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用弩,安解語是學過,不過是在前世的射擊俱樂部里。那時她用得最熟的,除了打移動靶用的氣步槍,就是跟同好們一起玩得現代弩弓了。所幸這支異世的弩弓,跟當年她在射擊俱樂部用過的弩弓大同小異,且看上去也是連發弩。--只是這話卻沒法跟范朝風說。
摸著這支黑弩,安解語深深地思念起前世自己那支德國造瓦爾特4.5mm的氣步槍,和在射擊俱樂部里那些瘋狂快樂的日子。那時她們比著拆裝各種槍支器械,也曾拆裝過現代弩弓。只是那時的弩弓都是精鋼所造,這里的弩弓卻是一種看起來硬度不比精鋼差的黑沉木所制。
范朝風看安解語翻來覆去地看著這支弩弓,像是很內行的樣子,不由皺了眉,很是不解的樣子,繼續問道:“你在哪里學過用弩?”
安解語只挑了長眉,驕傲地答道:“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走路吧?這么簡單的物事,我一看就會了。哪還用學?”
說著,又舉了弩,四處瞄準,找尋下一個目標。
范朝風便趕緊拉了她的手道:“好了,好了,知道你是巾幗不讓須眉,可也不用拿著它亂來。--你第一次用弩,用得太多,小心弩傷了。”
安解語一想也對。自己現在的小身板,不若前世運動得多。剛才一時高興,射了一箭,現在胳膊已經開始隱隱作痛了。便依言放下弩弓,珍而重之地擺到了內室墻邊的多寶格里,卻將以前那處擺放的一個青銅小鼎拿出來,擺在了外間正廳的案上。
范朝風見安氏如此喜愛這支強弩,也很高興,道:“等你練幾日,我們可以一起去打獵。”
安解語興奮異常,忙道:“一言為定”又馬上犯愁道:“我可沒帶騎馬打獵的衣裳過來。不知現做來不來得及。”
范朝風撫額嘆道“女人就是女人”,卻也叫了別莊的大管家,吩咐他去范府里找一些上好的繡娘帶過來,給四夫人趕幾身騎馬打獵用的衣裳。
安解語就打定了主意,好歹要將弩弓射擊再揀起來,以后跟夫君二人騎了馬出去行獵,該有多拉風。
此時夜幕逐漸降臨,別莊的廚子過來長木閣的院子里架好了烤肉的火堆和架子。又擺了長桌,將各種小菜、面餅吃食擺了一桌子。
則哥兒和純哥兒都是第一次在院子里吃烤肉,樂得不行,只繞著桌子瘋跑。
范朝風只坐在火堆旁,拿著一支銀柄小匕首切割下烤好的山豬肉。
安解語便接過來放在小碟子里,細細抹上調好的醬汁。等則哥兒和純哥兒跑累了,便拉了他們坐到桌旁,擺上烤肉、面餅,又加上幾筷子青菜。
則哥兒到底是動得太多,也餓著了,顧不上挑剔盤子里的青菜,都大口大口地吃掉了。而純哥兒向來不挑食,給什么吃什么,比則哥兒乖巧多了。
周媽媽在旁更多是看著純哥兒。秋榮卻是看著則哥兒,照顧極是細致。
安解語只笑瞇瞇地看著,只覺得現世安穩,歲月靜好。
沒幾日,安解語的健身有了些許的成就,平日里一次連發十弩也不覺吃力。從范府來的繡娘也都按四夫人的吩咐,趕了好幾身騎馬打獵的褲裝出來。
安解語穿戴上一身染得深深淺淺綠色的收腰窄袖小上裝,配上同色印染的寬腿裙褲,裙褲下擺又扎在半筒鹿皮小靴里,背上黑弩彎弓,腰間掛著黑色繡一只金色獵豹的弩箭繡袋,端得是英姿颯爽。
范朝風只覺得眼前一亮,以前眉間總是柔媚似水的安氏,已平添了幾分堅毅果敢的味道,卻是不一樣的風情。
翌日清晨,安氏便和范朝風一起上了后山打起獵來。
范府別莊原是依山而建,后山林木森密,罕有人至。卻也是各種走獸飛禽的善棲之地。完全一派天然野趣,毫無人工雕琢的痕跡。
安解語前世并沒有真的打過獵,現在跟著范朝風出來,看著什么都新鮮有趣,有時也會大叫大嚷,嚇跑了一些獵物。
范朝風也不生氣,只耐心地給她講解各種行獵的規矩,又傳授她一些事半功倍的經驗。
安解語俱聽得津津有味,還不時恰到好處地點評一些其中的妙處,不由讓范朝風在憐愛之余,又多了些“懂我者,非傾莫屬”的知己之感。
再說自打安氏跟著范朝風上山打了獵,這山間的飛禽走獸便遭了秧,皆被安氏當作了移動靶,一打一個準,獵物倒是和范朝風這個老手不相上下。
范朝風也不生氣,讓人將安氏的獵物收拾了,皆讓人運回了京城里的范府,言道是安氏所打,都獻給了太夫人。
太夫人當作一件新奇事,給府里的人說了,各房的人也都笑笑而已,皆不信安氏有此能耐。多半是四爺所獵,算在安氏名下而已。都只道范四爺將安氏寵上了天。有些不甘心的人,已經恨的開始扎小人詛咒安氏。
而昆寧郡主慕容寧在慕容府的別莊苦等了數日,也不見四表哥過來探訪她。
