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汪喬一個你若不回來參加我的婚禮,我就親自去美國請你的強勢逼迫下,夕顏終是答應回國,但她不放心將小航航一人留在美國,又不敢現在帶他回去,她有膽子未婚生子,卻沒膽將這事曝光在衆人前,不然也不會四年都不曾回國,就怕被人看出端倪來,說來說去,還是太過注重顏面,不過,若不是這般,當初也不會被秦老大纏粘上。
安洛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主,給人當了三年的奶媽子,這會兒就想看戲,因此夕顏的擔憂她替她想了法子,就是讓夕顏同齊嶽先回國,她帶著航航晚兩日回,到了國內,找個幫忙帶孩子又放心的人還不跟玩兒一樣,私下見面也容易的很。
夕顏想想,便也同意了。
安洛笑了,這言情小說男配多了纔好看。
有些人天生就該是受人矚目的,哪怕隱在人羣之中,那熠熠生輝的身影依舊令人第一眼就能發現,秦錦華今天本是來接一哥們的,沒曾想竟讓他得了這麼一個大驚喜,剎那間,候車室裡喧鬧的聲音在慢慢靜寂下來,來來往往的人潮也在一點點褪去色彩,唯留下那抹俏麗的身影印刻在眼底。
她的頭髮好像又長了些,沒染沒燙,一如四年前,像海藻似的披散在肩背上,一面勾在耳後,露出飽滿的額頭和白皙的脖頸,還有一側小巧的耳垂,身著白T恤搭牛仔褲,手臂上搭著一件淺綠色的風衣,很簡單的衣著,卻不減她優雅純淨的氣質,靜靜地站在那兒,彷彿一幅靜態的仕女圖,古色古香,淡雅清香。
一如四年前,僅僅一眼,便輕易地奪去了他的呼吸,攝取他的心魂,秦錦華覺得心臟處劇烈收縮,一陣疼痛驟起,彷彿心牆豁開了一道口子,有某種比巖漿還炙熱的東西噴薄而出,似乎要將他整個人吞噬。
他喃喃低語,“顏顏,顏顏……”
“是她?”身邊早一步出來的哥們驚喜地叫道,因聲音不小,倒是將秦錦華給驚醒了,無意識地問道,“誰?”
“就是我剛給你說的那個飛機豔遇啊,”
這哥們叫沈超,京城權三代,跟秦錦華的表哥是一個大院長大的發小,因著是家裡老幺,又是中年得子,所以家裡長輩比較寵護著他,十幾歲時說想出去看看,然後就出國了,三年前回國,不願當兵,不想從政,只對經商感興趣,他媽便拿了錢給他做生意,家裡有權有勢又不差錢,再加上這也是個能折騰有見識有能耐有魄力的主,以經營飯店發家,現在已經拓展到建築開發、物流船運、商場百貨、物業管理、酒樓飯莊……總之哪裡賺錢哪裡有他。
同時也是秦錦華的大客戶和生意夥伴。
循著他指的視線,秦錦華看過,想起一見面時沈超說的話,“爺今天在飛機上看見一女孩特漂亮,一對上眼,哥們就跟觸電似的,都沒法呼吸了,真的,一點不誇張,那女孩是真漂亮,一點都不帶摻假的,原裝的純天然的美女,爺跟你形容一下,那皮膚白的跟雪似的,你別不信,真跟雪似的,我語文不好,但看著她我真體會到了那種‘其形也,翩若驚鴻,婉若游龍,榮曜秋菊,華茂春鬆。彷彿兮若輕雲之蔽月,飄颻兮若流風之迴雪……’的感覺,別說她那氣質也夠清冷的,若是給她穿上一襲白衣飄飄的古裝,就跟那金老頭筆下的小龍女似的,哎呀,尤其她那雙眼睛,真真冷若星辰,望著我時,就好像月光灑在身上一樣,冷冷清清,讓人舒服的不行……”
當時他聽著也只入耳,並沒進心,只因沈超這人是個好美人也懂憐香惜玉的主,他在法國留的學,因此一身的浪漫細胞,對看上眼的女孩從來不吝嗇誇獎和讚美,在圈子裡也是有名的情聖,便是換女友如換衣服卻也不會被他拋棄的女人嫉恨,就是靠著一張甜言蜜語張口即來的嘴,情聖麼?文采也是好的。
總之他讚美女人的話都要打個折聽,且秦錦華文科也不行,沈超說的那什麼翩若驚鴻,婉若游龍,他聽著耳熟,意思卻是不懂的,那皮膚白的跟雪似的倒是明白的,但也只是淡笑一下,在他心裡,只有一人的皮膚可稱之爲白。
失神間,被沈超勾著脖子神秘兮兮地咬耳朵,“這妞正點吧,漂亮吧,白吧,”
“嗯,”
“比你之前的那個怎麼樣?”
