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少年被一掀,就呈大字狀的仰躺在青草地上了,明媚的陽光下衣服是乾的差不多了,睫毛、眉梢還殘留著幾顆晶瑩的小水珠,散發著誘人的光澤。
神淮收回手指,指尖還殘留著溫而軟的異樣觸感,他有些微妙地看著眼前的食指——
果然不是他的錯覺嗎?
似乎因爲缺少了懷裡的溫熱,小少年眉眼奇怪地動了起來,很不安穩的樣子。
神淮放下手掌,只當未覺,少年的心思從來來得快去得也快,他沒必要去阻止或是干涉,否則說不定會適得其反,還是任它自行消散吧。
忽然,小少年表情變得有些猙獰痛苦,像是看到了什麼極爲恐懼的畫面,他大喊一聲:“神——”就上身一挺,翻坐了起來。
恰好和神淮面對面的,眼中迷茫和痛苦緩緩褪去,他眨了眨眼睛,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後,立刻一個虎撲,摟住了對方脖子:“師兄……”
神淮面色不變,眼神倒是瞬間古怪起來,以前只覺得小少年愛撒嬌,如今……呵…感情是在時時刻刻吃豆腐啊。
他伸出兩隻手掰下小少年貼過來的大腦袋,理了理衣襟,漫不經心道:“神什麼?”
“神?”小少年歪了歪腦袋,忽然就苦了臉色:“師兄說暈就暈我好怕啊,我在夢裡真是沒了辦法,只能祈求神明相救了。”
說著他紅了紅臉:“師兄可別笑話我。”
“哦?”神淮尾音微翹,總覺得好像遺漏了什麼,聽小少年這麼解釋卻又覺得似乎真是這麼回事。
想到之前小少年帶著他不知在冰冷的湖泊裡遊了多久,到意識不再也沒鬆開手,他心內微暖,拍了拍小少年的腦袋:“好了,現在你我都安然無恙。”
小少年眼睛一彎,重重地點了點頭,就要捉下對方的手握著,他發現他喜歡上這種感覺了。
神淮卻率先收回右手,小少年立刻委屈了,張了張嘴就要開口,對方卻眉頭一皺、面色凝重:“有人來了。”
聞言,小少年立刻豎起耳朵,察覺到正有不少人往這裡靠近,他也皺了皺眉毛,因爲來的十幾個似乎都是築基期的樣子,不知是敵是友抑或只是路過。
糟了!
用神識遠遠覷到來人的神淮心一沉,他一醒來便覺得此地給他的感覺是說不出的熟悉,想了想,卻又不覺得自己來過。
現在看到迎面走來的十幾個巧笑嫣然的少女,他終於是明白了這說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究竟從何而來了——
感情這裡居然是妖界,搞什麼,前一天還在蒼荒宗,醒來就是東方妖界了,那可絕不止是數十萬裡之遙啊,難不成那湖裡還有什麼傳送陣?
至於神淮爲何如此快的就確定下這一點來,原因很簡單。
且不提什麼‘有妖氣’,只那十幾個少女或長或短、或綠或紅、堪稱色彩斑斕的衣裙,還有頭上插的翎羽、帶的花環……
這樣天真、這樣自然,不是他妖族中人,哪塊靈土能養出這麼多水靈可愛的姑娘。
這是神淮以前說的話。
其實看著裝三族的確是很好區分的,人族喜白衫、仙氣飄飄,魔族喜黑袍、邪魅狂狷,妖族……則喜歡五顏六色,怎麼好看怎麼來。
如今走過來這麼典型的妖族少女,神淮能認不出來,能不叫糟嘛。
披著個人族殼子,公然出現在妖界之內,尤其是在三族混戰不過百年之後,想想就知道大事不好了。
小少年看不出這麼多來,只是見神淮面色有異,多年默契讓他很快知道恐怕有什麼不好的事發生了,他不由喊道:“師兄?”
神淮忽然面無表情道:“你不要叫我師兄。”
小少年:“……”
他頓了頓,心驀地一涼,緊張道:“是我……做錯什麼了嗎?”
這時,他纔想起來自己在塌陷裡、在湖裡似乎做了什麼羞羞的事,那時只覺得兩人都活不成了,也就豁出去了,可是現在……
他都想哭了,難道神淮當時還清醒著只是沒力氣推開他,細思極恐,對方會不會覺得自己是個猥~瑣的大變態qaq
好不容易從奄奄一息的神魂裡拿出躲在犄角旮旯裡的兩根白色羽毛,就看小少年表情一下子豐富起來……
神淮:“……”
他想了想,覺得可能是自己之前在思考著應對時表情太嚴肅,嚇到了小少年。
於是他伸手就給了小少年一個爆慄:“想什麼呢?”
