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咕隆咚的客廳里,齊鳴楚一個人坐著,嘴唇上似乎還殘留著清晰的觸感和淡淡的酒氣,他自認了解林凱,可現在卻一點看不透他為什么生氣,但是看林凱剛才的反應,一定他把事情搞砸了。
而此時此刻林凱則像孤魂野鬼一樣在午夜的街道上游蕩,無聊的踢著石塊,覺得自己前所未有的可樂。直到凍得渾身冰涼,也沒想好去哪兒過夜。這點誰都不好叨擾,于是索性去了賓館。
第二天上班,陳宇航顛兒顛兒湊近聞了聞說:“你怎么還一身酒味兒,沒換衣服還是沒回家?”
林凱說:“既沒回家也沒換衣服。”
陳宇航說:“有個好消息,咱們年終獎有著落了。”
林凱說:“壞消息呢?”
陳宇航說:“哪兒那么多壞消息,沒有壞消息,就是好消息,破產案。”
林凱心一沉,陳宇航小聲跟他嘀咕,“兄弟誒,你可得給我打頭陣。”
林凱說“這事兒你別找我。”
陳宇航跟看二傻子似的看了他半天撂下一句話,“上我辦公室來一趟。”
林凱進屋后,陳宇航關上門,拉上百葉窗說:“你傻了是不是?你知不知道咱們要是能整著幾件破產案子,不用多,三四件這輩子就夠花了。這差事給誰誰不樂翻天,你從廣告公司跳過來不就是為了賺錢么?怎么了,現在嫌錢燒手?”
林凱說:“老大,我沒接過破產案子,但看別人接過。五百塊錢拎三個IBM筆記本回來,跟我說‘這還是下手晚的’,好好一個企業給禍害成什么樣?清算小組天天住五星級賓館,到最后工人連拖欠工資都沒拿到,那些債權人什么的就更不用說了,一毛錢都沒有。這錢你讓我拿,我還真覺得燒手。”
陳宇航把文件撇到一邊,“林凱,那你想過沒有,如果是你接這案子,通過你在其中的作用,那些員工就可能拿到工資,一部分債權人就可能拿到欠款。說句不要臉的話,這錢咱賺的不偷不搶不違法,咱們要是自視清高的不接,一幫人搶著接。我老婆懷孕一個多月,我雖然很想給孩子賺奶粉錢,但是太缺德的事兒不用你說我肯定也不會做。怎么樣,我把話都說到這份兒上了,你再考慮考慮吧?”
林凱坐在轉椅上,腳一蹬地,轉了好幾圈,把陳宇航嚇了一跳,好容易停下了,他又蹬了一下,陳宇航說:“差不多行啦,我看你都暈。”
東倒西歪的站起來,林凱靠著桌子問:“什么時候開工?”
陳宇航一聽樂了,捧起茶杯喝了一口道:“過完元旦,一月份。”
林凱扶著腦袋說:“微臣愿效犬馬之勞。”
陳宇航茶水差點噴出去半杯。
腦袋晃暈了,可事兒想明白了,林凱覺得挺好,回到自己辦公室又轉了兩圈兒,順帶著連昨天晚上的事兒也想明白了。不就是讓齊鳴楚給親了么,有什么大不了的啊,又不是初吻,又不是沒被人親過。這么一想,頓時豁然開朗,一天暈暈乎乎的就過去了。
晚上下班正點到家,齊鳴楚在廚房做飯,林凱站在門口就聞著鍋包肉的味兒了,躡手躡腳的潛進廚房,拿了塊炸好的,齊鳴楚眼尖一下看見了,“這才過了一遍油。”
林凱不以為然吧嗒吧嗒嘴,“挺好吃。”
齊鳴楚搖了搖頭,“吃一塊就行了啊,別吃了,等會兒好了再吃。”
林凱說:“再吃兩塊,再吃兩塊,我都快餓死了。”
齊鳴楚說:“剛才那話沒說全,才過了一遍油,有的還沒熟。”
林凱瞬間消停了,溜達回客廳拿了幾塊餅干充饑等著開飯。吃飯的時候,齊鳴楚問他不生氣了?林凱手一揮,差點沒把筷子甩出去,“生什么氣啊,有什么好生氣的。”
齊鳴楚心說昨天也不知道是誰不分青紅皂白就讓我滾遠遠的,那臉變的比脫衣服還快。齊鳴楚也奇怪,按說自己也不是什么好脾氣的人,以前是跟別人裝得人模狗樣,單單跟林凱張牙舞爪,現在反過來了,對著林凱說什么也發不起脾氣,齊鳴楚自我安慰,肯定是因為這兩年脾氣變好了,不愿意跟人計較了。
林凱吃了兩塊刀魚問:“你這里放酒了吧?”
