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謝林回到病房,劉大爺立刻把飯盒遞給謝林:“小謝,趕緊吃點飯吧,這是你張阿姨特意做的,吃了午飯,你就回學校休息一下,忙了一晚上了,你都沒好好休息過。我已經(jīng)跟學校領導說過了,他們會通知張朗家裡人的。”
“謝謝大爺。”謝林接過飯盒,點了點頭,眼睛則看著坐在張朗牀邊的阿蕓。
那阿蕓則仍是緊握著張朗的手,默默地坐在那裡,默默地流著淚。只在劉大爺說話時,她微微轉(zhuǎn)頭看了看謝林,臉上卻沒什麼表情,顯得有些木然。
謝林卻又走到阿蕓身邊,小聲說道:“小蕓同學,你午飯吃過了嗎?要不這個給你吃吧?”
阿蕓擡頭看了看謝林,顯得有些訝異,隨後卻又搖了搖頭:“我不想吃,你吃吧,謝謝你了。”
說完,便又低下了頭去,繼續(xù)默默地注視著張朗,臉上仍然滿是悲哀之色。
劉大爺則又勸慰阿蕓道:“姑娘,你別太擔心了,張朗一定會好起來的。”
“不!張朗的病很嚴重,恐怕很難治,用不了幾天,他就會死!”謝林卻是突然說道,表情也是嚴肅無比,一雙眼睛緊緊地看著阿蕓。
“小謝,你怎麼能這麼說呢?”劉大爺目瞪口呆,怎麼也沒想到謝林回說出這樣的話來,“我剛纔都問過醫(yī)生了,他說下午會召集其他醫(yī)生給張朗開專家會診,一定會找到辦法醫(yī)治張朗的。”
謝林卻搖了搖頭,面無表情道:“沒用的,這裡的醫(yī)生救不了張朗。”
“你……”劉大爺眼睛瞪得老大,一臉的驚詫,有些難以明白謝林爲什麼說話會突然變得這麼冷酷無情。
那阿蕓卻是渾身一震,緩緩擡頭看向謝林。默默地看了許久,她突然開口道:“你怎麼知道的?”
謝林則依舊一臉平靜,面無表情,冷冷地說道:“張朗得的不是普通的病,你知道嗎?”
阿蕓則是沉默不語,靜靜地看著謝林,似乎要看出謝林心裡到底在想些什麼。
病房裡的氣氛也變得有些怪異,安靜,壓抑。
那劉大爺雖然滿肚子疑惑,卻也忘了說話,只是一頭霧水地看著謝林和阿蕓。
過了許久,阿蕓又慢慢地低下了頭去,看了看病牀上仍是昏迷未醒的張朗,眼裡卻再次留下豆大的淚水,臉上也滿是悲痛之色。
她緊緊地握著張朗一隻手,胸膛劇烈起伏,斷斷續(xù)續(xù)地抽泣著,淚珠滾滾而落,一副悲傷已極的樣子。
“爲什麼,爲什麼要這樣?”阿蕓小聲地喃喃著,“我們不是說好的嗎,一輩子就愛這一次,你爲什麼要這樣?”
說著,阿蕓突然劇烈地咳嗽了起來。
“這個……這是怎麼了?”劉大爺不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轉(zhuǎn)頭問謝林道。
“大爺,咱們先出去一會吧。”
謝林卻是拉著劉大爺走了出去。
到了外面,劉大爺忍不住疑惑,問謝林道:“這是怎麼回事啊。”
謝林卻是搖了搖頭,輕嘆了口氣,卻並不說話。
一直等了半個多小時,那阿蕓從病房裡走了出來,對謝林和劉大爺說道:“你們進來吧?”
謝林和劉大爺對視了一眼,隨後便走進了病房。
阿蕓雙眼通紅,眼角還流著淚痕,只是眼裡卻是已無淚水,臉上的悲傷之色也淡了不少,更多了幾分堅毅之色。
阿蕓看了看謝林,一臉平靜道:“你是怎麼知道的?”
