須卜也剛要把女兒嫁給禺疆?意欲何為?難道他覺得自己拼不過禺疆,須卜氏部落只能屈服于攣鞮氏部落的統(tǒng)領(lǐng)?或者是別有目的?那么,禺疆會怎么做?娶,還是不娶?
他說過:你是我第一個閼氏,也是此此世唯一的閼氏。
這個“唯一”,指的是不會再娶別人,還是擁有眾多閼氏、卻只愛她一個?
此時此刻,她想立刻問他,想知道他打算如何解決這件事,想知道他對自己的情意。
她早就知道,草原上的漂亮女子,他都可以擁有;隨著部落聯(lián)盟的壯大,他擁有的將會越來越多。
思緒轉(zhuǎn)回,她又想到,須卜瓏玲為什么告訴自己?須卜瓏玲是否愿意嫁給禺疆?
“你約我出來就是對我說這件事?”她不動聲色道。
“假如我嫁給單于,閼氏介意嗎?”須卜瓏玲笑問。
她知道,旁邊的女子雖然冷靜得不可思議,但心中必定百轉(zhuǎn)千回。
其實,她聽說過單于和閼氏相愛的故事,很羨慕,阿爸要她嫁給單于,擠在他們二人之間,她不愿意。
她相信,她也可以找到一個深愛自己的男子。
只是,今日第一次見到單于,她的目光就不由自主地追隨著他。
那么優(yōu)秀、那么驍勇的草原英雄,她怎會不心動?
因為,她敬佩的男子,就是單于這樣的男子,臉孔剛毅,身強力壯,驍勇善戰(zhàn),氣度不凡。
楊娃娃沒有回答,望著湖面上那一圈圈的漣漪。
須卜瓏玲唯有感嘆上天的作弄,讓她這么晚才遇到單于這樣的男子,“假若我自己可以做主,我就不會隨阿爸來到這里。閼氏,你愿意和別的女子分享單于嗎?”
“不愿意。”楊娃娃脫口而出。
“閼氏很坦誠。”須卜瓏玲一怔,沒料到她會這么直接。
“我承認我很自私,在愛情面前,每個人都會自私。因為相愛的男女,容不下第三人。你是一個好姑娘,我希望有一個優(yōu)秀的男子愛你,而你也愛他。”楊娃娃誠懇道。
“承閼氏貴言,我能否找到那樣的男子,無法預(yù)知。”須卜瓏玲眼風(fēng)清冷,一抹淡淡的傷色從眼角飛落,“我可以保證,我不會成為閼氏和單于之間的第三人。”
她也有自己的美麗與驕傲,也想得到一個優(yōu)秀男子對自己的專情與癡心。
雖然她對禺疆心動了,但僅僅是心動,只要及時遏制情意的蔓延,就能不受傷、不痛苦。
楊娃娃看著她,不由得欽佩她。
須卜瓏玲是一個清雅、玉致的女子,水汪汪的杏眼,高挺的鼻梁,紅潤的臉龐,令人賞心悅目。最令人心動的是,她清冷孤傲、美麗高潔,想必心中熱情如火吧。
楊娃娃想著,如果自己是男子,也會喜歡這樣的女子吧。
“你阿爸決意讓你嫁給單于,你怎么對他說?”
“閼氏放心,我自有辦法。”須卜瓏玲柔婉一笑。
突然,不遠處傳來馬蹄聲,接著傳來清脆、歡快的女子笑聲,“哥,那月亮湖真那么美麗嗎?”
二人轉(zhuǎn)身,看見一男一女朝這邊疾馳而來。
轉(zhuǎn)眼之間,他們已在近前,下馬走來。
身姿嬌小的女子身穿黃綠相間的綢裙,嬌俏的臉上綻開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笑得眉睫彎彎,“兩位姐姐好,我叫呼衍玫兒,這是我哥哥呼衍揭兒。我哥說月亮湖很美,就帶我來玩玩,你們也是來看月亮湖的嗎?”
須卜瓏玲被她嬌憨與率真逗樂了,笑著點頭。
原來這個男子就是傳說中呼衍氏部落單于。
須卜瓏玲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比想象中的更俊一些、更英偉一些。
眉宇清朗,神態(tài)俊灑,原來,他這般年輕。
楊娃娃怔怔地看著他,他也目不轉(zhuǎn)睛地看著她,面無波瀾,目光卻復(fù)雜,仿佛包含了太多旁人不解的情緒。
須卜瓏玲看見他們對視的目光,覺得怪怪的。
呼衍揭兒為什么這般看著禺疆的閼氏?他的目光,好似深情款款,又似激流滾滾,他好像竭力壓抑著什么,卻又想表達什么。
太奇怪了。
須卜瓏玲看著默默相望的兩人,腦中轉(zhuǎn)過數(shù)念,看明白了他們的目光。
禺疆與閼氏相愛,而呼衍揭兒,應(yīng)該也喜歡閼氏吧。
聽說,禺疆和閼氏大婚那日發(fā)了一些事,都受了重傷,會不會是因為呼衍揭兒?