沈超有聽到一些小路消息,說秦老大四年前喜歡個女孩,後來那女孩去了美國,再後來,爲情受傷的秦老大一門心思的幹事業,在女色方面看的很淡,甚至都沒見過他帶哪個女孩出過場,嗯,有那麼點看破紅塵的味,這次曝出訂婚的消息,著實讓人大吃了一驚,所以他纔想在第一時間跟秦錦華確定真僞,纔有了今天這接機一出。
“漂亮,”
時間是個神奇的東西,不過四年的時間,明明是同一個人,卻還是生出了許多不同,比如那清雅的容顏下多了幾許叫女人味的東西,真是撩人。
“哎,可惜了,這麼美的人兒卻是人家園中的花朵,”沈超嘆息道,“還是個不比我差的男人,”
“什麼意思?”秦錦華眼神剎那間陰寒起來。
“兄弟,你不會以爲這麼漂亮的妞兒是一個人回國的吧,要是,爺還在這跟你白話,早上去……”指著一個從託運處走來的介乎於男人和男孩之間帥氣男子,“喏,她男人出來了,”
“顏顏,等急了吧,”
“不急,”
“我們走吧,”
“好,”兩人一人一個手提箱相攜走來。
這一幕真真刺眼,秦錦華的眼睛瞇起,“其實也不是那麼般配,這男人少了點氣勢,不配,不配,”沈超搖頭嘆息。
就見,秦錦華甩開他側身走上前叫了聲,“齊嶽,”
本來還一臉淡笑著跟夕顏說話的齊嶽在見到他後,臉色一僵,笑意斂去,“哥,”
再看夕顏,臉一瞬間地白了起來,秦錦華咬牙,笑問,“什麼時候回來的,怎麼也沒跟家裡說一聲,讓人來接機啊,顏顏,四年不見,別來無恙啊,”
夕顏此刻腦子有點糊,她還沒做好跟秦錦華見面的準備,所以她沒告訴任何人她回國的日期,當然她也沒想一輩子躲著秦錦華,她只是想回國平復好心緒後再去見他,卻不想回國第一個見到的熟人就是他,秦錦華穿著黑色襯衫,上面兩顆扣未系,隨意地散著,露出一片古銅色的肌膚,底下穿著低腰的深灰色牛仔褲,就像封面上慵懶地時尚男模,他比四年前更爲內斂,也更爲成熟俊朗了,也不是,確切地說他一直都很成熟、穩重的,只是先前一直是介乎於男人和男孩之間的成熟和穩重,現在則是真正屬於男人的成熟和穩重。
用安洛的話說,就是更男人,更man了。
對上他的視線和笑容,夕顏莫名地有些煩躁,下意識地看向一旁的齊嶽,面帶疑惑,齊嶽搖頭,“我沒說,”
“確實沒人告訴我你們今天回國,我今個是來接我朋友的,”指指他身後的沈超,而後貼進夕顏,手扶上她皮箱的拉桿,笑著逼近她問道,“顏顏,老話說的好,有緣千里來相會,無緣對面不相逢,你說我們這是有緣呢還是無緣?”
“秦錦華,聽說你要訂婚了,恭喜啊,”
這是她回國後跟他說的第一句話,此話一出,秦錦華面上一冷,連那虛假的笑意也撐不住了,好,真好,半響,冷笑地應了聲,“謝謝,”
又加了句,“希望我結婚時,你也能親自趕回來參加婚禮,”
夕顏微愣,點頭,“一定,”
“你們認識?”被忽視許久的沈超插一句嘴。
“豈止認識,還熟的很呢,是不是,顏顏?”
