的靈氣就可以了。
“您以後如果有這樣的好買賣,希望再次選擇傭兵工會,我們肯定給您最公道的價格!”老三喜得搓搓手,平日裡傭兵工會都是靠發(fā)佈任務(wù)賺個手續(xù)費,像這樣的意外收入誰不希望多多益善呢!
”喂,小子!把剛剛的收入通通交出來!”
剛出門,就見到十幾個彪形大漢三三兩兩走過來,團(tuán)團(tuán)把姜臨岫圍住。
爲(wèi)首的光頭面目猙獰,兇神惡煞,十幾雙眼睛死死盯在姜臨岫身上,“你剛剛拿進(jìn)去的是我們厲火傭兵團(tuán)的獵物,識相的就把得到的金幣交給我們!”
傭兵工會大廳裡的人聽到動靜紛紛探出頭。
“是厲火傭兵團(tuán)!”
“這羣人可是強(qiáng)盜??!如果不是豐澤城不允許鬥毆,這會兒怕是已經(jīng)打起來了吧!”
剛剛那個瘦弱的法師曾經(jīng)也是厲火的受害者,大著膽子對姜臨岫說道:“爲(wèi)首的是柯克,他也有隻聖獸!”
姜臨岫瞭然,難怪敢公然搶劫呢,看來是仗著自己有聖獸,到處打劫落單的傭兵!有聖獸又怎麼樣,誰還沒兩隻聖獸了!
“一天碰到兩次打劫,我還真是走運。”她冷冷一笑,嘲諷道。
“少廢話!趕緊拿出來,不然就去城外打一架!”
姜臨岫傲然一笑,打架,她可不怕!
這還是第一次有人敢這樣約架,有意思!
“打就打,出城吧,我倒要看看你們有什麼能耐要搶我的錢?!?
姜臨岫帶著嘯天烈焰擡腳就要走,這時,從旁插進(jìn)來一道陰冷的聲音。
“慢著。”
柯克循聲望去,不屑地笑笑,“哪來的人多管閒事!小心老子連你一起揍!”
此時已經(jīng)夜幕獎勵,來人一襲黑色的披風(fēng)裹住整個軀體,頭上戴著巨大的兜帽遮住大半張臉,彷彿融入了黑暗,只一個尖翹的下巴隱約可見,聽見柯克的話,冷笑一聲,那笑聲幽幽,讓柯克等人背後一寒,彷彿被毒蛇纏上的感覺。
他緩緩撩起兜帽,露出大半張臉,只見他右邊臉上覆著半張鎏金面具,僅露出嘴邊一隻眼睛,左耳一隻長長的流蘇耳墜垂至胸前,露出來的半張臉清秀蒼白。
“是後序法者墨華夜!”有個認(rèn)出來人的傭兵大聲喊出了來人的身份。
“是那個黑暗系?!”
顯然柯克也認(rèn)出了來人,表情有些遲疑,他早有耳聞,沒想到今天在這裡碰到,這個墨華夜是大陸上有名的黑暗系法師,常年獨來獨往,今天怎麼這麼巧出現(xiàn)在這裡?
黑暗系修煉者的攻擊常常防不勝防,柯克雖然狂妄,也不願意輕易招惹,他挑挑眉,“你這是要管閒事?”
墨華夜重又放下兜帽,“不管,但她是我的?!?
???
姜臨岫沒反應(yīng)過來,滿頭問號,這人說的什麼?什麼叫她是他的?
“誒你等等……”
墨華夜不管旁人或驚訝或曖昧的眼神,繼續(xù)說道:“你要找麻煩,就來找我,她是我的?!?
說話間,墨華夜?fàn)钏撇唤?jīng)意地露出手上的一枚尾戒。
柯克瞳孔驟然縮小,墨華夜是那裡的人!
這下他算是明白了,不管兩人是什麼關(guān)係,他今天被截胡是截定了!
心裡盤算了一番,惹上一個黑暗系的後序法者,絕對後患無窮,柯克瞟了眼身後有些瑟縮的隊員,狠狠往地上淬了口唾沫,心裡疼的滴血,“既然你要,那我就把她讓給你,記住,你欠我們厲火傭兵團(tuán)一個人情!
隨後帶著隊員轉(zhuǎn)身離去,最後那話也不知道是說給誰聽的,倒像是給自己撐面子一樣,總之墨華夜聽到以後連衣服都沒動一下,顯然置若罔聞。
圍觀的人羣見大熱鬧走了,剩下兩位的熱鬧也不是那麼好看的,紛紛識趣地該幹嘛幹嘛去。
姜臨岫就看著這個黑袍人走到自己面前,這人竟然還比她矮了半個頭。
墨華夜撩起黑袍,露出的黑眸裡一片空茫,好似沒有焦點,定定地看著姜臨岫,手指向嘯天,終於開口說:“我知道這是九星的嘯天踏雲(yún)猙……”
姜臨岫頓時呼吸都緊了,這個墨華夜竟然一眼就看出了僞裝?!她暗自繃緊肌肉,萬一墨華夜突然發(fā)難,打起來她是完全沒有勝算的,就得準(zhǔn)備隨時逃跑。
“別緊張,我不會說出去的。只是想要它的一顆牙齒?!?
