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岳超群的表情變化，我斷定張悶墩三魂七魄歸位后突然神經(jīng)錯亂，一定是向掌官、岳超群、趙震南等鬼怪提前故意設計的局。趙震南故意裝出一副文質(zhì)彬彬、顧大體、識大局的姿態(tài)蒙騙我，現(xiàn)在一定在懸棺內(nèi)偷偷發(fā)笑，或者指手畫腳地罵我。

我點著岳超群的鼻子說：看清楚了嗎？做好選擇沒有？

岳超群咬著牙齒說：我選擇受盡七十二般酷刑，再被丟進熔鬼窟，你有什么招數(shù)盡管使出來！

看來，岳超群死豬不怕開水燙，要與我斗爭到底。但是，我也從她這句絕望的話語中看出，她除了與趙震南、柳樹精合謀錯亂張悶墩的魂魄以外，可能再也沒有什么底牌了。

我“啪”地一張“鎮(zhèn)鬼符”貼在岳超群臉上，解下“捆鬼繩”，將她關進“收鬼袋”中，慢慢取出柳樹精。這老女鬼自從在地心鬼窟被我打回原形以后，現(xiàn)場稍微審問了幾句，再也沒有理過她，已經(jīng)要被關得有氣無力了，她不斷眨著眼睛，努力適應“收鬼袋”外面的環(huán)境。

我冷笑著說：柳樹精，才關你兩天，怎么就有氣無力了，先前在地心鬼窟的龍馬精神呢？

柳樹精說：大師，我被你打得遍體鱗傷，附體樹樁也被你的符火燒毀，現(xiàn)在是一個地地道道的孤魂野鬼，一個最底層的流浪鬼怪，即使你放我出去，我的最終結(jié)果要么病死路邊，要么或者被其他同類殘殺。擺在我面前的只有死路一條，我哪來心情，哪來氣力，哪來龍馬精神？

我說：你比較識時務，我再分析一下你目前面臨的形勢。你們的大王已經(jīng)被我打得鬼身俱無；岳超群本已被砍掉腦袋結(jié)束性命，但我看在她腹中胎兒的份上，恢復了她的鬼身，給她一個將功折罪的機會，看能否保留它們母子的性命；聶百勝、肖弒廩暴力抗法，已經(jīng)被現(xiàn)場擊斃；張悶墩早就被抓獲，因為你們提前布局，張悶墩的三魂六魄全部回歸元竅以后，必將神經(jīng)錯亂，從而引起十六位偵緝弟兄的神經(jīng)錯亂；你們還布設了十六位偵緝弟兄的屠城之局，妄想殺死三百三十三人后自相殘殺。但是，你們的如意算盤打錯了，我們早就采取了應對之策，只等你們原形畢露。

對于趙震南交出張悶墩魂魄的事情，我一點沒有透露，想看看柳樹精的表現(xiàn)。

柳樹精說：大師，這些都是向掌官、岳超群誘惑我、迫使我做的，我現(xiàn)在知道徹徹底底的錯了。

我說：你伙同向掌官、岳超群、聶百勝、肖弒廩、趙震南擅自攝取他人魂魄，涂炭生靈，全是死罪。

柳樹精立即跪下說：大師饒命，我雖然已經(jīng)成了孤魂野鬼，是陰界最底層的鬼，但好死不如賴活，我還是想活下去，求大師指點迷津。

她想活命就好辦，不怕她不交代知道的事情。

我說：從我查證的情況來看，你雖然參與了每一起攝魂陣的布設，參與了每一次攝魂，但你介于主犯與從犯的邊沿，如果老老實實交代罪惡，有一個好的認罪態(tài)度，可能有一線活命的希望。

柳樹精腦袋點得像雞啄米，不停地說：大師，我愿意老實交代。

我說：怎么到地心鬼窟去的？

柳樹精說：大師，我本是你們老家后面那顆千年老柳樹，自幼生長在一座巨大的女墳之上，吸取了墓主全部精華，具有了靈性，可以化作人形鬼樣，大師還是我看著長大的。

我老家寨子上確實有一顆六、七人合圍的大柳樹，長在一個兩、三畝大的小山包上，據(jù)寨子上的老人說，這棵柳樹長了幾百上千年。我和張悶墩、張二妮等玩伴小時候就是在柳樹下長大的，經(jīng)常吊著柳枝爬到柳樹上玩耍。村民都說這柳樹成精了，逢年過節(jié)都要給柳樹燒香、掛紅，很多人家小孩一出生就寄拜給這棵柳樹，稱其為“保爺”“干爹”，希望柳樹保佑孩子長命百歲。