夕顏沒答,面帶倦意,坐了這麼久的飛機,她是真心累,一旁齊嶽也看出來了,出聲說道,“哥,先回家吧,夕姨和喬喬還等著呢?”
秦錦華涼涼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沒再說什麼擠兌人的話,四人坐上秦錦華的車一同回市裡,開車的是秦錦華,沈超坐副駕駛室,夕顏和齊嶽坐在後排,一路上,秦老大跟車載空調一樣釋放冷氣,就算神經再怎麼粗,沈超也知道秦老大跟小美人之間肯定有段不得不說的故事,如果那個拋棄秦老大去美國的人是這位的話,他有點理解秦老大不好女色的原因。
秦老大對夕顏的感情,汪喬是知道的,他這幾年的變化,她也是知道的,又憶起哥哥演的《白髮魔女傳》,練霓裳因卓一航背棄而心緒大亂,經脈逆行,一夜白髮,成了殺人如麻的女魔頭,老大雖不至於此,但性情大變也是真的,如今,她一方面擔心老大真跟趙家聯姻,走向一條通往黑道的不歸路,一方面又擔心依著秦老大睚眥必報的性子,真怕他會報復顏顏的‘始亂終棄’,因此格外賣力地想撮合二人,讓兩人重歸於好,再續前緣,在兩人男未婚,女未嫁,一切未成定局的時候將這個中誤會解開。
所以,當晚就以接風宴的名義叫人都叫了出來,夕顏敵不過她血淋淋的控訴,被拉去飯局,青城那幫人一個不少都聚齊了,雖大家滿心八卦,滿心疑問,卻因秦老大在,沒人敢舊事重提,只撿著留學的事問。
秦錦華的坐姿很頹廢,襯衫最上面的扣子是敞開的,神情看起來很陰冷,卻絲毫遮掩不了周身強大的氣場,就那麼靜靜地坐著,都讓人發憷,在有人問,這次回來什麼時候回去的時候,夕顏說,喬喬婚禮之後就回去後,他忽地問,“顏顏,聽喬喬你送了她一套翡翠擺件祝她新婚大喜,你又準備了什麼祝我訂婚大喜,”
夕顏一愣,從包裡取出一個盒子遞了給他,“洛洛幫我一起挑的,希望你喜歡,”
秦錦華接過打開一看,是一對對錶,他冷笑,‘啪’的一聲合上,“我若說我不喜歡呢?”
“哦,那我還準備了禮金,”夕顏淡淡地說。
秦錦華咬牙,行啊,四年不見,有點長進。
他笑了,“開玩笑的,這對錶我很喜歡,非常喜歡,”
說著取下腕上的手錶,取出對錶中的男錶慢動作地戴上,完後給大家展示一番,“好看麼?”
“好看,”汪喬狗腿般地恭維道。
其他人附和。
秦錦華輕飄飄地問,“真的好看?”
衆人低頭吃菜的吃菜,喝酒的喝酒,裝蘑菇的裝蘑菇,裝隱形的裝隱形,包廂一陣靜默後,就聽秦錦華兀自說,“顏顏的眼光一向是好的,好看,真好看,”
衆人默,夕顏也默,在幾次冷場中,這頓飯終於吃完了,席間,汪喬以跟朱清越看電影爲頭引出了哥哥的《白髮魔女傳》,有感而發地說男女之間的情感破裂很多時候不是因爲情淺嘎止,而是因爲這些那些的誤會……balabala,好一番感慨。
聰明如夕顏,又豈不知她寓意爲何,只是不爲所動,專心吃她的飯,一行人除了秦錦華,都急的不行,跟狗仔隊似的就想扒開二人的過去,細細幫他們找找誤會在哪。
當真皇上不急,太監急!
飯後,汪喬提議去錢櫃續場,其他人附議,便是夕顏想回家,也由不得她,跟汪喬合唱了幾首英文歌后,看看時間,美國那邊應該是白天,便出了包廂給安洛打了個電話,她有點想航航,之前她看航航,覺得孩子是像她的,可今個見了秦錦華,又覺得航航也像他,挺怪異的感覺,讓她胸悶的不行。
跟兒子續了近十分鐘的母子情後,電話被安洛接過,“見到他了?”電話那頭,安洛問。
“嗯,”
“他真的要訂婚了?”
