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夢雙這話幾乎可以讓云居雁肯定,她不顧一切尋找的是自己與陸航私定終身的證據(jù)。可她和陸航清清白白的,就連陸航以家族名義贈送的玉蓮也退回去了,哪里有什么證據(jù)?
云居雁放下了心中的大石,笑道:“二妹,你這是做夢見到的嗎?”
云夢雙只當(dāng)云居雁是在虛張聲勢,冷笑著說:“大姐是貴人多忘事嗎?亦或是我們現(xiàn)在去稟了祖父,讓他派人去你房間好好找找?”
“也好
。我們甚至可以請?jiān)S二公子一起去祖父面前說說。你剛才也看到了,許二公子可是十分的嬌貴,半點(diǎn)都受不得苦,定然是祖父問什么,他便如實(shí)答什么。”
“好!”云夢雙咬著牙點(diǎn)頭。她不能在這時示弱,她不相信云居雁敢與她去云輔面前對質(zhì)。眼見著云居雁依然笑盈盈的,全無半點(diǎn)擔(dān)憂,她接著說道:“不知道祖父在你房中找到那朵玉蓮之后,會作何感想。沈家會不會因此要求退婚。”她在暗示云居雁,她知道很多內(nèi)情。
云夢雙口中的“玉蓮”二字讓云居雁愣住了。她相信陸航,而且她房里根本沒有玉蓮,可云夢雙如何知道玉蓮的存在?
云夢雙因云居雁剎那的錯愕得意地笑了起來。她就知道事情是真的。她相信許弘文根本不知道她在偷聽,所以她聽到的一定是事實(shí)。“大姐,怎么,說不出話了?”她胸有成竹。
“我只是在想,你說的玉蓮到底是什么東西。”云居雁一邊答,一邊觀察著云夢雙的神色。她的篤定讓她知道,她一定受了蒙蔽,可云夢雙一個剛出嫁的婦人。能接觸的人十分有限,什么人會用這種事欺騙她?最重要的。那人知道玉蓮的存在。她一直以為除了陸航及他的堂兄,就只有她和云堇知道。
等等!
云居雁突然想到,陸航幾乎是受人“引誘”買下那朵玉蓮的,也就是說,那朵碧蓮一直在什么人的計(jì)劃中,而蓮花的出現(xiàn)很可能與她手中的那塊玉有關(guān)。再想想魯氏寫給她的信,沈家將在開春之后開采一個玉礦。一切都是有聯(lián)系的,只是她不知道是什么把這些串聯(lián)起來。更讓她想不明白的,那朵蓮花為何會與她想象的一模一樣。而沈君昊為何怎么都不愿承認(rèn)玉石是他留下的。
云夢雙看著云居雁神色中的凝重,越加篤定自己是對的。她微微抬起下巴,傲然地說:“大姐見多識廣,不會沒見過手掌大的玉蓮吧?聽說那碧玉的顏色。讓人過目不忘。”
“是嗎?”云居雁淡淡的應(yīng)了一聲。凝視著云夢雙。回想幾個月前,從落梅閣事件開始,云夢雙的計(jì)劃一環(huán)扣一環(huán)。讓她無法招架,可今日,她不止受了騙,還大張旗鼓地在她房間找證據(jù)。如果她真有什么見不得人的東西,怎么會冒著被人發(fā)現(xiàn)的危險(xiǎn),堂而皇之放在自己的臥室?
云夢雙前后的落差太大了。
“大姐
。您看現(xiàn)在我們還要回去泰清居嗎?”云夢雙譏諷地問。
“是否去見祖父,其實(shí)主動權(quán)一直在二妹手中。不過二妹應(yīng)該知道一件事。祖父一定會不惜一切讓云沈兩家順利聯(lián)姻。”她并沒否認(rèn)自己與陸航之間的事,或者說,即便她否認(rèn)了,云夢雙也不見得會相信。對她而言,云夢雙怎么想并不重要,重要的,她要知道是誰誤導(dǎo)她。換句話說,誤導(dǎo)云夢雙的那人,一定知道玉蓮的存在,此人甚至很可能是控制著撫琴的人。
云居雁很想知道那人是誰。她肅然地說:“二妹,祖父即便再疼你,也不會為了你犧牲云家的利益。再說,你可別忘了,你手上什么都沒有,而我——”她朝她的肚子望去,“世上有個東西叫‘滴血認(rèn)親’,幾個月后,那就是你怎么都掩蓋不了的證據(jù)。”
云夢雙嘴角微僵。她不知道肚子里的孩子是男是女。今日她已經(jīng)看夠了許建文的窩囊樣。許建文隨時會把她供出來。許弘文很可能已經(jīng)死了,她走不了回頭路了……
無數(shù)的念頭在她腦海中閃過,她只覺得混亂,而她更加知道,錢氏已經(jīng)起了舍棄她之心,以后她再也靠不了娘家了。她狠狠盯著云居雁,似乎想把她生存活剝一般。她恨她的好命,更怨自己投錯了胎。
云居雁只當(dāng)沒看到她的表情,問道:“很多事我們心知肚明即可,不管怎么樣,大家是堂姐妹,你不去謀害我,我自然也不會危害你。不過我要知道,你是從哪里知道玉蓮的事……”
“放心,他不會把這事說出去的。”
“口說無憑。”
“那你要怎樣?”云夢雙反詰。見云居雁目光堅(jiān)定地看著自己,不知實(shí)情不罷休的模樣,譏諷道:“原來你也會害怕?不過我憑什么要聽你的?”