謝林沉默了一會,回道:“其實我也是猜的。”
阿蕓愣了愣,隨後微微笑了笑,便轉(zhuǎn)過了頭去,繼續(xù)默默地看著病牀上的張朗,半天也沒說話。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過了許久,謝林開口問道。
阿蕓沉默許久,隨後頭也不會地問道:“你知道他得的是什麼病嗎?”
“不是病,張朗是中了蠱。”謝林回道。
阿蕓臉上詫異之色一閃即逝,隨後點了點頭:“沒想到你連這個也知道。”
“你爲什麼要這麼做?”謝林卻再次問道。
阿蕓搖了搖頭,臉上重現(xiàn)悲傷之色,眼裡再次流下了大顆的淚珠,失魂落魄似地喃喃道:“我也沒想到會這樣,早知道會這樣,當初我也不會給他種下……這東西了……”
謝林微微有些動容,卻沉默著沒做聲。
又過了好一會,阿蕓眼裡淚水終於止住,臉色也恢復了平靜。她從懷裡拿出一方白色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淚痕,而後轉(zhuǎn)頭看向謝林,竟是微微笑了笑:“你怎麼不說話了,難道不想讓我給他解了這蠱嗎?”
謝林卻是嘆了口氣,並不作答。
阿蕓卻點了點頭,說道:“看來你也知道,如果我給他解蠱的話,會是怎樣一個結(jié)果。”
謝林點了點頭。
阿蕓卻又慘笑了笑:“可惜有因便有果,有果便有因,當初我遇到他,就以爲他是我值得一生一世相守的人,雖然族裡……長老他們勸過我,我們門不當戶不對,可能不會有好的結(jié)果,可我卻已經(jīng)深深的愛上了他,自然也聽不進他們的勸。爲了讓族裡人放心,按我族裡的傳統(tǒng),我就給他下了這情人蠱,當時只想著我愛他,他也愛我,我們肯定會廝守終身,就算種下這情人蠱也沒無所謂,並不會傷害到他,可沒想到到頭來,卻會變成這樣……”
謝林卻是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只能繼續(xù)沉默著。
阿蕓卻是突然轉(zhuǎn)頭看向謝林:“你有女朋友嗎?”
謝林搖了搖頭。
阿蕓顯得有些意外,又問道:“那你愛過別人嗎?”
謝林還是搖了搖頭。
阿蕓突然笑了笑:“看來你還真是個奇怪的人,你應該是他的同學吧,跟他一樣年紀,沒有喜歡過女孩子嗎?”
謝林卻是面露一絲尷尬,腦海裡則是不自覺地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阿蕓則輕輕嘆了口氣,也沉默了起來。
過了一會,謝林終於忍不住問道:“你能救張朗嗎?”
阿蕓卻是不回答,仍是定定地看著病牀上昏迷著的張朗,眼神苦澀,悲傷,哀怨。
過了許久,她輕聲喃喃道:“因果循環(huán),報應不爽,難道這就是宿命嗎,可宿命卻爲什麼要這麼安排?我愛你,我也恨你,可看著你這幅樣子,我心裡爲什麼會這麼的疼,難道老天爺也是在懲罰我嗎?”
她眼裡的淚水再次滾滾落下,哀傷,絕望。
低聲喃喃了好一會,到了中午十二點,阿蕓突然止住哭泣,用手帕擦乾眼角的淚水,對謝林說道:“你們能再出去一會嗎,我想和他單獨呆一會。”
謝林卻是面露猶豫之色:“有什麼需要我?guī)兔Φ膯幔俊?