記得我五、六歲春天的一天晚上，寨子上一個老爹借著月光到屋后的秧田中放水，回家路過一根只能容一人走過的田埂時，對面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頭發(fā)齊腰的女人，老爹反復呼喊，為對面來的是誰，那女人就是不應，還繼續(xù)朝老爹走來，沒走幾步就到了老爹面前，老爹才發(fā)覺這女人的頭發(fā)將面部都遮蓋完了。老爹原以為是寨子上某個女人和自己開玩笑，正準備下水讓路，女人突然從自己身旁擦肩而過。老爹回頭一看，女人早已無蹤無影，知道撞了鬼，嚇得丟下鋤頭，怪叫著跑回家，當即高燒不斷，說自己在田埂上遇到了一個長頭發(fā)女鬼。此后，老爹不斷胡言亂語，性命垂危，家人急忙到“鐘馗堂”恭請端公。

端公問清情況后，說是寨子上的柳樹精作怪，急忙背上香燭紙錢、雞鴨牲禮、刀頭酒水，到老柳樹下祭拜，請柳樹精放老爹一馬，老爹連續(xù)供奉三年贖罪。但是，兩個時辰過后，老爹仍然沒有好轉(zhuǎn)，端公讓老爹的家人找來三支火藥槍，用三道墨斗線捆住老柳樹，點燃三張“鎮(zhèn)鬼符”，將符灰拌在黑火藥中，用綠豆煉制的“陰彈子”做彈丸，一連對老柳樹開了三槍。幾聲女人慘叫過后，老柳樹中槍之處慢慢滲出了綠色液體，端公說是鬼血，一直流了三日。開槍不到十分鐘，老爹突然坐起來，完好如初。此后，寨子上的都說老柳樹成精了，大人小孩再也不敢去柳樹下了，此地逐漸荒蕪。

我說：我小時候經(jīng)常爬到你身上玩，你還被“鐘馗堂”的大師連開三槍，一連滲了三天鬼血。

柳樹精說：我也不是故意要為難那老頭，他好轉(zhuǎn)之后對外說是我故意欺負他，事實上是他長期在樹下對著做出許多淫邪之事。那晚我本想適當嚇唬、警告他一下，讓他長點記性，但他在我還沒有走到他身邊時，又說出許多淫邪語言。在我走到他身邊時，趁我們錯身之際，又做出淫邪之事，我攝取其一魂兩魄，想懲罰他一下，讓其再也不敢欺負我了。不料，他家卻搬來你們“鐘馗堂”的師傅，不但將我逼出柳樹體外，還打斷我四根肋骨，修養(yǎng)了五年才恢復正常，慢慢回到原體。

我說：從此以后，你就憤恨“鐘馗堂”了？

柳樹精幽怨地點了點頭，說：你掘開張二妮墳墓后，我看著她跑到川河蓋附在鬼王身上，看著“鐘馗堂”祖師附體于你斬殺了鬼王，看著張二妮趁亂逃脫。張二妮從小也在我身上爬上爬下，我對她印象很深。她被你打跑不幾年，其吸血鬼真身經(jīng)常悄悄到我那里去，我們逐漸成了好朋友，我也經(jīng)常到她在地心鬼窟的家里做客。前不久，張二妮介紹我認識了她現(xiàn)在的老公，也就是地心鬼窟的大王向掌官，我們也成了好朋友。

我估計柳樹精馬上就要說到攝魂的事情，努力克制激動的情緒，洗耳恭聽。

柳樹精說：一次我們在飲血時，我們聊起女人被男人侵害的話題。我講起我被那老頭淫邪侵害，反而被“鐘馗堂”打傷的事情，說出了對你們“鐘馗堂”不滿的話。張二妮說她小時候被“鐘馗堂”殺死肉身、趕跑真身，還被張悶墩強奸過，現(xiàn)在想找“鐘馗堂”和張悶墩報仇，我們一拍即合。我問她怎么報仇，她說她要將張悶墩抓進地心鬼窟，將他的三魂七魄寄養(yǎng)分別在幾個地方，家人必然邀請“鐘馗堂”去解救，你師傅師叔很難找到張悶墩的魂魄，必定顏面掃地，或者解救時被嚇得魂飛魄散。