“嗯,”
“你打算怎麼辦?”
“不知道,”
她真不知道,之前沒對上秦錦華,她一直沒去想航航的事,而今秦錦華要訂婚了,她纔不得不去面對這個嚴峻的問題,雖說她和洛洛把航航照顧的很好,可洛洛說,爲什麼一個家庭必須要有爸爸這個角色,可見是有它的道理,沒有爸爸在身邊做引導,孩子總會少一些屬於男子漢的陽剛之氣,少時咱們看不出來,長大後就會明顯。
缺少父愛的孩子總會有些娘氣的,夕顏也有修過心理學,她知道單親家庭長大的孩子心理或多或少都有些缺陷,就算航航現在有戶口,可到底還是脫不了一個私生子名聲,他現在沒什麼感覺,以後長大了怎麼辦?會不會恨她,會不會怨她,會不會像她惱恨王翰景一樣惱恨她。
“顏顏,你不打算告訴他航航的事麼?”
“我,我不知道怎麼說,他,他要訂婚了,”夕顏咬脣。
“如今訂婚,以後就要結婚,那航航就真的是私生子了,紙包不住火,若以後他知道了怎麼辦?你猜他是會將航航直接從你身邊帶走,還是跟他老婆離婚,回來娶你?顏顏,你有沒有想過,你的隱瞞也是在傷害他的妻子,日後她若知道自己老公在婚前有個那麼大的私生子,你說她該如何自處,這對她和她以後的孩子都是不公平的,”
夕顏臉色越發蒼白,她知道,她什麼都知道,就像秦崢嶸待季虹母女那般,可你讓他跟秦錦華說,我爲你生了個兒子,已經三歲了,這話她如何也說不出口。
“洛洛,你容我再想想,”
“好,你好好想想,”安洛跟她說了下要回國的日期後,便掛了電話。
夕顏一臉頹敗看著窗外那閃爍的霓虹燈,這種種後果她其實一直都有想過,只是從來沒像今天一樣直面面對,就算她能爲了孩子一輩子不嫁人,可航航會願意麼?她害怕航航以後會像別的孩子一樣問,媽媽,我的爸爸是誰?他在哪?
“你打算在這裡站到什麼時候?”
夕顏身子一僵,緩緩轉身,“你什麼時候出來的,”一臉警惕。
秦錦華將菸頭彈去,慢慢走過來,將她抵在牆上,“在美國一呆就是四年,外國的月亮當真比咱這兒的圓?”
夕顏知道他在挖苦自己,愣愣,遂說,“嗯,挺圓的,”
“水土應該也比咱這邊的好吧,瞧瞧這皮膚養的,真白真嫩,”白皙的皮膚因酒意像是凝了一層胭脂,白裡透紅,被橘紅的燈光這麼一照,真真豔若桃李。
夕顏躲過他伸過來的手,仰著臉,鐵錚錚地說,“秦錦華,你是要訂婚的人,”
“那又如何?”
那有如何,那又如何?夕顏心裡一疼,她咬著下脣,將眼裡的霧氣又憋了回去,“既是要訂婚了,爲何還要這般待我,”
秦錦華定定的望著她,心尖上某一處好似被針尖扎過,疼痛從心口出蔓延至整個身體,又如同被股莫名的火燒著,火熱的感覺從心頭一直衝到眼底,幾乎就要流淌出來,他得發泄,不然就要被爆體。
“顏顏,你不該回來的,知道麼?”
夕顏一愣,強忍著酸楚,很想大聲跟他說,你以爲我想回來,你以爲我願意回來,可是航航……
你要結婚了,航航怎麼辦?
你要結婚了,我怎麼辦?
她不想承認,但當秦錦華那溫熱的呼吸撲打在她臉上時,她不得不承認,她其實沒有自己想象的那麼堅強,“爲什麼流淚?是爲我流的麼?”
“秦錦華,你混蛋,”
“嗯,”秦錦華咕噥一聲,認同了這個罵名,下一秒,夕顏的下巴被擡起,一個軟熱的脣就落了下來。
什麼叫癡心不改,就是把你的心挖出來當面吃掉,你還是吸毒上癮似的愛著這個女人,歲月改變的了愛情和悸動,可它改變不了秦錦華對夕顏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