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問話好像在孫隊長的傷口上撒鹽,他長嘆一聲,說:四具屍體的創傷一模一樣,明顯不是自然死亡的、不是自殺的。如果是他殺,我們連工具都沒有判斷出來,是從外面殺進去的還是從裡面殺出來的也沒有判斷清楚,矛盾關係也沒有查出一條,現場勘查也沒有發現異常,親屬肯定要求偵緝機關下一個肯定性結論,偵緝機關對這種疑難命案也不敢讓親屬掩埋屍體,都冰凍在殯儀館的,咋個敢埋?咋個埋得下去?這是我在刑偵戰線戰鬥三十年,遇到最玄乎的案子。
我怯生生地問:案情研究會之後,你能否帶我看一下三個現場和另外三具屍體?
孫隊長說:二娃,求之不得,我正有此意,這四起案子現場都保護起的,隨時準備復勘。我感覺這四起案子玄乎得很,會後我就帶你去看看。
晚上,現場勘查、調查走訪的弟兄們陸陸續續地回到了會議室。有的疲憊不堪,明顯拖不動腳步了;有的垂頭喪氣,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已經都到了山窮水盡的地步了;有的破口大罵,說他媽的真撞鬼了,一連十天沒有走訪到絲毫線索。孫隊長明知工作彙報沒有實質性東西,但他這個專案組長爲了掌握全面情況,還是一起各個小組詳細彙報工作。
首先是調查走訪組的組長、重案中隊隊長官晉彙報情況,他說:我們和石柳偵緝所、蓮湖偵緝所分別組成了八個調查走訪組,前五組負責走訪石柳鄉彭志瓊、陳敏死亡案,後三組負責走訪蓮湖鎮羅奇燕死亡案。彭志瓊、陳敏是當地比較富裕的個體戶,羅奇燕是鎮衛生院的婦產科醫生。我們以死者生前的行蹤、矛盾關係爲重點進行走訪排查,發現三個死者爲人和善,沒有明顯的矛盾關係,都和家人共進晚餐後在牀上死亡,至今沒有發現任何可疑線索。
孫隊長已經是第三次研究這兩起案子了,實在沒有值得指責、點評的,說:龍娟案子的調查走訪組彙報。
城西偵緝所所長楊釗說:我們今天早上接到任務後,立即組成了六個調查走訪組,圍繞龍娟的社會關係、生前行蹤走訪排查。龍娟昨天晚上八點鐘在學校體育場打太極拳後,與鍛鍊的女老師一起在公共浴室洗澡,一起回到單身宿舍,樓管大媽證實此後龍娟一直沒有外出,也沒有外人進去。此外,我們沒有發現龍娟有任何矛盾關係。
孫隊長說:加大調查走訪力度,還要調查龍娟生前是否有什麼疾病。下面,請現場勘查組介紹情況。
技術室主任左然說:報告領導,四起案子的現場除了死者和家屬以外,沒有提取到其他人的指紋、足跡;門窗完好,沒有任何侵入痕跡;現場沒有發現任何可疑工具。我們準備明天覆勘龍娟案子的現場,希望發現蛛絲馬跡。
孫隊長有氣無力地說:法醫組介紹情況。
法醫組長老鄧說:石柳鄉彭志瓊、陳敏、蓮湖鎮羅奇燕、城西鎮的龍娟的創傷一模一樣,都是被某種工具或動物從乳頭刺進心臟,或者從心臟內刺出來,刺穿心臟,穿過乳頭,致大出血伴疼痛性休克死亡;死者的顱腔、血管內無任何異物;胃內容物、血液是否有毒物,創口是否有異物,檢驗結果還沒有出來。
老鄧剛一說完,立即引來一陣鬨堂大笑,一是一個縣局的首席法醫居然從屍體創口上看不出打擊方向;二是三歲孩兒都知道,不可能有什麼工具、什麼動物從內向外刺穿心臟、乳頭。
孫隊長急忙制止大家的鬨笑,說:老同志,你負責點說,到底是什麼類型的工具或者動物致死的?到底是從心臟刺出來的還是從乳頭刺進去的?這關係到我們的偵緝方向!
老鄧哭喪著臉說:領導,說是從外面刺進去的,創口的肌肉組織明顯外翻,這是從裡面刺出來的典型表現。說是從裡面刺出來的,誰的體內能夠容納這種工具?這種動物;誰又在體內往外刺?我確實不敢下結論。
孫隊長將菸頭狠狠地掐滅在菸灰缸中,對著天花板長長地嘆了一口氣,一股濃煙噴薄而出。
這時,到省城送檢的法醫小鄭從省城打電話到會議室,孫隊長接過電話,像見到救星一樣,急忙問:怎麼樣?
小鄭說:報告三個消息。
所有人都伸長脖子,等待救星的答案。
小鄭說:一是省廳的痕跡專家根據照片認定,彭志瓊、陳敏、羅奇燕的創傷是從裡面刺穿心臟,再向外刺穿乳頭形成的;二是彭志瓊、陳敏、羅奇燕的胃內容物、血液中都檢測出酒精,血液和創口肌肉組織上檢驗出同種活體動物的體液;三是毒化專家諮詢了偵緝部,這種體液全國毒化庫都沒有出現過。
孫隊長問:是什麼動物?
小鄭說:專家也說不清楚是什麼動物。
也就是說,專家認爲,某種不明品種或者至今沒有見過的動物事先潛伏在彭志瓊、陳敏、羅奇燕體內,從心腔刺穿心臟,再向外刺穿乳頭,致死二人。
會議室一下炸開了鍋,一致大罵狗屁專家、狗屁省廳。因爲三歲的小孩都清楚,這麼大一個動物怎麼能夠進入人體呢?即使進入人體誰又感覺不到呢?原以爲毒化檢驗會指明偵緝方向,誰知檢驗結果讓案子更加玄乎,整個會議室瞬間從沸點降到了冰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