我輕輕一笑，說：你看最終是岳超群魂飛魄散？還是“鐘馗堂”的大師魂飛魄散。

柳樹精說：我雖然對你們“鐘馗堂”有所怨恨，但我一開始并沒有想攝取你的魂魄，以及那些偵緝隊員的魂魄。第一次在黑木崖和斷腸谷攝魂之后，我發(fā)現(xiàn)這是傷天害理的事情，向張二妮提出不干了。張二妮說我已經(jīng)沾血了，自首是死罪，繼續(xù)攝魂還是死罪，說不定沒有人敢來管我們了，自然逃脫懲罰。我想反正都是死罪，只好跟著它們繼續(xù)攝取大師你的魂魄，繼續(xù)在亂葬崗攝取了村長等三人的魂魄，還在地心鬼窟攻擊你。還好，大師法力高強，及時挫敗了我的罪惡。

我說：我挫敗你的罪惡只是一個開端，關鍵要靠你自己去挫敗，因為在這些罪惡以后，你們還有罪惡。現(xiàn)在，你的認罪態(tài)度尚可，我給你一個將功折罪活命的機會，看你愿不愿意。

柳樹精急忙點頭：大師指點迷津，我怎么將功折罪，我能夠辦到的我都辦。

我說：仔細看一下，認識這里嗎？

柳樹精左右環(huán)顧了一邊，急忙點頭說：大師，我認識，這里是斷腸谷，我布陣來過一次，攝取偵緝隊員的魂魄來過一次，攝取大師你的魂魄來過一次。

我問：知道我來這里做什么嗎？

柳樹精說：知道知道，大師來收取張悶墩的魂魄。

我問：這是你們寄養(yǎng)張悶墩魂魄的最后之地，收回張悶墩此處魂魄后，你們希望發(fā)生什么事？

柳樹精說：大師，你前兩次回收張悶墩的魂魄順序是錯的，如果這一次你繼續(xù)回收，將進一步打亂順序，張悶墩必然瘋癲，接受張悶墩血液治療的人也將陸續(xù)瘋癲，要殺死三百三十三人之后，自相殘殺而死。大師，你千萬不要回收此處的魂魄，即使那懸棺老鬼老老實實地交給你，你也不要接收，務必按照順序歸位。

我問：如果接收了怎么辦？

柳樹精說：如果接收了，陰陽二界可能無解!

我說：什么叫可能無解？

柳樹精說：你首先要讓張悶墩神智恢復清醒，然后將張悶墩的中指血液，依次涂在每個瘋癲的弟兄的腦心、眉心、雙手心、雙腳心、背心、胸心。同時，每人服用張悶墩七滴中指血液，才能讓你的弟兄恢復正常。但是，要讓張悶墩神智恢復清醒非常困難，幾乎是死局。

我輕輕一笑，說：為什么叫死局？

柳樹精說：我們在此處寄養(yǎng)張悶墩的魂魄時，大家下了血咒。要讓張悶墩神智恢復清醒，必須將趙震南的頭蓋骨骨粉，合著張二妮的中指血液、我的中指血液、一個處子女鬼的中指血液、一個處子男人的中指血液讓張悶墩服下；再用攝魂大法將張悶墩的三魂七魄攝出來；再用正常的魂魄歸位順序讓其三魂七魄歸位，才能讓張悶墩的神志恢復正常，才能讓張悶墩的血液恢復正常，才能用正常的血液治療你發(fā)瘋的兄弟。

我說：你可以把張悶墩的三魂七魄攝出來嗎？

柳樹精輕輕地點了點頭，說：可以。但我有一個小小的請求。

我說：說來聽聽。

柳樹精說：大師如果留我小命，敬請抽空回川河蓋，將老柳樹下堆點土、澆點水、施點肥，我被大師在地心鬼窟收服后，寄身柳樹已經(jīng)要枯死了。然后，敬請每年回老家時，順便給我施舍一點香火。如果此次我不被判決鬼身全無、打下十八層地獄永世不得超生，出獄之后，一定為大師的端公和偵緝事業(yè)效犬馬之勞。

我輕輕一笑說：小菜一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