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臉色驟變,瘋狂的調動體內所剩無幾的斗氣,齊齊攻向面前白色的光暈。
轟!
拳頭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結實的墻壁,甚至連指骨也有隱隱斷裂的征兆,云若寒一咬牙,眸中冷光微閃,撐??!她還在里面!他必須撐住!
“如意……”幾乎是從牙齒縫里擠出來的兩個字,卻帶著繾綣、深沉的愛意。
“噗!”體內斗氣一蕩,云若寒整個人朝后飛出一丈,一口鮮血從嘴中噴濺而出,邱樓等人同樣被自己擊出的力道反震回來,雙雙落敗,明夜手中長劍早已咔嚓一聲斷裂,甚至被白光粉碎成了碎末,洋洋灑灑濺落一地。
“老哥!”云若水急忙驚呼,顧不得自己的內傷跑向倒在地上動彈不得的云若寒。
俊朗的容顏蒼白如雪,飛揚的眉黛此時染上了幾分虛弱,嘴角掛著殷虹的血漬,他捂著胸口,不住的干咳著,渾身上下就像是被馬車碾過,每一塊骨頭都在叫囂著疼痛!只一雙眼,依舊固執的看著眼前的白色光體,望眼欲穿!
“老哥,你受內傷了。”云若水哽咽的開口,一把按住云若寒剛要起身的身體,倔強的看著他:“老哥,你不能再動了!再這么想去,你的身體會受不了的。”
內傷過重,一旦筋脈震碎,那他這一身修為就會報廢了!
云若寒死死咬著嘴唇,眉宇間一片決然,他抬起手重重敲了敲云若水的腦袋:“傻丫頭,你不會懂的,今天哪怕拼了這條命,我也要……”
話還未說完,雙眼突兀的瞪大,錯愕的看著映照在光暈中,逐漸清晰的黑色剪影,一步一步,緩慢從光暈中走出。
“恩?”當十二提著一把通體烏黑的長劍一身狼狽從光暈中完全走出來時,她眉頭一蹙,看著四周紛紛倒地不起的眾人,臉上浮現了一絲危險的神色,“怎么回事?”
“如意!”云若寒見她出來,雙臂一撐,居然硬生生掙脫了云若水的束縛,踉蹌著步伐走向她,“你……沒事?”
對上他不安的目光,十二心頭一怔,“恩,我沒事?!?
“呼!”
聞言,邱樓當場大大松了一口氣,整個人平躺在石堆遍布的浮云地上,面朝藍天,嘴里大咧咧的道:“如意,你整天就知道嚇唬人!剛才我差點以為你會……會……”話到最后已是泣不成聲,一向靈動調皮的雙眼染上了一層霧色,她仿佛在哭訴著,在委屈著什么。
“我真的沒事。”十二抿了下唇,看著一個猛撲撲到自己懷里,嚎啕大哭的邱樓,一時間有些無錯,染血的黑袍被溫熱的液體浸濕,她抱著自己的雙手力道重得仿佛要將自己的腰給折斷,十二眸光柔和了許多,微垂下頭,僵硬的拍打著少女的背脊:“我真的沒事。”
“如意?!痹迫艉€步到十二面前,仔仔細細將她打量一通,確定人沒事,嘴角彎起一抹安心的笑,視線一蕩,整個人搖晃著暈了過去。
“老哥!”云若水驚呼一聲,剛要上前,豈料,眼前一道黑影閃過,云若寒已被十二攔腰抱在懷中,墨發飛揚,十二單膝跪地,左手執劍,右手穩抱懷中男子,一身冷冽,眉眼冷峭如霜。
“呀,他怎么暈了?”邱樓擦了擦眼淚,吶吶的問道。
十二為云若寒調理內息后,才抿唇道:“斗氣反噬,筋脈損傷,一時血液不順?!?
“主子,讓我來抱云公子吧,畢竟男女授受不親。”明夜干咳一聲,壓下體內翻騰不息的痛楚,出聲道,一雙眼狠狠瞪著十二懷中的男子。
礙眼!太礙眼了!
