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輩,我只想救人。”十二抿唇道,可手上的動作卻沒有放松,緊緊箍著他的喉管,稍一用力,這人立刻就會死在自己手中。
黑衣使者素來不受人威脅,十二越是逼迫,他的立場越是堅定:“我不救,你要殺便殺!”
五指一緊,十二用力掐住他的喉管,黑衣使者呼吸已明顯不順,臉色被憋得鐵青,游走在死亡的邊緣,他臉上依舊沒有絲毫懼怕,反而瞪大眼睛,無畏的對上十二殺意遍布的眸子。
哪怕殺了他,他也不會出手救一個不屬于神王殿的人!
見黑衣使者傲骨堅定,十二眉心一凝,已知用強硬手段恐怕是不行的,松開手,身體急速退開,抱拳道:“抱歉,方才是我情急,”話頓了頓,“前輩,我的朋友如今命懸一線,請你務必出手相救。”
黑衣使者揉著僵硬的脖子,深深吸了幾口氣,直到呼吸順暢了,才冷笑道:“說了不救就是不救,唧唧歪歪廢話怎么這么多?”
“前輩。”十二臉色一沉,眸中冷光乍現。
“怎么,還想硬來?”黑衣使者不屑一笑,“就算你殺了我,我也不會出手。”
“前輩,敢問你要如何才肯出手?”十二生生壓下心底的怒氣,咬牙問道,一張臉陰沉得能擰出水來,眼前這個人,殺也殺不得,打也打不得,著實讓十二惱火。
就在黑衣使者打算一口回絕十二時,忽然,他的精神意識傳來一震細微的波動。
“幫她。”一道滄桑的聲音在他的意識海中炸響。
黑衣使者臉色忽變,似敬畏,似恐懼。
“想我出手?”他唇線緊抿著,冷漠開口。
十二心頭一喜,重重點頭,“是!”
云若寒因她受傷,無論付出什么代價,她都必須要救他!滴水之恩,涌泉相報,他真心對她,十二自是回以真心相報!
“想我出手也行。”即使已經準備出手,但黑衣使者還是想吊吊她的胃口,至少,要把方才受制于人的賬給報回來!他揚起一抹古怪的笑容,手指拂著下顎,從上到下將十二掃了幾遍:“或許你跪下來求我,我說不定一時心軟,就答應你了呢。”
傳聞,司馬如意一身傲骨,手段殘忍,即使是見到君王,也不曾屈膝,她可會為了一個所謂的朋友相求自己?
黑衣使者實在是好奇,目光灼灼看著十二,等待著她的答復。
十二揚起一抹冰冷的笑,在黑衣使者的凝視下,利落的撩開衣擺,膝蓋一彎,筆直的跪倒在地上,膝蓋與地面碰撞,發出咚地一聲碎響,聲響不重,卻仿佛敲打在了黑衣使者的心房之上。
有那么一種人,面對強權不曾屈膝,卻甘愿為了朋友,為了心底在乎的那些人,拋棄自己的尊嚴。
黑衣使者怔忡的看著眼前雙膝跪地的十二,即使是這樣卑微的姿勢,可她的背脊始終不曾彎過一下,一身傲骨。
“你……”他忽然開口,卻又不知道該說什么。
值得嗎?
為了一個所謂的朋友,做到這種地步。
值得嗎?
用這樣卑微的姿態去請求一個甚至不知會不會答應幫助她的人。
答案已經呼之欲出,十二眸光堅定,仿佛在無聲的回答著他,值!
黑衣使者無力的揉著眉心,袖袍一揮,“你先起來。”
十二干脆利落的起身,“這樣可以了嗎?”
“我跟你走。”黑衣使者妥協了,早在那人出聲命令自己幫助她時,他就已經妥協。
十二眸中掠過一分激動,單手扯住黑衣使者的衣領,凌空躍起。
“喂!你松手啊,拉拉扯扯像什么樣子?”
“這樣速度更快。”
……
空中傳來兩人的談話聲,隨著晨間的涼風,徐徐落下。
十二唯恐云若寒傷勢有變,回程時,幾乎是馬不停蹄,趕到邊陲的小鎮,便見明夜宛如一尊雕塑,立在客棧外。
“主子!”見十二歸來,明夜臉上綻放出一抹欣喜的笑,眼眸中情愫萬千,整個人激動地不可遏制的發起抖來,四天,她已經離開了四天,這四天對他來說,當真是度日如年!
都說相思苦,如今他也嘗到了這思念的滋味。
“恩。”十二眸光一軟,素來冷清的臉廓放柔了不少。
蹬蹬蹬……
小奶包一早就感覺到十二的氣息,從二樓順著紅漆樓梯跑了下來,粉嫩嬌小的身體搖搖晃晃的朝著十二一路撲來,眼眶紅了一圈。
這幾天可想死它了。
小鹿斑比般的眼鏡,水汪汪的盯著十二,滿滿的幽怨,在它心底,十二是它的媽媽,它對十二素來依賴,如今被十二拋在客棧,睡也睡不安穩。
“媽媽……”糯糯的喚了一聲,十二的心剎那間軟得一塌糊涂,伸出手想要抱它,誰料,小奶包忽然轉過身,拿后腦勺對著她,仿佛在發脾氣。
誰讓她拋下自己的!
平日即使被十二放進納戒的空間,但它總能夠感覺到她的氣息,可現在呢?
十二哭笑不得的看著對自己愛理不理的小家伙,搖了搖頭,“好了,不會再有下次了。”
曾經她以為自己是孑然一身,可不知何時,她心底已悄然住進了許多人,而這些人都用著一顆赤子之心保護著,守護著她。
“不是有病人嗎?”黑衣使者冷不防出聲,一張臉冷若冰霜。
“這位是?”明夜凝眸看向他,對十二身邊出現的男人,他總是抱著一百二十分的警惕!
