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

龍成虎回家的那一天，整個九龍城寨張燈結彩，畢得了攜著妻兒與一眾街坊在城寨的入口迎接他。泰婆同兒子與柯德莉遠遠便看見了那些站在路口的熟悉的身影，泰婆自楊竹鑾逃離城寨以來便只顧著急匆匆地跑到醫院看望兒子，此時見到這般場景，未免心中十分歡喜，加快了腳上的步子。

“泰……”Audrey挽著尚未痊愈的龍成虎，已被老太落在了后面，她剛想開口叫泰婆慢些。卻被龍成虎制止。

“城寨就在眼前了，不著急。”龍成虎道。

原來是龍成虎重傷實在沒有痊愈，猜到現下這般行動緩慢，由于**的醫院價格高昂，城寨出身的泰婆和落魄的柯家大小姐哪有足夠的錢財支付那昂貴的住院費呢，況且他一個人住在醫院，就得留下一人住在賓館，平日里好照顧他，這又是一筆費用，所以最后娘倆兒只好忍痛割愛，在醫生說他可以勉強不用住在醫院的第二天，便將他接回了城寨。

畢得了看見龍成虎進了城寨，拍手朗聲說道：“龍成虎啊龍成虎，這么大的難你都死不了，日后肯定享大福啊！”

龍成虎晦澀地笑了笑，卻想起了些什么，說道：“日后我的福，就是柯德莉。”

龍成虎本是爽朗的聲音卻在說完之后讓自己不敢去看眾人的目光，見到Audrey也緋紅了雙頰，便急急忙忙地拉著她的手欲穿過喧囂的人群，耳邊街坊們起哄的聲音不絕于耳，讓他一時間竟無所適從。

此時段迎風卻不知從哪里穿過人群來到他的身旁，身穿背帶褲的他舉手示意讓街坊們安靜，待人聲不再鼎沸，便道：“龍成虎能夠改邪歸正，我們恭喜你會來！”說著，便鼓起了掌，然后便是一眾街坊跟著他拍手。

Audrey簡單地頷首以示謝意，便扶著龍成虎回到了拳館，她覺得見到段迎風，他說的話讓她有些多心了。

11.2

為了慶祝城寨的人們最終齊心協力趕走了殺手組織的楊竹鑾，街坊們都各自從家中取來食材，由畢嫂等幾位手藝了得的婦人掌勺，在從前的德莉茶樓舉辦了一場慶功宴，來答謝為城寨出過力的英雄們。然而為了等待龍成虎會來，他們特意將宴會的日子定在了他回家的那一天晚上，還讓幾位街坊特意上門去請了這位城寨第一打手。

當天晚上，人們請來了段迎風和龍成虎入席，然而龍成虎身體仍未痊愈，未能飲下街坊們敬來的酒，唯有以茶代之，但是更加有趣的是，席間不僅段迎風是坐在主席之位，她的身旁還留空了兩張椅子，桌子上的餐具也是擺放得一應俱全，就連龍成虎也是坐在隔著這么一個空座位的座位之上。

龍成虎本是思考著席間的問題，卻聽見段迎風起身來解釋道：“大家都見到了我身旁的兩張空椅子，定有疑惑，迎風是想大家不要忘記城寨英雄還有朝家兩兄：朝陽和朝霞，今日他二人雖未能出席，但我們理應為他們設位。”他瞟了瞟龍成虎，“還有，這里我們改邪歸正的龍成虎，也為城寨的最終安定做出了貢獻，雖然曾經跟隨柯萬長讓大家陷于水深火熱，但是希望大家不要同他計較往日恩仇，”他舉杯又道，“今日，迎風先干為敬！”

段迎風將杯中的酒一飲而盡，用余光看了看龍成虎的方向。

龍成虎聽過一席話罷，頷首以禮，心中也是覺得為了朝家兄妹留下兩個空席并無不妥，更何況朝霞是已死之人，又怎么能同她計較？因傷不能飲酒的他默默垂首，引了一口茶水。

然而，他旁邊坐著的Audrey聽得段迎風一番話后卻欲憤憤起身反駁些什么，幸好被泰婆按住手臂，她才坐下來。姑娘的心中甚是不平，總覺得這位會打八極拳的牙醫話里有話，心道貓仔從前再是惡人，卻也是幫他們憑一己之力試探過楊竹鑾功夫的人，況且他即使又任何不濟，也總不能輪到段迎風在大庭廣眾之下評頭論足，話里話外還夾雜著對自己父親的諷刺，可謂“一箭雙雕”！