“很簡單,因?yàn)槟惴蚣倚赵S。因?yàn)槟愕氖稚蠜]有任何證據(jù)。因?yàn)榇丝叹退阄覀內(nèi)チ俗娓改沁叄乙材芤豢谝Фㄊ悄阆雸?bào)復(fù)我,所以血口噴人。”
“是許弘文。”云夢雙咬牙切齒地答。
“他是如何知道的?”云居雁追問。如果許弘文能讓假程大等人聽命于他,他就不會落得今日的下場。
云夢雙不知許弘文是如何知道的
。她拋下一句:“你大可以自己問他。”轉(zhuǎn)身而去。
云居雁遠(yuǎn)遠(yuǎn)看著她的身影消失在回廊盡頭。云夢雙不值得同情,是她偷雞不成蝕把米,是她咎由自取自甘墮落。她不想害她,只希望她能好自為之。
回到自己的房間,云居雁再次拿出了那塊碧綠的石頭。她越想越覺得匪夷所思,越想越覺得陸航正在被人利用。她想提醒他,但她知道,為了他,她不能再與他有任何接觸。他們只能當(dāng)陌生人。
嘆了一口氣,她不由地又想起了沈君昊。她知道只有他有機(jī)會把玉石放在她身上。可是他怎么都不愿承認(rèn)。她想找他問清楚,可張?zhí)┮呀?jīng)吃了兩次閉門羹了。
收了玉石。她先命錦繡去看看云惜柔是否有異動,順便再告訴云雨桐,云夢雙與許建文這一兩天內(nèi)便會回京。之后她又叫了玉瑤進(jìn)屋,讓她寫信給玉鎖,問她許弘文除了家人之外,是否與外人接觸過,或者許家有沒有發(fā)生過特別的事。
晚上,她思量再三,還是決定提筆給云凌菲寫信。不過她寫了撕。撕了寫,折騰了一晚上,直至三更才把書信裝入了信封。
第二天上午,云夢雙啟程回京。早上的時候云家已經(jīng)派了馬車和大夫送許建文回去。而云夢雙則由她的兄弟護(hù)送。云居雁并沒有按照云輔說的去送行。
馬車之上。云夢雙看著錢氏的身影消失在二門,看著云家的大門遠(yuǎn)遠(yuǎn)落在身后。她低頭冷冷盯著桌上的茶水點(diǎn)心。這些是錢氏準(zhǔn)備的東西,而她不敢食用。
馬車行了大半日。車隊(duì)在客棧停下。云夢雙在房內(nèi)盯著冒著熱氣的湯水,全無食欲。昨日重傷的許建文親口向她承認(rèn),是他把他們通奸的事告訴云居雁與云堇的,他甚至試圖說服她以此威脅云家的人。直至那一刻她才知道他有多蠢。她主動安排他先行,因?yàn)樗屗腥酥溃窃萍艺虅萜廴恕:θ诵悦<热凰辉萍覓仐壛耍瑺奚恕K趾伪卦诤踉萍业拿暎?
“噔噔噔!”一陣急促地腳步聲,一個婆子慌慌張張敲門,跌跌撞撞入了屋子,哆嗦著說:“大奶奶,不好了,大爺被玉鎖那賤丫頭毒死了。”
“什么?”云夢雙故作驚慌,連連搖頭,嘴里說著不可能,接著又“嚶嚶咽咽”哭了兩聲,隨即頭一偏,昏死過去了。
“快去請大夫
!”
云夢雙默默聽著房間內(nèi)的呼叫聲,慌亂的腳步聲。她一直在等著許弘文的亡訊。只要許弘文死了,她便能公開自己已經(jīng)懷孕的消息。只要她生下兒子,那她就還有機(jī)會贏過云居雁。
一陣慌亂之后,房間恢復(fù)了平靜。她知道自己的貼身丫鬟一直擁著自己。她想睜開眼睛,突然感到有人捏住了她的下巴,逼迫她張開嘴巴。她驚恐的睜開眼睛,感覺到一顆藥丸順著她的喉嚨滑下。她下意識想吐出藥丸,卻見到婉菊正對著自己獰笑。“你給我吃了什么?”她的心中突生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二姑娘,昨日你和大姑娘說了什么?”