“放心,我對她,”黑衣使者指了指十二,“沒有半點興趣,收起你臉上的醋意!”
被人揭穿心思,明夜臉頰驀地一紅,眉宇間染上幾分羞澀,悄悄看了十二一眼,卻失望的發現,她的心思都擱在了小家伙身上,似乎未曾聽見。
哄了許久,小奶包才勉強原諒了十二,乖乖的窩在她懷中,雙手死死揪住她的衣襟,“媽媽,下次不許再離開了。”
“恩。”十二眼眸溫柔得醉人。
回頭看了一眼被自己忽視了許久的黑衣使者,歉意道:“抱歉,我現在就帶你過去。”
三人齊齊進入客棧,上了二樓,正好碰見從客房里出來的云若水。
幾日沒見,她整個人憔悴了許多,原本肉呼呼的臉頰,徹底凹陷進去,雙目無神,眼中布滿了血絲。
“如意姐姐!”見著十二,云若水仿佛抓住了最后一塊浮木,激動地近乎哽咽。
“我已經把人請來了,他會好的。”十二抿唇說道,請黑衣使者進屋,看著病床上,臉色慘白的云若寒,心底一澀,如今的他,哪里還有初次見面時的俊朗儒雅?仿佛失去了靈魂的傀儡,整個人透著絲絲死氣,渾身被冷汗浸濕,黑衣使者擠開十二,側身坐到床沿,伸出手為云若寒把脈。
十二等人圍在房中,屏著氣,等待著。
邱樓沒多會兒也趕了過來,四雙眼,齊刷刷看著專注為云若寒診脈的黑衣使者。
“哼,這種傷勢……”黑衣使者忽然冷笑一聲,打破了房間里的靜謐。
云若水急忙開口:“大夫,情況很糟糕嗎?”
“就這種毛病也需要你大張旗鼓把我找來?”黑衣使者越過她,看向一旁緘默不語的十二,嘲弄的問道。
“請前輩不吝相救。”十二絲毫不介意將姿態放到最低,比起被黑衣使者嘲諷幾句,云若寒的性命更重要!
明夜眸光一冷,渾身散發著一股戾氣,惡狠狠的瞪著床側的男子,只恨不得一刀宰了這個對十二出言不遜的家伙。
黑衣使者移開眼,對上明夜似要吃人的視線,嘴角輕輕咧開,“你還真是養了只不得了的忠犬啊。”
“明夜!”十二低喝一聲,眉宇間已是不悅至極,明夜忍著怒氣,將頭撇開。
“前輩,請救治他!”十二再度開口,如若不是有求于人,她怎會放任他如此教訓明夜?
“你們全都出去,沒有我的命令不得隨意進來。”黑衣使者盤膝坐到床榻上,漠然開口。
十二點點頭,帶著憂心忡忡的云若水等人離開房間。
“如意姐姐,老哥會好的,對吧?”云若水不安的問道,四人就站在客房外的走廊之上,靜靜等待著。
“當然。”十二一臉篤定。
“是啊是啊,”邱樓也出聲附議:“那可是神王殿的黑衣使者,一手醫術妙手回春,有他出馬若寒不會有事的。”
得到同伴的安慰,云若水提高的心勉強落了少許,她重重點頭,目光緊緊盯著眼前緊閉的房門,拳頭緊握:“恩!老哥一定會沒事的。”
明夜默不作聲站在十二身后,約莫兩個時辰過去,就在眾人等得心煩意亂時,門才從里面被推開,黑衣使者一身黑袍凜凜,從房內踱步出來。
“已經無礙了,等他蘇醒,將這顆藥丸給他服下,七日后,他便能入平日一樣生龍活虎。”將一顆白色藥丸遞給十二,黑衣使者冷漠的說道。
十二伸手接過,云若水早已顧不得沖進了房間,“謝謝。”
“不必,”黑衣使者冷笑一聲,若非殿主親自下令,他怎會出手救一個與神王殿毫不相干的人?只是……
眼眸輕輕一轉,殿主怎么會要求自己幫她?
視線晦澀的在十二身上游走一圈,這個問題黑衣使者怎樣也想不通。
“人我已經救了,就此別過。”他一臉冰冷,轉身就打算離開。
“今日之恩司馬如意記下了,他日若你有難,我定助你,以還人情。”十二沖著他漠然開口,話語堅定,這份人情,是她欠下的,他日,若此人有難,不論她身在何處,必將趕去救他!
黑衣使者冷冷的扯起嘴角,什么話也沒說,踱步離開。
他自有神王殿相護,何時輪到一個小輩大放厥詞?
不過……
這司馬如意倒是與傳聞中不同,離開前,黑衣使者對十二的印象倒是改觀了不少。
云若寒的內傷被黑衣使者用金針醫治,體內淤血盡散,損傷的五臟六腑也被他用斗氣護住心脈,只等云若寒清醒,服下藥丸,便可恢復。
探查了下云若寒體內的氣息,十二緩緩松了口氣,他體內原本混亂的斗氣已經恢復正常,開始自動治愈破損的筋脈。
四天來,十二幾乎日夜不眠,如今見云若寒傷勢開始愈合,她才覺得疲憊,讓云若水好好照料他,回到房間,解衣入睡。
“如意是真累了吧?”邱樓倚靠著走廊上的護欄,看著十二房間外緊閉的房門,呢喃一聲。
很少見她會露出那樣疲倦的表情,這四天,恐怕她是累到了極致。
搖了搖頭,邱樓抿唇一笑,吩咐小二點了幾樣清淡的食物,準備等十二醒來后,給她送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