須卜瓏玲發(fā)現(xiàn),深情地望著喜歡的女子的男子,會讓自己迅速淪陷。
對禺疆心動,僅僅是一剎那,因為她清楚地知道,她不愿、也不會插足他們的愛。
對呼衍揭兒的心動,不是一瞬間,而是,她的心一分分地沉下去,掉進萬丈深淵。
而這個萬丈深淵,只屬于呼衍揭兒,這是她的宿命與劫難。
和呼衍揭兒的第一次相遇,她并不知道,在她以后的十年中,她將日日夜夜盼望呼衍揭兒深情的目光,最終,仍然無法盼到。這一的最后一刻,她才明白,他所有的溫柔,只是一個男子對妻子的歉疚,只是一個男人愛情的影子,并不是刻骨銘心的愛。
“哥,你怎么了?”呼衍玫兒不知所以然,拍了一下兄長的手臂,“哥……”
“玫兒,你和這位姐姐玩會兒,我和閼氏到那邊談重要的事,稍后來找你。”呼衍揭兒猛地回神,想到剛才的失態(tài),有點尷尬。
楊娃娃白皙的臉頓時染了兩朵紅云,尷尬地笑了笑,朝前走去。
呼衍揭兒不理會妹妹和須卜瓏玲驚詫的目光,徑直朝著樹林走去。
須卜瓏玲目送他們走向樹林,心中暗想,也許他們是了斷。
“姐姐,你叫什么?我們一起玩,好不好?”呼衍玫兒親切地拉著她的胳膊。
“我叫須卜瓏玲。”她心不在焉地說著,時不時地望向那片樹林。
……
呼衍揭兒在樹林前止步,猛地轉(zhuǎn)過身,深深地看著她。
楊娃娃低著頭,一邊走一邊想著應(yīng)該怎么對他說,不料想他突然停下來,差點兒撞上他。
在他開口之前,她搶先開口問道:“你的傷好了嗎?”
“你關(guān)心我?”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以為她再也不會和自己說話,更不會關(guān)心自己,只會恨自己,因為,她和禺疆差點被他害死。
“朋友之間互相關(guān)心是應(yīng)該的。”
“是嗎?”
“是。”
他苦笑,“心中的傷,此此世都好不了。”
楊娃娃淡淡一笑,“曾經(jīng),我覺得自己很壞,總是連累身邊的人不是死就是重傷,傷害了很多人,夏心,夜天明,林詠,霓可,愛寧兒,丘林野,還有你。原本他們可以活得很好,卻因為我的出現(xiàn)而改變了他們的一,可以說,是我害了他們,也害了你。每次想起以前的事,我就很難過。”
呼衍揭兒心疼道:“這不是你的錯,你不要胡思亂想。”
他沒想到她會有這樣的心事與痛苦,更沒想到她會覺得她害了自己。
她嫁給禺疆那日,因為他的逼迫,她不得不自盡,想來她是抱著必死之心才從容赴死的吧。
即使永遠得不到她,他也不愿她死。
永遠再也見不到她的痛,比起得不到她的痛,不知痛多少倍。
“以前那些事,我已經(jīng)想通了,可是,呼衍揭兒,我希望你想開一些,放手了就不會再痛。”楊娃娃語重心長地勸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心中的苦澀與痛意,只有自己明白,他努力擠出一抹笑意,“從此以后,我只當(dāng)你是朋友。”
“謝謝,你永遠是我的朋友,一輩子珍惜。”
“明日就開始草原盛會了,我?guī)祪簛硗嫱妗D銈兟?lián)盟重新推選部落連忙單于,假如須卜氏和丘林氏再做出什么傷人的事,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們。”呼衍揭兒的嗓音驟然冷沉、狠厲。
“為什么幫我們?”楊娃娃驚詫不已,沒想到他轉(zhuǎn)變這么快。
“我只是不想你再受到傷害。”他望向不遠處的月亮湖,目光深沉,“我知道是你救了我,如果不是你為我說情,禺疆不會饒我一命。”
楊娃娃忽然想起烏絲說的話,瞳瞳的守護神真的是呼衍揭兒?
一的守護神是什么意思?難道他守護瞳瞳一?瞳瞳長大后會發(fā)什么事?
她笑道:“其實不是我,應(yīng)該說是瞳瞳和烏絲。”
呼衍揭兒錯愕道:“瞳瞳?瞳瞳如何救我?”
她猶豫須臾,終究沒有說實話,“瞳瞳病了,女巫烏絲說瞳瞳惡鬼纏身,禺疆相信了,就放了你。”
他點點頭,靜靜地看她片刻,忽然一字一句地問道:“深雪,我能否最后一次……抱你?”
她驚愣地看著他,只聽他懇求道:“就一次,好嗎?”
他凄苦的請求與期盼的眼神,讓她猶豫不決。
或許,最后一次擁抱,是訣別,是了斷,是他人的另一個開始。
那么,她應(yīng)該成全他。
楊娃娃緩緩一笑,走向呼衍揭兒,摟著他的腰,靠在他的右肩。
呼衍揭兒激動地抱著她,加大力道,收緊雙臂,好想再也不松手。
他忘情地享受著這溫馨、寧靜、得來不易的一刻,那種動情的感覺令他激情澎湃,差點兒無法克制。
不久,他戀戀不舍地看著心愛的女子抽身離去。
當(dāng)她從夢幻一般的月亮湖離去,這個春天就此變得荒涼,他的一,就此變得空曠。
這個擁抱的過程,大概持續(xù)了三分鐘。
她邊走邊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