小少年立刻捂著腦門,瞪大了眼睛,烏溜溜的……活像個受驚的小松鼠。
瞧著挺可愛,神淮忍不住勾了勾嘴角,拿起一根白色羽毛撓了撓小少年圓溜溜、黑漆漆、溼漉漉(然都並不是)的眼睛。
“哎呀呀……”小少年睫毛顫個不停,伸手想抓下對方作亂的手卻又像顧忌著什麼沒有伸出,只在半空中抖動著,看起來頗有些滑稽。
神淮忍不住笑出了聲,他知道小少年爲什麼不動,原因很好猜,當然是因爲……喜歡他啊,對心上人是要無條件順著的。
有便宜不佔王八蛋,趁著小少年對他還有些別樣的心思,神淮半點不覺得心理歉疚地拿小少年玩耍,還尋思著以後等少年情懷消散後,拿出這些事來好好嘲笑嘲笑對方。
到底還顧忌著那十幾個夭鶯少女,神淮很快停下手,把羽毛塞進小少年手裡,瞬間壓下嘴角,面色嚴肅起來:“這裡是妖界……”
還沒聽對方把話說完,小少年立刻眼睛一亮,登時‘來到神淮的老家’這幾個字就像放煙花一樣在腦海裡炸了開來,色彩絢爛。
可是很快……他就想到了現實,一下子臉變得比神淮還嚴肅。
“哧——”
看到全過程的神淮忍不住輕笑一聲,說起來小少年不是慣愛裝老成的嗎?怎麼最近越來越……越來越…幼~齒、蠢萌呢?
聽到這笑聲,正要嚴肅認真地想詢問參謀解決對策的小少年瞬間覺得心好累,神淮怎麼老是這樣啊,‘大敵當前’了還有心情說笑玩耍。
不過,他轉念一想,覺得這纔是神淮嘛,永遠那麼漫不經心、悠悠閒閒、華麗如仙,真是……太太太可愛了!
看著小少年那無奈怨念中似乎還夾雜著包容寵溺的眼神,神淮頓時止了笑、摸了摸鼻子,覺得整個人都不好了。
他一巴掌糊小少年後腦勺上:“想什麼呢,以爲我是你嗎,只會瞎腦補?”
說完,他朝小少年手裡那比天上最潔白柔軟的雲朵還要白、還要軟的羽毛支了支下顎:
“這是仙鶴尾羽,你把它種到丹田裡,再激發其內妖氣流轉全身。”
他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再次開口:“現在你我就是出族歷練的鶴族兄弟,你叫鶴琛,我就叫鶴淮……不行”
說到這裡,神淮又皺眉改口道:“你叫鶴七,我叫鶴三,以後就叫我三哥,不要叫我師兄。”
——鶴族是個典型的重女輕男族羣,女子有父母長輩授名,而男子只以家中排行爲名,重名層出不窮,族裡叫鶴三、鶴七什麼的絕對能找出幾十個來,這真是個悲傷的故事。
不過,對神淮而言如此才更便於僞裝身份,說完後,他就盤腿把另一根鶴羽引向丹田。
看對方一副認真而不爲外物所動的樣子,小少年蠕動了下嘴角,其實他現在特別想問問——
神淮你作爲一隻鳳凰哪來的仙鶴尾羽?
據說妖族只會把毛髮贈與心上人表白或是給未來道侶做定情信物,尤其是尾羽這種東西,非最親密者不可送,這麼一想小少年頓時胸悶氣短了。
一想到這可能是神淮哪個老相好的東西,而他還要把它塞自己身體裡,小少年覺得簡直就跟吃了那什麼一樣,奈何現實如此逼仄,他不情不願的把鶴羽引入丹田內。
做完後,他立刻睜開眼,好奇道:“師兄哪來的妖族羽毛。”
“哦,撿的。”
沈琛:“……”要不要這麼敷衍啊,用心思騙一騙他都不成嗎?
他還想再說點什麼,遠處或花枝招展或天真爛漫的妖族少女們終於是靠近了。
離得近了,嗅著她們身上的味道,神淮便立刻知道對方本體了——夭鶯。
妖族不像人族多以門派劃分,而是聚族而居,每一族有他們各自的領導者,風俗習慣也大不相同,而衆族長之上纔是三妖王。
夭鶯正是羽族八大族之一,善歌舞、音攻,民風開放,時不時就能對起山歌來,有時唱得興起,說不得就成就一對佳偶了。
而最重要的是,夭鶯族與仙鶴族隔山爲界,離得近了嘛,總是會有不少摩擦的,尤其是兩族習性相距甚遠,夭鶯熱烈奔放、天真熱鬧,仙鶴孤芳自賞、清冷喜靜,兩族之間那可謂相看兩相厭的。
照這架勢,他們兩個鶴族少年也好不了。
神淮摸了摸鼻子,覺得自己委實時運不齊,決定夾緊尾巴做人,勾了勾嘴角,文質彬彬地瞇眼笑道:“不知姑娘們所來何事?”
少女們卻一副沒聽到的樣子,其中一個看起來英姿颯爽的紅衣姑娘,手一揮,下命令道:“把他們都給我綁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