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假作業發下來了,我很難過,我想起了那個冬天,我拖著病給小蕓寫寒假作業時的情景。結果把她的作業寫完了,我的卻沒有寫完,不過幸好老師沒有檢查,順利地報了名,在文露面前,我們很少提劉小蕓,擔心再一次揭起他的傷口,又會讓他半夜半夜睡不著覺。
有一個中午,我和安鄃在走廊上碰到王靜,她帶著哭聲跑出了走廊,也沒有和我們搭話。
“王靜,王靜”安鄃叫她,她沒有回頭,右手捂著嘴。
“怎么了?”我問。
“我也不知道,可能是沒有考好吧。這也很正常,她學習好,每次考試都名列前茅,這次小測驗她考得不太理想,當然會不開心了。我現在倒是擔心期末考試怎么辦,萬一考不進快班就死定了!”他搖了搖頭。
“別擔心,我相信只要你努力就一定能考進快班。”
“但愿如此吧!”他深吸了一口氣,冷風從走廊欄桿的空隙里吹進來,他抖了抖身子,裹緊大衣,像個遠古時代的牧師。
我以為王靜哭著跑出走廊的原因是真的考試沒有考好,其實不是這樣的,她的父母離異了。
一年前,她的父親在西安出差的過程中有了外遇就再也沒有回來過,直到前幾天她父親回來了,王靜和她母親日日夜夜盼望到的卻是他父親手中一張冷冰冰的離婚協議書。
根據法院判決書的規定王靜本來應該跟著父親生活,可她執意不去,她要留在母親的身邊,父親也沒辦法,只好應允了。
我們找到王靜的時候,天已經黑了,冬天的黑夜總是要比平時來得早。王靜坐在操場的一個角落里,雙手抱著膝蓋像一只受傷的小鳥,孤孤單單,失去了飛翔的能力,在黑夜里是那么地無助。
“天冷,回去吧,別讓你媽媽擔心。”我溫和地說。
“鐘子同,你們別管我,讓我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她聲音里帶著哭腔,黑夜中她身體的輪廓模糊得不能再模糊。
“聽話,別這樣,生活就是這樣,你總得去面對,沒有什么過不去的。”文露和安鄃過去扶她。
“我恨那個我一直都叫‘爸爸’的男人,我恨他,我恨他!你們知道嗎?要不是他,我媽媽也不會整天在背地里偷著抹眼淚。他要是不回來,我和媽媽至少還有個夢,可是他回來了,親手把這個夢給撕碎了,我是一個孤兒,好不容易有了一個家,現在這個家碎了。”她一邊走一邊不斷地用胳膊去揩眼淚。
孤兒?我心里的驚訝和疑惑一并涌了上來。
“我從小就失去了父母,我是他們從孤兒院里抱回來的。”她繼續說,“那年冬天,也就是這個時候,雪特別大,在回家的路上,我們一家出了車禍,爸爸媽媽為了救我離開了。我那時候還小,只顧著哭,后來就被送到了孤兒院。有一天,一對夫婦要來領養一個小孩,我就這樣被他們領回去了。他們對我很好,給我起名叫‘王靜’,就是希望我可以做一個文文靜靜的女孩。可是我一慣就頑皮,媽媽常說‘你的名字跟人一點兒都不吻合’,爸爸抱著我說‘我就喜歡這樣的女兒’。那時候,我真的感覺到好幸福好幸福。”
“不要這樣想。”文露說,“有些事情是勉強不來的,你爸爸拋棄了你們,也許是他的損失,只能證明他沒有這個福氣,不要恨你爸爸,其實在世界上并沒有誰對不起誰,人往往就是這樣,總以為過去的東西是美好的,總喜歡沉醉在過去的夢里不愿醒來。等到你明白過來以后,原來最美的東西就在你身邊,你手里緊緊捏著的那些過去的東西就像是一棵枯草,而且是易碎的,最后都成為了灰燼。”
“那我現在該怎么辦?”王靜哽咽地問。
“回去好好安慰你媽媽,多陪陪她。”
“嗯,我知道了!”
她和文露相跟著出了校門,我和安鄃回到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