那日她初得知范府有人到別莊來住,便讓管家去范府的別莊拜訪過,想來四表哥知道自己也住在這里,定會飛奔前來看自己,解釋一下元宵節的誤會。誰知范府之后也只派了管家過來回返而已。慕容寧有心想親自過去走一遭,便讓管家遞了帖子,對方卻說剛過來別莊居住,還未安頓好,不好招待外客,卻是直接就拒了她。慕容寧就更是悶悶不樂。
慕容寧的奶娘趙媽媽看在眼里,知道郡主是在為自己的終身煩心。
趙媽媽本覺得郡主身份高貴,無論想嫁誰,別人都只會上趕著過來迎娶。誰知居然就先錯過了范家,又在謝家折了翼。那謝家不過是娶填房,居然還以八字不合的理由拒了郡主。而轉身謝家又以兩萬兩黃金為聘禮,且以全部原配正室的禮,求娶范家的嫡長女范繪歆。這事兒在京城都傳遍了。眾人都在夸耀范家門楣的同時,又悄悄地貶損慕容府。卻是之前慕容府派官媒主動去謝家提親遭拒的事兒,不知被誰泄露了出來。慕容府也不管到底是誰做的,只將那官媒先找出來打了半死。官媒無法辯解,只好自認倒霉。
而那范繪歆本是慕容寧的表侄女兒,長得容貌平平。連之前訂過婚的關家嫡長子都看不上這范繪歆,先和自己的通房就折騰出一個庶長子。范家勢大,當然容不下這等無賴之徒,便退了親,還將關家趕出了流云城。這事雖說是關家不對在先,可范家仗勢欺人也太過了些。且范繪歆退了親的未婚夫聽說不忿被范家羞辱,自縊死了的。如此說來,這范家嫡長女的八字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恨卻被謝家當了寶貝要求娶過去。
想到此,趙媽媽就為自己的郡主不平。見郡主悶悶不樂,趙媽媽便提點道:“郡主,范四爺不過來見郡主,想必是被那四夫人拖累住了。郡主何不找了機會,去見一見范四爺,將話當面說清楚了就是。”
慕容寧不好意思告訴趙媽媽,當日元宵節觀燈之時四表哥拒絕自己的言辭,只懶懶道:“人家不稀罕我,我總不能上趕著自討沒趣。”
趙媽媽便正色問道:“郡主可是認準了范四爺?”
慕容寧臉紅,低聲道:“媽媽何出此言?”
趙媽媽就湊到慕容寧耳旁道:“郡主要得佳婿,現在看來,得出奇招。讓他避無可避,不得不娶。”
慕容寧嘴硬道:“我若要嫁,也得他心甘情愿娶我。媽媽一向是守禮的人,如今怎么也出這些不靠譜的主意?”
趙媽媽未料到慕容寧居然不肯低頭,便嘆息一聲道:“是老奴想錯了。還望郡主原諒老奴。郡主大了,樣貌行止,無一不佳,定能覓得佳婿。”
慕容寧只勉強笑了一下,便揮手讓趙媽媽下去了。
這日午后,慕容寧午睡方醒,百無聊賴,便叫了自己的護衛過來,問問近來讓他們打聽的消息如何。
護衛頭領便道,那范四爺和四夫人如今日日去了后山打獵,倒沒有別的事端。
慕容寧聽了,便跳起來叫道:“給我拿弓箭來,備馬,我也要去打獵。”
那護衛頭領嚇了一跳,忙道:“郡主容稟,這山間多得是蛇蟲猛獸,郡主想要出獵,不如去正經的圍獵場。”
慕容寧氣道:“他們能去,我為什么不能去?正經的圍獵場有什么意思?--那獵物都是趕著出來的,一點趣味都沒有”
護衛頭領卻是沒想到,郡主居然知道那些獵物都是下人們趕出來的,就有些尷尬。
慕容寧坐在那里生了會子悶氣,突然想起趙媽**話,便得了一個主意,就招手叫了那頭領近前來,低聲道:“給我找幾條毒蛇過來,要拔了牙,擠了毒液的。”--慕容寧曾在這別莊住過一段日子,對山野的東西并不陌生。
護衛頭領不知郡主要做什么,只道:“郡主,那蛇蟲乃污穢之物,郡主要找那些東西做什么?”
慕容寧氣道:“讓你找就去找,我要做什么,關你什么事?”
那護衛頭領不敢再問,便領了命下去籌備。
慕容寧就又找了另一個護衛過來,讓他找范府下人探知明日范府的四爺和四夫人打獵的路線,找準了,趕緊回來報給她。
晚間護衛回報,卻是范四爺和四夫人平日里打獵并無固定路線,都是隨心所欲,走到哪里算哪里。
慕容寧氣得抽了那護衛一耳光,將他趕了下去。
趙媽媽見了,便笑瞇瞇地過來,對慕容寧道:“郡主莫急,我們雖不知道他們到底要去何處打獵,可我們卻知道他們從山上回范家別莊的必會走的小道。”
慕容寧心里一動,笑道:“到底姜還是老的辣。”便也不再避諱趙媽媽,偷偷告訴了她自己的謀劃。
趙媽媽聽了,覺得事有可行,便又幫提了兩句。兩人便商議妥當。
翌日午后,慕容寧便跟自己的護衛也都吩咐了,讓他們躲在一邊,見機行事,又換上最新做的孔雀尾羽織的二十四幅湘裙,臂上批一條煙青色披帛。就坐上小轎,往那后山到范府別莊的必經之路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