這個人早不暈晚不暈,偏偏在主子面前暈倒,哼!
他眼中掠過一絲冷光,十二點點頭,將人送到明夜懷中,回頭看了眼面前一地的斷臂殘骸,嘴角往上一揚,右手猛地朝下一揮,長劍銳利的插入土地。
斗氣源源不斷透過長劍送入地面,瞬間,整片雪山開始震動,山間中,堆雪簌簌落下,雪球滾滾,天忽地從陽光明媚,變得陰云密布,黑壓壓的云層,帶著濃濃的危險氣息,十二孤身半跪于地,一襲墨發隨意蜿蜒在身后,拖曳在碎石地上。
“給我破”她口中一聲冷喝,雙眼精光爆閃。
大地開始劇烈震動,咔嚓咔嚓的碎響,地面龜裂,一條條深如溝壑的縫隙從十二腳下蔓延開來。
轟隆??!
雪山之巔,玄女宮殘存的半壁江山被龜裂的土地吞噬,塵埃漫天,耳畔巨響轟鳴,直沖云霄。
“咳咳咳,”邱樓捂住口鼻,瞪大眼睛看著眼前這駭人的一幕,“我的天,就……就這么沒了?”
即使只有半個宮殿,卻也巍峨,可現在呢?居然就在她這么隨意一擊之下,給毀了?
山巔上唯有一個驚天大坑,深不見底,千年雪山之上,玄女宮宮殿徹底煙消云散,化作歷史殘骸,十二隨手撩開肩上華發,冷峭的容顏,綻放出一抹清淺的笑,執劍起身,冷眼看著不遠處塵埃散去后宛如深淵般的大坑,“從今往后,世上再無玄女宮!”
一句話,已足以說明一切。
第二天,大陸驚動,世人皆知,玄武國司馬如意攜帶伙伴四人,親赴玄女宮,將百年宗派毀于一旦。
有人說,她的實力已經進入武神之境,有人說,她利用了旁門左道才覆滅玄女宮,有人說……
傳言無數,可唯有一點是天下人心知肚明的,那便是,今后寧肯得罪皇族,莫要得罪司馬如意!
得罪皇族頂多是身首異處,可得罪司馬如意?
紅袖門、玄女宮就是前車之鑒。
一時,十二的名聲四驚天下,風頭凈勝!
位于斷壁懸崖外,一座落后小鎮,這里民風淳樸,后方是百姓自給自足的農田百畝,樓房高低錯落,雖比不得皇城繁華,卻勝在幽靜、閑適,十二在覆滅玄女宮的三天后,帶著昏迷的云若寒,身受重傷的邱樓等人來到小鎮,在客棧中,開了五間上房。
云若寒始終昏迷不醒,子夜,高燒不退,整個人都快燒糊涂了。
“如意……如意……”他枕在玉枕上,溫潤的容顏慘白一片,渾身冷汗不止,青絲黏在兩頰,嘴里不住喃喃著十二的名字。
云若水在調整了內息后,雖然內傷沒有痊愈,可行動已經無礙,她不顧十二的阻撓,硬是要下床照顧自己的老哥,看著病榻上贏弱的云若寒,眼淚怎么止也止不住,只能孤坐在床頭,不住抹淚。
“老哥,老哥!”看著自幼伴隨自己成長的哥哥,聽著他一遍又一遍呼喚著如意的名字,云若水的心痛得快要窒息。
“吃點東西?!笔酥盹垙奈萃馔崎T進來,三樣小菜,一碟米飯,她隨手將托盤放在木桌上,房間里燭光明明滅滅,映照著帳幔后的兩人身影盡顯落寞。
“如意姐姐……”云若水哽咽一喚,雙眼紅腫得跟個核桃似的。
“姐姐不哭。”小奶包跟在十二身后,粉嫩、矮小的身體蹬蹬跑到云若水腳邊,扯了扯她的裙擺,糯糯的說道,“姐姐哭得好丑的?!?