雖然有過小小的插曲，但是慶功宴上自然還是一片歡聲笑語，連平日里冷冰冰的龍成虎都在街坊面前露出了淺淺的微笑。

街坊們一個個地走到段迎風身旁為他敬酒，說些感謝的話，并且恭喜他統領的同鄉會取得了最終勝利，從前走上邪路卻被他們救回正道的人們領著妻子和孩子一起道謝，意在向他展示他幫忙建立的美滿和諧的家庭。

然而龍成虎畢竟不是段迎風。

龍成虎曾經殺人放火什么沒有未柯萬長做過，除了畢得了和熱痱等熟悉的鄰居，沒有鄉親敢于上前和他搭話，至此比起身旁就坐的同鄉會段會長，城寨的拳王也未免顯得太過清靜。于是，借著傷勢未愈，他和Audrey便早早離開了宴會。

走在朦朧的月光下，和龍成虎在回到拳館的一路上，一直有什么東西蒙在Audrey的心頭，讓她總是忍不住去想一些看似無關緊要的事情——若不是因為自己的父親，貓仔就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若沒有她回到**給父親和貓仔添麻煩，恐怕他們一個不會去世，另一個也不會沒落至今；以及，若是那日她未有因為一盆水和幾句泰語向木訥的龍成虎發那一通脾氣，現在的貓仔應該是跟心愛的她好好地生活在一個屋檐下……然而不論如何，她的Daddy只是她一個人的Daddy，她的貓仔也是她的貓仔，他們的善惡與對錯，她太不喜歡讓別人來判斷和指責，也更不應該被人們簡簡單單地用“好”與“壞”來形容。

可能父親和男友都曾經做過很多不被接受的事情，但是在她的心目中，英雄這個字眼，從來都只與那個打泰拳的男人有關。

11.3

如果說經歷過痛苦的人更能明白安居樂業的來之不易，那么對于Audrey來講，她便是使出渾身的力氣，也再不敢拿求婚這件事來戲弄龍成虎了，雖然心中仍然擁有那一份對浪漫的公主與王子的情節的追求，但是她再也不要拒絕心愛的男人了。她親眼看著他從鬼門關繞了一圈險些未能會來，她再也不要放開他的手了，她想做的只是緊緊抓住眼前的幸福，讓愛的人再也不離開。

回到了拳館已是夜里，為了讓龍成虎能好好休息，家中沒有了護士，大小姐便承擔起了照顧他起居的工作，幫他收拾床鋪過后，便和他一同坐在窗子下面欣賞窗外的月亮。

龍成虎黯然說道：“連日來辛苦你了……”

Audrey笑了笑，投給他溫柔似水的眼神。

龍成虎嘆道：“你是大小姐啊……”

Audrey卻攤開手聳聳肩膀，道：“什么小姐，你聽‘虎落平陽被犬欺，落架鳳凰不如擊’嗎？”

來自泰國的龍成虎哪里聽過這些俗語？

見搖頭，她嘆道，“意思就是說，沒有了Daddy，就再沒有人把我當作是小姐了，你也不必……我早就說過了。沒有我Daddy，你不是也什么都不算了，”她無奈地搖頭，“剛剛段迎風說話諷刺你曾經跟我Daddy做些不合法的勾當，你不是也一樣忍氣吞聲？”

龍成虎倒實是沒有考慮如此之多，此時聽她一言，仿佛顱塞頓開。他撇頭看見月光下女孩的側臉很是清秀，連日來在外面風餐露宿也實是讓她顯得更加消瘦，龍成虎于心不忍，道：“我沒好好保護你，對不住……”

Audrey沒有回應龍成虎，抬眼看著窗外的明月。

龍成虎卻從西裝的口袋里拿出了什么東西，輕輕遞給柯德莉，她就著月光看了看，形狀分明是一枚金鑲玉的戒指，她抬眼看龍成虎，剛好對上他炯炯發光的雙眸，這次男人的眼神沒有再次閃躲。

“成為我的新娘吧，阿莉。”

Audrey激動地手也在顫抖，她接過男人捧在手心的戒指，戴在自己的中指，眼淚再一次順著臉頰滴落下來。

見到她激動的神情，明確自己看到了女孩點頭并戴上了戒指，龍成虎的雙腮露出了兩枚梨渦，他笑著牽起女孩戴著戒指的那只手，面上的神色仿佛是握住了整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