姜臨岫呆滯地看向嘯天,它的牙齒?是這兩顆獠牙嗎?好像不能拔的樣子啊。。。
“這個……好像……得問問它的意思吧?”她斟酌著開口,先不說答不答應(yīng),這種事情總得問問嘯天本獸的意思吧!
“你不知道?嘯天踏雲(yún)猙一百年換一次牙,這種妖獸都把掉下來的牙當(dāng)作寶貝收藏,除非……你不肯給?”墨華夜歪歪頭,有幾分危險意味。
嘯天抖抖耳朵,爪子伸進(jìn)去掏出來一枚尖尖的牙齒,遞給墨華夜,在腦海中對姜領(lǐng)袖說,“給他吧,我留著也沒有用。他剛剛幫了主人,就當(dāng)感謝他?!?
墨華夜接過牙齒,眼睛裡有了點高興的神采,將一個骨哨塞進(jìn)姜臨岫的手裡,“這是我的信物,以後隨時可以呼喚我?guī)湍阋淮??!?
話還沒說完,人就散成黑霧消失了,只餘下零散的聲音飄在空氣中。
姜臨岫哭笑不得,你們黑暗系都這樣來無影去無蹤的嗎?這個墨華夜有點意思。
———
她沒有回學(xué)院,徑直去了飛雲(yún)傭兵團(tuán)的營地,恰好青葉聽了妹妹和父親的敘述,激動不已地要來尋她,見到姜臨岫正好到門口,忙不迭地把她迎進(jìn)來,“我也和阿禾一樣叫你阿臨吧!聽說你能治好我父親?!”
姜臨岫笑著掀開門簾,“我知道你不信,今天正好是青雲(yún)叔叔第二次治療,你可以問問他。”
“青雲(yún)叔叔,我來啦!”
青雲(yún)得知自己的身體還有希望,這幾天精神都好了不少,渾身的疼痛彷彿輕了一些,臉色雖然依舊灰暗,但是眼神裡卻多了許多之前不曾有的神采。
“阿臨來了,快進(jìn)來!”
“這幾天我去豐澤山脈歷練了一番,修爲(wèi)精進(jìn)不少,青雲(yún)叔叔,今天或許可以多溫養(yǎng)一些經(jīng)脈?!?
姜臨岫指尖蓄起能量,天藍(lán)色愈發(fā)純淨(jìng),暗暗把乳白色的光明能量輸進(jìn)青雲(yún)的經(jīng)脈,隨著能量灌注,青雲(yún)明顯感覺到被溫養(yǎng)的那部分經(jīng)脈焦灼感減輕,上面焦黑的痕跡逐漸消失。
不多時,便遇到了第一個燃燒的小火球,那火焰盤踞在經(jīng)脈中,姜臨岫嘗試用光系元力熄滅火焰,但是卻被其吞噬了,無論多少都入泥牛入海,毫無反應(yīng)。
奇怪了,怎麼會這樣?姜臨岫陷入沉思,青雲(yún)也察覺到了異樣,“怎麼了?是遇到什麼阻礙了嗎?”
邊上圍觀的青葉青禾聞言急了,“難道還是不行嗎?”
“很奇怪,青雲(yún)叔叔的經(jīng)脈上有一股不知名的力量能吞噬我的能量。之前那位水系法聖有提過嗎?”
青葉青禾對視一眼,齊齊搖頭,“只說有火元素在灼燒父親的經(jīng)脈,並沒有發(fā)現(xiàn)別的異常?!?
帳篷裡無聲的沉重瀰漫開來,青家三人各自回憶一番,終於,青雲(yún)若有所思地開口道:“如果這麼說,那我想起來一點事,說不準(zhǔn)……”
他表情複雜,回憶道:“之前瞿逸,就是那位水系法聖,其實已經(jīng)把火元素剔除掉八成,還有最後兩次治療時,于越帶了一瓶藥來,說是他向豐澤城主求的,可以加快經(jīng)脈修復(fù)的速度,我如獲至寶,當(dāng)時就喝了一半,第二天果然剔除速度快了不少,於是我回去喝完了剩下的一半,結(jié)果在最後一次治療時,不光之前的火元素全部死灰復(fù)燃,甚至反傷到了瞿逸?!?
“你問我爲(wèi)什麼現(xiàn)在對於越總是有所保留,就是這件事?!彼聪蚯嗪痰难凵癯錆M慈愛,“爲(wèi)父不希望你衝動,也不想你無故誤會別人,現(xiàn)在沒有爲(wèi)父撐腰,阿禾,對不住……”
青葉聽完,神情凝重,“既然這樣,那我們就試探試探他。如果真的是他做的,父親,那您就當(dāng)這麼多年把他當(dāng)半個兒子是養(yǎng)了條白眼狼吧!
這個溫和中正的男人,這一刻,爲(wèi)了家人,爲(wèi)了父親,開始露出犀利的棱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