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床上躺了將近十日,阿文的精神終于稍稍好了些,能被雪梨扶著走幾步,不過面色還是不太好,整個人也瘦了一圈。
這期間,阮韜總是三五不時的來看她,時常帶些新鮮玩意兒,今日一個鴨蛋粉,明日一個香囊,后日又是一把頭梳,總之,花樣兒就沒有重復的。
一到冬日,阿文就冷的直哆嗦,恨不得整個人鉆進火爐里,好容易有一個艷陽天,雪梨扶著阿文在院子里坐著曬太陽。
經過太陽一照,阿文的臉色也紅潤了許多,看上去白里透紅很是可愛,可眼底又一片深沉,讓她整個人看上去寧靜而溫和。
阮韜走進院子,他每日都會讓廚房特意做些好吃的又補的東西給阿文帶過來,身后的蘇文手里照舊提著食盒,“阿文姑娘今日氣色好了很多。”
雪梨起身福了一禮,“見過四少爺。”
“免了。”阮韜擺擺手示意她退下,在雪梨的座上坐下,見阿文臉色果然好看了許多,可臉頰卻消瘦的可憐,他很是心疼,接過蘇文手里的食盒,“今日廚房做了燉排骨和燉豬蹄,還有銀耳羹,都是你愛吃的。”
蘇文進了屋,端出一個小桌子放在阿文面前,阮韜則將飯菜擺出來。
阮子君在雪梨通報后,走了出來,見到阮韜親自伺候阿文吃飯,笑了笑,第一天她確實被阮韜嚇到了,可時間一長,也就見怪不怪了。
雪梨端著凳子讓阮子君坐下,候在她身后。
阮韜遞給阿文一個空碗,又夾了兩塊豬蹄放她碗里,催道:“趕快吃,還熱著。”
阿文呵呵干笑兩聲,看到阮子君和雪梨眼中的調侃笑意,不禁無奈扶額,“四少爺,您是少爺,怎么能做這些事呢,您這不是折煞奴婢嗎。”
阮子君卻笑道:“哪兒還奴婢奴婢的,我看不幾日,我就得改口叫你嫂子了。”
雪梨也戲謔調笑:“奴婢也得改口叫少夫人了。”
阮韜很吃這一套,立馬笑開了花,又給阿文夾了塊肉,“你太瘦了,多吃點,看你這臉上,一點肉都沒有,也不嫌硌的疼。”
阮子君和雪梨都是捂嘴咯咯咯地笑,“四哥莫非是擔心抱著阿文硌得疼?”
阿文驚詫的張大了嘴,“小姐,您這是哪兒學來的?”那個溫柔可人的七小姐呢?哪兒去了?
阮子君臉倏地一紅,支吾道:“什么哪兒學來的,自然就知道了,你和四哥的事兒我們又不是不知道,還不讓說么。”
阮韜臉上的笑意越盛,讓蘇文拿了個空碗遞給阮子君。
阮子君卻擺手不接,“這是你特意給阿文做的,我若是吃了,豈不是要被你埋怨一晚上,得了,你倆說話,我帶著雪梨啊,出去轉轉,剩下的人大家都忙去了,放心,沒人打擾你們。”
阿文再次咋舌,她實在是無言以對了。
因為身體還沒好,阿文很容易感到疲憊,吃過了午飯,沒多久就覺得困頓了,阮韜便抱著她回屋休息,直到阿文睡著了,他才離開。
聽到關門的聲音,阿文睜開眼,躺了一會兒,又坐了起來,拿過床頭的書開始看起書來。這里沒有娛樂的東西,她日日躺著也無聊,便讓阮韜拿了些野史之類的書來打發時間。
阿文看的正入神,門突然被打開,她微微抬頭,迎著太陽看不清那人的臉,可憑著那渾身散發著高貴氣質的頎長身形,她還是認出了來人是誰。
她微微一笑,放下書,“今天怎么有空過來?阮府自詡戒備森嚴,可你當這里是家一般,來去自如。”
言慕挪了個凳子在床前坐下,笑道:“快過年了,護衛也都松懈了許多,我從后門走進來竟也無人阻攔,一路尋著問了路,才來到你這里。”
“哈?”阿文有種荒唐感,敢情你還是大搖大擺的走進來的。也對,他一副正派模樣,誰會多問呢,也虧得那些人看到這張森白面具竟也沒有起疑。
“再看什么?”言慕的視線落在書本上。
阿文將書遞給他,“不過是本野史罷了,好奇就看了些。”
言慕一看書本上的年日,眼中有著明了之意,“是前朝的野史,與其說是野史,其實這比正史記錄的還要準確詳細。”
被他看破,阿文呵呵一笑,“我也只是對我親爹娘有些好奇罷了。”
言慕點點頭,將書放在一邊,又從袖中拿出一個長約六寸的小木盒遞給阿文。
阿文疑惑道:“這是什么?”打開一看,卻是一把很漂亮的匕首。
鞘體純銀,上刻有好看卻復雜的紋路,抽出匕首一看,亦是通體純銀打造,沒有多余的裝飾,流線型構造呈現完美比例,刀刃反射出陽光發出耀眼的光彩,令人迷醉其中。
“真是漂亮。”阿文愛不釋手的把玩著,眼里滿是歡喜之意。
言慕笑看著她,“你喜歡就好,我還怕這個禮物你不喜歡。”
阿文愣了愣,“無緣無故送我禮物做什么?”