齊鳴楚說:“料酒。”
林凱搖了搖腦袋,“怎么在椅子上轉了兩圈到現在還暈乎乎的?”
齊鳴楚抬眼看他,“沒事兒吧?”
林凱伸了伸胳膊,“沒準真像你說的,這老胳膊老腿兒的,經不起折騰了,打這么幾天籃球關節就酸疼。”
齊鳴楚一琢磨好像有點不大對勁兒,拿手心去貼林凱的額頭,“大哥,你昨兒晚上干嘛去了?你這發燒呢你知不知道?”
“啊?不能吧。”林凱自己拿手摸了摸,“你看我這活蹦亂跳的,怎么一點感覺都沒有?”
齊鳴楚挫敗的找來體溫計,“還沒感覺,你都燒的渾身關節疼了還沒感覺?得了得了,數字說明一切。”
五分鐘后,體溫計上精準的顯示出了38度2的溫度,齊鳴楚說:“這體溫果然是你的風格。”
林凱斜眼,“你別以為我發燒就打不過你啊。”
齊鳴楚打開抽屜找了一盒退燒藥,倒好開水端到林大爺面前,吃完了藥直接踹回屋里躺著。林凱捂著大被在床上熱的翻來覆去,心說自己真是自作孽不可活,喝多了不在家好好呆著,非要大半夜的出去壓馬路,這回好了。
齊鳴楚說:“你這烙餅呢?”
林凱抬起手腕指指手表,“大哥,才七點,我哪兒睡的著啊。”
齊鳴楚說:“睡不著也得睡啊,出身汗,睡個十幾個小時,明天早上燒就退了。”
林凱想了想,“你開我書架,把那本民法拿出來。”
齊鳴楚說:“你腦袋燒壞了,這樣了還看法條?”
林凱說:“你知道個屁,我看它不出半個小時就能睡著。”
二十分鐘后,齊鳴楚悄悄開門,發現林凱摟著民法法條睡的不省人事,齊鳴楚心說這玩意兒真這么好使?
第二天燒是退了,就是渾身沒什么勁兒,林凱趴在辦公桌上尋思這有人伺候著就是不一樣,想當年大二的時候發燒,寢室里一人沒有,還得自己哆哆嗦嗦的去買藥,哪像昨天,齊鳴楚端茶,齊鳴楚遞水的,那叫一痛快。
中午的時候,事務所的小律助扛了棵圣誕樹回來,女同事們唧唧喳喳的一擁而上,再閃開的時候樹上已經張燈結彩。林凱看了眼手機,原來已經這日子了。
下班順路買了只燒雞,要說這燒雞還是得倆人吃,最省事兒,不用讓雞大腿兒也不用讓雞翅膀,一人一個,雞腦袋卸下來,雞脖子掰兩半,齊鳴楚說:“你這病剛好就吃這么油膩的東西不好吧?”
林凱沒正形的舉著雞翅膀嚎,“烤雞翅膀,我喜歡吃。”
齊鳴楚說:“我發現了,你有病都是自己作的。”
兩小時后,林凱抱著馬桶吐得死去活來,齊鳴楚端著熱水站旁邊,“這是不是就叫現世報?”
“你給我滾。”
“你說你現在吐出來的是雞大腿兒還是雞翅膀?”
“滾!”
胃腸感冒來勢洶洶,林凱壓制住了頭陣,卻沒能阻擋第二波攻擊,結果是吃什么吐什么,最后吐得胃里什么都沒有,喝水都吐,嗓子經過幾次胃酸洗禮,徹底啞了。第二天給陳宇航打電話請假的時候嚇了人家一跳,陳宇航說:“你在家好好養著,沒養好千萬別來,誒,你用不用去醫院查查,萬一是甲流什么呢?”
林凱說:“老大,你用不用這么咒我?”
陳宇航說:“現在得感冒的基本上全甲流,我是為你好,早治早好。”
林凱掛了電話,琢磨了一下,覺得陳宇航的話也有幾分道理,別的不怕,就怕萬一點兒幸,弄個甲流那可熱鬧了。于是把自己包的嚴嚴實實打車去了醫院,大夫給開了好多種藥,林凱說:“大夫,我到底是不是甲流啊。”
大夫說:“你要是全套檢查得兩千多塊錢,但是你要是把這些要吃了呢,就算是甲流也能治好。”
林凱在心里罵了句我靠,拿著單子去交錢。回家看見齊鳴楚說:“你看咱倆接觸這么密切,萬一把你傳染了那就不好了,干脆這些藥你跟我一起吃吧。”
齊鳴楚說:“你怎么吃藥還得找個墊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