阿蕓露出一絲苦笑,搖了搖頭道:“這跟你無關(guān),你還是出去吧。”
謝林沉默片刻,隨後還是點了點頭,和劉大爺退了出去。
隨著時間一點點過去,病房裡卻始終寂靜無聲,沒有任何動靜。
劉大爺有些等不住了,問謝林要不要進去看看。
“沒事的,咱們還是耐心等著吧。”謝林笑了笑道,神色卻是有些複雜,腦子裡則不停地閃現(xiàn)著那本筆記裡記載的一些話。
一直等了一個多小時,房間裡突然響起了一陣咳嗽聲。
謝林和劉大爺對視了一眼,隨後便趕緊開了門走了進去。
來到張朗牀邊,謝林他們看了看病牀上的張朗,發(fā)現(xiàn)張朗臉上的紅斑竟然消失不見了,臉色除了有些蒼白之外,也基本恢復了正常,連原本有些急促的呼吸也變得平緩起來。
謝林又拉開張朗衣服,看到張朗小腹上拿花形大紅斑也是消失不見了,只留下了一個淺淺的紅印。
只有在張朗右臂上,還留著一個奇怪的紅印,看去卻像是個牙印。
“哎呀,太好了,姑娘,你是怎麼做到……”劉大爺一臉驚奇,問牀邊坐著的阿蕓道,只是話還沒說完,他卻是突然驚呼了一聲,“姑娘你,你怎麼了?!!”
阿蕓雙目緊閉,面色慘白,原本光滑的臉上竟是出現(xiàn)了許多皺紋,頭上的頭髮也變得有些花白,驟看之下,彷彿一下子老了幾十歲一般。
謝林一看後,臉上的笑容也頓時凝固了,一臉不安道:“小蕓同學……”
阿蕓卻是艱難地笑了笑,顫顫巍巍地站了起來,她的眼睛則仍是緊閉著,顯得十分怪異:“現(xiàn)在沒事了,我就先走了。”
她得語氣則顯得十分平淡,無悲無喜,無哀無樂,淡然,平靜,超脫。身上的氣質(zhì)也變得跟原來有些不大一樣,彷彿換了個人一樣。
“姑娘,你的眼睛怎麼了?”劉大爺則是忍不住問道。
“我沒事。”阿蕓站起來後,便慢慢地向外走去,奇怪的是,她雙眼雖緊閉,卻似乎仍能看到一切一樣,並沒有碰到任何東西,徑直走出了病房。
“等等!”謝林叫了一聲,趕緊追了出去。
追到阿蕓身邊,謝林問道:“你的眼睛怎麼了?”
“看來你也有不知道的。”阿蕓卻又是淡淡地笑了笑,眼皮緩緩張開。
謝林卻是渾身一震,臉上滿是驚詫之色。
阿蕓眼裡兩個眼珠竟是完全變成了白色,沒有了任何神采,就跟兩顆白色的石珠子似的。
阿蕓卻好像仍能夠看到謝林的反應,笑了笑道:“沒事,眼睛雖然看不見了,但我的心卻更亮堂了,能看到的東西比以前也多了不少。”
“我送你回去吧。”謝林沉默了一下,隨後說道。
阿蕓則是搖了搖頭:“不用,你還是回去照顧他吧。”
這時候電梯門開了,阿蕓緩步走進電梯。
只是當電梯門就要關(guān)上時,阿蕓突然伸手,一把攔住電梯門,問道:“對了,你是怎麼知道他並不是得了病,而是中了蠱?難道你也學過蠱術(shù)?跟誰學的?”
謝林愣了愣,隨後回道:“我沒學過什麼蠱術(shù),我也是從一本筆記上看到的。”
“筆記?”阿蕓面露一絲訝異,“什麼筆記?”
“是我爸留給我的。”謝林想了想後,還是如實回道:“上面記載有一些煉蠱和解蠱的方法,也正好有關(guān)於斷情蠱的記載。”
“斷情,絕情,無情,情之一字,爲什麼會這麼複雜?”阿蕓則輕聲喃喃道,似在自言自語,臉上表情又變得有些痛苦起來。
只是隨後她卻似突然想起了什麼,面露出好奇之色,又問道:“你父親呢?”
謝林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在我八歲的時候,他就離開我了,我再沒有見過他。”
阿蕓沉默了一下,隨後慘笑道:“看來你父親也是個有故事的人啊。”
說著,她放開了手,電梯門也緩緩關(guān)上。
“記得千萬不要學那本筆記上的東西,否則你會後悔的,就跟我一樣。”
電梯門關(guān)上之前,她留下了最後一句話,臉上則帶著一絲苦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