言慕揉了揉她的頭發,“你忘了,今日是你生辰。”
“你怎么知道今天是我生辰的?”阿文很是詫異,轉念一想,劉氏臨死之前交代了她是臘月二十出生的,便又道:“你記住了。”
言慕笑道:“怎么會忘,你試試順不順手。”
阿文抽出匕首裝模作樣的揮舞了兩下子,很是開心,“挺好用的,之前那把匕首太鈍了,這把倒是看著挺鋒利的樣子。”
“又大了一歲。”言慕看著她,竟然有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感慨。
阿文忍不住噴笑,“你又不是我娘,感慨什么,我還想快點長大呢。”
言慕又坐了一會兒,考慮到隨時都會有人進來,他沒有多呆就走了。
阿文安心的躺下,將匕首抱在胸前,慢慢的進入夢鄉。
時至深夜,阿文莫名的驚醒了,耳邊似乎有什么響動,她臉色一沉,吼道:“誰?”
無人回答,等了片刻,她摸索著爬起來點亮了火燭,并沒有發現任何異常,正準備重新睡下,眼角突然瞥見桌上一物,那是一塊錦帛包裹的東西,她疑惑的放下火燭,慢慢將東西拿起來。
打開層層包裹的錦帛,里面躺著的竟然是一只罕見的血沁玉鐲,如血絲一般雜亂分布的紫紅紋路,竟然讓這只鐲子看上去異常的好看。
阿文左右上下看了看,屋內依舊空無一人,可她知道,這東西一定是他放在這兒的,阮韜不知道今天是她生辰,就算知道了,也會在白天送,不會這樣偷偷摸摸的送。
無憂一定是那日聽到劉氏的話,知道今天便是她生辰吧,那時候,他一直沒走嗎?
她試探著喊了聲:“無憂,是你嗎?”
回答她的只有靜謐。
應該走了吧,走了也好,若是遇上了,她自己也不知道,要如何面對。
阿文在床頭坐下,雖然她知道無憂是失手,可劉氏終究是那樣去的,她并沒有察覺到自己對無憂的恨意,可不保證見到后會不會心生怨懟,有些情緒,見不到人,是不會爆發出來的。
鐲子大小很合適,她戴在手腕上,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個笑。
無憂站在窗外的樹上,透過窗戶,依稀能看到她嘴角的笑意,他冰冷的眼終于緩和了些,也跟著彎了彎唇角。
這是他這段時間以來,心內最歡愉的時候了,天知道他是懷著多緊張害怕的心情將這鐲子送給她的,他多怕阿文會將鐲子摔了或者不戴,還好,還好。
這一夜,阿文睡的很好。
時間眨眼飛逝,很快就迎來了大年三十,這一天,舉國上下都沉浸在歡樂的氛圍中,孩子們嬉笑打鬧吵著大人要糖吃,就算是平日嚴苛的父母,也會給孩子買上兩串糖葫蘆。
傍晚更是熱鬧,猜燈謎的雜耍的應有盡有。
經過大半月的休養,阿文已經能夠下床走動,正好今日是大年三十兒,蔣氏特意吩咐了裁縫給她裁了一身新衣裳,傍晚,阿文就跟著阮子君阮子清和雪梨、冬雪來到大街上。-----
當然與她們一同的還有阮子潔和文順,只是阮子潔似乎看誰都不順眼,一路健步如飛的走在最前面,阮子君和阮子清都知道她的脾氣,也不想計較,二人則慢悠悠的閑逛,看看這個瞅瞅那個,說笑不已。
主仆幾人正鬧的開心,橫空卻突然插進來一個人。
柴茂建搖著折扇,笑道:“沒想到這么多人之中還能遇到兩位小姐,不得不說這是緣分。”-----
阮子清沒怎么與柴茂建接觸過,卻也知道他是柴府的人,臉上有些戒備,拉了拉阮子君的袖子悄聲道:“七妹,我們快走吧,來者不善。”
柴茂建卻很耳尖,一臉的苦相像是受了重傷似的:“六小姐何出此言,今日大過年的,我只是打個招呼,怎么就不善了。”--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