“你什么意思?”云夢雙幾乎能感覺到藥丸在胃中融化。
“若是二姑娘想死得痛痛快快的,最好告訴奴婢實(shí)話。”
“救命!”云夢雙掙扎著跌下軟榻,腹中一陣疼痛。
婉菊不慌不忙地上前,輕輕扶起云夢雙,笑道:“姑娘,您剛剛也聽到了,奴婢已經(jīng)幫你安排妥當(dāng)了一切,不會有人進(jìn)來打擾我們的。按時辰算,等大夫來了,您恐怕已經(jīng)一尸兩命了。再有,難道你忘了嗎?是你親自命奴婢包下整個院子,又說不想讓人打擾你。”
云夢雙這才意識到,根本不會有人救她。她捂著肚子,艱難地問:“是他!是他要?dú)⑽覝缈冢瑸槭裁矗课覟樗隽诉@么多事……”
“因?yàn)槟銢]能嫁給沈君昊……”
“不,你胡說!他說的,這不是我的錯,他并沒有怪責(zé)我的意思。”云夢雙的眼中滿是惶恐。她只見過他一次,他看起來是那么溫和。腹中的劇痛讓她冷汗直冒,她感覺到下體已流出了溫?zé)岬囊后w,空氣中彌散著血腥味。“為什么?”她咬牙切齒地問。
“二姑娘,要怪也只能怪大姑娘太聰明,太鍥而不舍了。你們?nèi)羰遣凰溃t早會讓她找到線索的。主人說了,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她起身,居高臨下看著云夢雙,看著她的襦裙已經(jīng)被鮮血染紅。“二姑娘,你若是不想受苦,最好告訴我,昨日你和大姑娘說了什么。”
云夢雙抿嘴不語。即便孩子保不住了,她也想活著,活著才有機(jī)會贏過云居雁
。再痛她都能忍著,她一定要忍著。她閉上眼睛,死命咬緊牙關(guān)。她有太多的恨,她有太多的怨,她不能就這樣死了。
婉菊有恃無恐地看著她,緩緩說:“二姑娘,其實(shí)你死得一點(diǎn)都不冤,你知道有多少人想你死嗎?”她“咯咯”地笑了起來,掰著手指數(shù)著:“第一個是你的丈夫許弘文,你想毒死他,而他,他想借大姑娘之手殺了你。可惜大姑娘一念之仁,居然就這么放過了你……”
“你是說根本沒有什么定情信物,是他故意說給我聽,他想讓我激怒她……”
“對!”婉菊笑著點(diǎn)頭,“二姑娘這么聰明,一定知道云太老爺?shù)孟ち四愕某笫拢峙履憬袢崭静荒芑钪x開云府。”
“不,如果她和陸航?jīng)]有私情,她為什么要承認(rèn)?”云夢雙厲聲大叫。
“她承認(rèn)了?”婉菊的笑容僵住了,想了想?yún)柭曎|(zhì)問:“所以你告訴了她,你在她房里找玉蓮?”她的表情越來越凝重,恨恨地說:“難道你現(xiàn)在還不明白,她在套你的話!你和許弘文真的死得一點(diǎn)都不冤,你們其實(shí)都是被自己害死的!”
云夢雙想說什么,卻被婉菊死死捂住了嘴巴。她已經(jīng)痛得失去了知覺,她感覺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逝。她驚恐地看著跟在自己身邊六年多的丫鬟。她恍然想到了云居雁身邊的撫琴,云惜柔身邊的枇杷,云凌菲身邊的秋月。她們都不是家生子,卻因?yàn)槁斆髁胬平馊艘猓闪烁鞣抗媚锷磉叺拇笱诀摺?
她瞪大眼睛望著婉菊。六年,整整六年,他到底有什么目的,值得用六年甚至更長的時間布局。
直至生命的最后一刻,云夢雙仍舊沒有想明白他的目的,她的眼睛至死都沒能合上。
婉菊冷眼看著她斷氣。她慢條斯理地把辣椒水抹在眼睛上,走到她身后抱起她,自言自語道:“二姑娘,二太太早就計(jì)劃好了,你因?yàn)榈弥苏煞虻呢模瑐倪^度小產(chǎn)而亡。你雖小心謹(jǐn)慎,但奴婢怎能讓二太太失望呢?主子原本說了,即便你們已經(jīng)沒用了,但云家死太多的人,難免會招人懷疑。主人原本想留著你們的性命。可惜,你和許弘文終究逃不過宿命。”
死人死得差不多了。云夢雙死得冤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