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香茉知道太子被皇后叫去說了很久的話,他回來時都已經入夜,還差人過來說不必等他一起用膳。
見他進來,沈香茉讓秋裳把煲著的湯取來。為他盛了一碗,【這是補氣益氣的湯,你這些天累著,多喝一些。】
季熠辰沒有喝湯,而是差屋子里的人退出去,把她拉到自己身旁坐下,一手摟著她的腰,頭擱在她的肩膀上,語氣很輕,“茉兒,我們要一個孩子吧。”
沈香茉沒有看到,只是身子止不住微顫了下,他的手已經挪到了她平坦的小腹上,把她轉過來,這回是認真的看著她重復了一遍。
她要是有了孩子。一切的問題都會迎刃而解,這東宮本不該有這么多的人,她也不該受這些委屈,可他肩膀上還肩負著太多的責任,母后的話他能反駁一半,另外一半他卻反駁不了。
沈香茉抬了抬手,他們未曾避孕,又何來要不要之說,只是這孩子,一直還沒來。
沉默了半響,沈香茉深吸了一口氣,【臣妾小的時候,服了很多的藥。】
她八歲那年大病一場,又失憶。又失語失聰,那半年的時間里,當她還不會反抗,還無力去反抗的時候。她服用了很多的藥。
當時的她忙著適應那樣的自己,忙著假裝,要蒙騙過三叔和母親,她那時又哪里懂得這么多,幾種藥加在一塊兒。喝了半年。
【病不見好,我像一個藥罐子,三天兩頭喝藥,一直持續到了我十歲那年,我開始抗拒這些,倒了那些藥假裝我喝了,祖父和爹爹并不知道。】提起過去,沈香茉總是需要費勁的去想一想,【十二歲那年,我來了初潮,疼暈過去。】
季熠辰一愣,沈香茉輕笑著,【那時候碰巧祖父請到了一個德高望重的老大夫。生平看過很多的病人,去過很多地方,遇到過的疑難雜癥比宮里這些太醫多,他替我看了診。】
沈香茉忽然頓住了,低頭看去,他握住了她的手,【他說,那次出事,我傷著了身子,又加上藥物調理不當,別說有身孕了,今后恐怕每回來月事,我都會像是受煎熬。】
握著她的手緊了幾分,如今的她并看不出這些癥狀。
【也虧了那個老大夫,我才沒有繼續受煎熬,針灸半年后,我又連著服用了一年的藥,這些癥狀終于減輕,老大夫的話也改了口,身子需要調息,調息好了,還是能有自己的孩子,但切勿亂服用藥物,體內沉寂的這些藥毒需排解干凈。】
所以那何太醫和叢太醫也只是把脈出她體內或許留有藥毒,其余的,都覺得她身子骨沒有問題。
【十四歲那年,老大夫過世了,留下了幾張藥方,我一直服用到現在,都是排藥毒的。】沈香茉坦然的看著他,心中確實是掙扎了很久,可有些事,她必須要告訴他,【在這些藥毒排解干凈之前,恐怕以我的身子,難有身孕。】
季熠辰眼底的她,就這么望著自己,眼神微閃,有些躲避,更多的是信任。巨歲坑血。
對于一個女子來說,難有身孕這四個字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季熠辰即便不能切身感受也能體會七八。
那時她該有多恐慌。
季熠辰靠近她,把她摟在了自己懷里,沈香茉身子微僵,她在等他說話。
“那年你從閣樓上摔下來,到底發生了什么事。”季熠辰輕問了一下句。
屋子里陷入了長久的沉寂,季熠辰一下一下的拍著她的肩膀,似是在安慰,“你不愿意說也沒關系。”
沈香茉緊握的拳頭松了松,又頃刻握緊,她仰頭看他,這個男人眼底里全是她的樣子。
她都忘了去想從什么時候開始一些事,一些改變,甚至兩個人之間隱隱的默契,如水流長,潤物無聲。
她是相信他的,只是怕他擔心,怕他替自己去操心那些事,更怕過去身邊就充滿危機的他,還要因為自己更添危險。
沈香茉微動了動嘴,最終,頭輕輕的靠在了他的肩膀上,用手勢給他看,【你還記得三妹成親那天,在我爹爹閣樓后面窗戶下發生的事。】
他當然記得,那是第一次他靠她這么近,得知她心中恐懼所在,能夠讓她不再害怕拒絕自己,更是第一次得知沈家還隱藏著這么一件不為人知的事。
【十年前,我去爹的書房閣樓里找他時,在二樓聽見觀景的屋子里聲音不對勁,我聽見了三叔的聲音,于是推開門想給三叔驚喜。】沈香茉手勢的動作極慢,像是她的情緒,到如今還是恐慌。
她看到母親趴在桌子上,看到三叔急急的躲開拉起褲子,看到亂了一地的衣服,當時她不懂男女之事,只單純的被嚇壞了,她好像是發現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所以她急著想跑開。
【三叔追上來了,我回頭看,覺得他的臉好可怕,陌生的像是我從來沒有認識過。我跑到樓梯附近的時候跌了一跤,半個身子滾出了臺階,我慌張的拉住了臺階上的扶手這才沒有掉下去,這時三叔走過來了。】
季熠辰發現她在顫抖,用力摟住她,“好了,不說了。”
【我以為三叔要救我,我還伸手想讓他拉我一把,誰想,在我緊拉住三叔的手,另外一只手松開臺階扶手時,三叔猛的把我甩開了,后面再無東西讓我拉,我從二樓滾了下來。】沈香茉往他懷里縮著,眼眶泛紅,【掉下來的那一刻我才意識到,三叔是想讓我死。】
她記得太清楚了,所以才會在噩夢中無法自拔,也是因為記的清楚,往后的日子里她才會時刻提醒自己,險些自己都以為她真的是個失聰失聲的人。
【醒來后我聽不見,又不能張口說話時,我看到母親松了一口氣,我在想,我昏迷的時候他們是多想讓我死去,所以我裝了失憶。】沈香茉抬手時才發現自己已經淚流滿面,這些年來三叔不斷的在試探她,祖父年紀大了,她不能在這個節骨眼上給沈家添這么重的創傷,但是不說出實情又難重創三叔。
季熠辰心疼的摟著她,這些年,她經歷的竟然比他想象的還要可怕。
這個沈家溫和沉靜的二小姐,這些年來她自己承受了多少東西。
而這些事,她到今天才告訴他。
“什么事都會過去,你三叔再不會傷害到你,你的身子會好起來,我們會有自己的孩子,放心,有我呢。”季熠辰在她耳畔不斷的輕囁著這些話,沈香茉翻過身來抱住他,顫抖著手捧住了他的臉,四目相對,片刻,她微張著嘴唇,緩緩靠近,落在了他炙熱的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