“閉嘴?!笔志褪且粋€爆栗狠狠敲在小奶包的腦勺上,“過去吃你的飯?!?
小奶包雙眼一紅,委屈得不得了,可看著自個兒媽媽不悅的目光,他緊緊閉上嘴,兩個腮幫氣得鼓成了兩團,一溜煙跑到木桌邊,踉蹌著爬上長凳,握著桌上的筷子,使勁戳著。
“邱樓和明夜還在歇息,飯菜都在這兒,要守著他,你多少也要吃點。”十二聲音平平,可語調中的關切卻絲毫未加掩飾,她深邃的眸子定定看著側坐在床榻上的云若水,再移向云若寒,昔日溫文儒雅的少年公子,此刻,已是氣若游絲,如果不是十二每天傍晚為他輸入斗氣,又用納戒中的靈藥,為他續命,恐怕云若寒早就被反噬的斗氣入侵心臟,命隕九霄了。
十二請過大夫,可鎮上的大夫通常醫治的都是些普通病痛,也只看出云若寒脈象時斷時續,五臟六腑皆有損傷,要小心調養,別的,他們也是無能為力,十二本身未曾學過醫術,除了用斗氣為云若寒梳理身體,用丹藥為他續命調理,別的什么也做不了。
“他的情況有好轉嗎?”十二一手按住云若水的肩膀,靜靜俯瞰著榻上的男子,沉聲問道。
云若水搖了搖頭:“沒有,還是和昨天一樣,筋脈受創,老哥的修為又進入武尊,這下斗氣反噬,比以前還難治療,如意姐姐,再這么下去,老哥會落下疾患的!”
她抬起頭,不安的看著十二,臉上兩行清淚滾滾,甚是擔憂。
十二緊抿著唇線,臉色亦是陰沉,“你可知這世上誰的醫術最高?”
云若水心頭一跳,“如意姐姐,你要做什么?”
“當然是去把大夫請來,為你老哥醫治。”她忽地一笑,笑容極其淺淡,卻帶著讓人無法言喻的魔力,一瞬,就將云若水心里的不安撫平,仿佛只要有她在,一切的困難都不再是困難。
“這……”云若水吸了吸鼻子,“世上醫術最好的,一是玄女宮白衣使者,二是神王殿黑衣使者,只是白衣使者……”她頓了頓。
“白衣使者已經被我殺了,也就是說,現在唯有找到黑衣使者將他帶來?”既然已經有了人選,十二心底自是有打算。
“如意姐姐,”眼看著十二一臉若有所思,云若水冷不防出聲一喚。
“恩?”十二挑眉看向她,“怎么了?”
“那個……據說黑衣使者只醫治神王殿中人,若非神王殿的人,就算是死在他面前,他也不會出手?!?
十二眸光一冷,抬手學著云若寒的模樣揉了揉她的頭發,“安心,我說過會把他請來,就一定會,你看,連玄女宮我都能血洗,一個使者,我怎么可能請不來?”
話里帶著濃濃的自信,清秀的臉龐上,涌動著的是沖天的傲氣!
云若水唇瓣動了幾下,終是沒多說什么,只拉著十二的手,不住的說著謝謝。
“他是為我受傷,我為他找人醫治,不是理所當然嗎?”十二一時失笑,打斷了云若水的話,“事不宜遲,我現在就啟程?!?
“恩,”云若水將臉上的淚水擦干,揚起一抹滿是信賴的笑容,目送十二離開,離開前,十二指著正刨著米飯的小奶包對云若水說道:“這家伙就暫時交給你照顧了?!?
“如意姐姐,你放心,我一定把它養得白白胖胖的?!痹迫羲徊顩]拍著胸口對天起誓了。
十二抿唇一笑,倒也沒多說什么,利落的轉身,離開了房間。
云若水低下頭,看著床榻上雙眼緊閉的老哥,嘴里喃喃道:“哥!她是在乎你的,你得快些好起來,聽見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