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我扶你進去休息吧?”蘭心搓著衣角,想要近身攙扶十二,卻被她側身躲開。
“不必!”不知道為什么,只要看見有人企圖靠近她,十二就打從心里厭惡,一種深深的厭惡,并非針對蘭心一個人。
或許她一輩子都忘不了,臨死前,是誰近距離給了她一刀,是誰在她毫無防備之時,讓她魂飛九霄!
十三,是十二這輩子都難走出的魔障。
被拒絕后,蘭心委屈得紅了眼,她愈發(fā)覺得她的小姐不一樣了,明明人還是以前的人,可怎么說呢,總覺得有股逼人的氣魄,就像在面對老爺一樣!不敢抬頭,不敢大聲說話,甚至連呼吸都下意識放輕。
十二咬著牙拖著疲憊不堪的身體步入屋子,簡陋的房間一塵不染,每一張擺設都能看出有人在天天打理,她坐到床沿,窸窸窣窣的將紗帶取掉,一圈圈白色的紗帶落下后,入眼的是讓人駭然的烏青,胸脯、小腹、胳膊,幾乎沒一處完整,兩只胳膊還有被鞭撻過的粉紅傷疤,十二幾乎可以想象,這個叫司馬如意的少女以前過得是怎樣的非人生活。
蘭心關上門,紅眼看著十二的背部,那些縱橫交錯的傷疤布滿了她嬌小的身體,十四年的虐待,十四年豬狗不如的生活,她的小姐,卻一聲不吭的忍了下來。
難道就因為是傻子嗎?就因為無法凝聚斗氣,所以活該被人欺負嗎?
蘭心每每瞧見十二的身體,便覺心痛。
雜亂而又急促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十二的耳廓微微一動,數(shù)了數(shù)腳步聲,來人竟多大二十個,且個個步伐有力,看來是練家子!
“蘭心你出去截人,我要更衣!”她冷笑著打發(fā)蘭心出去攔住這幫來者不善的惡人,脫下身上的褻衣,從陳舊的衣柜中,翻出一件已經(jīng)染了塵,樣式過時的月牙白衣裳。
衣衫料子粗糙,甚至衣擺還有幾縷線頭,十二迅速的穿戴整齊,換上靴子,換上白褲,將頭上的發(fā)髻散下,撕碎了鋪上的褻衣一角,用布帶將長發(fā)扎成干練而又清爽的馬尾,樣貌雖平凡,可一身脫俗的風姿以及渾身的冷傲,卻足夠讓人移不開眼。
“你們不能進去,小姐在更衣!”
“滾開!賤蹄子!就憑你也想攔住我們?我們可是奉了老爺?shù)拿钸^來請二小姐到大堂一敘!”
“不行!你們不能進去,不能!”
……
聽著屋外的爭吵聲,十二冷冷一笑,她摸了摸左邊胸腔的位置,感受著那沉穩(wěn)的心跳聲,閉著眼默默的嘆道。
司馬如意,日后旁人欺你如欺我,以前你所受的,我會為你一筆一筆討回來!這是我接受你身體的回報。
素手拉開大門,陽光從上至下傾斜下來,照在十二的身上,襯得她一身風姿猶如神謫。
二十個人高馬大手持棍棒的護衛(wèi)正與蘭心糾纏著,她倒在地上,死死抱住一人的小腿,嘴里不停叫著:“不能進去……你們不能進去……”
“滾開!”護衛(wèi)怒了,他們都是二三級斗氣的武者,都是這府中高薪聘請來的,哪一個不是心高氣傲的主?
三級斗氣砰地一聲從他的腳下散開,卷起塵土飛揚,蘭心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如何抵擋得住?身如斷翅的墜蝶,被掀飛了數(shù)米,砰地一聲撞到破敗的院落中一顆大樹干上,一口鮮血噴濺而出。
十二眉頭一蹙,冷眼看著動手的護衛(wèi),嘴角驀地揚起一抹極其清冷的笑,步伐又沉又穩(wěn)踏下石階。
她從最前邊的護衛(wèi)腰上抽出彎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速靠近那名護衛(wèi),手起刀落,赤紅的鮮血飛濺在她的身上,宛如一朵朵絕美的櫻花,那張平凡的臉頰之上,染上了讓人駭然的殺意。
護衛(wèi)甚至還未來得及凝聚斗氣,便身首異處,到死他也無從得知,這個世人皆知的廢物,究竟是怎樣取走他的性命。
風徐徐的掛著,卷起院中落葉騰飛,撲撲的吹起十二的衣訣,劃出一道又一道優(yōu)美的弧度,她五指一松,手中染血的彎刀哐當一聲落在地上,剩余的十九人徹底驚呆了!只能哆嗦著看著她一步一步朝著那已近昏迷的丫鬟走去,身體不由自主的讓開一條小道。
這一刻,司馬如意廢物之名徹底顛覆!
十二彎下腰,任由衣訣及地,她抱著蘭心轉身回房,將她放在床鋪上,心中竟為了這個并不熟悉的丫鬟,起了淡淡的歉意。
若不是她一句命令,讓蘭心孤身攔截護衛(wèi),如今,她又怎會受創(chuàng)?
“抱歉……”即使知道蘭心根本聽不見,可十二還是說了,體貼的為蘭心蓋上棉被,她頭也不回的離開了房間,那身影,挺拔而又筆直,仿佛即將上戰(zhàn)場的英雄,英姿颯爽!
“走吧。”十二凌然的行在前頭,一路上不著痕跡的記著府中各處,九轉曲折的長廊,花園中姹紫嫣紅處處,一朵朵粉色桃花隨風而落,如夢如幻,雕欄玉砌的莊園,樓宇或高或低威嚴的聳立其中,小橋流水潺潺,雅致中帶著幾分霸氣,精致中含著幾分肅殺!
剛走到大堂,還未上石階,迎面便是一股逼人的壓迫感直面襲來,十二身體一僵,心有瞬間的迷亂,差點就要在這沉重的壓力下曲了膝蓋!
這就是斗氣?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個世界感覺到斗氣的真實存在!
好強!即使是她,想要直起身,也不覺用上了吃奶的力氣,一張臉更是蒼白得幾近透明,毫無血色。
利齒在舌尖重重一咬,尖銳的疼痛刺激著十二的神經(jīng)末梢,她硬是挺直了背,站立于大堂前的石階下方,站立在兩盆蔥綠的石松盆栽之中,眸光冷峻,不屈的看向廳中端坐上首的中年男子。
一張典型的國字臉,鷹眉濃黑,正氣凌然,眉宇間的自傲與司馬懿如出一轍,甚至更甚幾分,這便是九級武者巔峰?
十二頂著壓力,一步一步極緩的走近大堂,左側坐著的是一位搔首弄姿的女人,面施粉黛,妖冶嫵媚,一雙狐貍眼,流光輾轉,盛氣凌人。
右側是正襟危坐的司馬懿,她絕美的容顏之上掛著幾絲冷笑,看向十二時,笑得格外不懷好意,仿佛十二已是祖上魚肉,任她擺弄。
司馬雄已進而立之年,對司馬如意這個天生廢材的女兒并不上心,甚至抱著一種任其自生自滅的態(tài)度,以至于,司馬如意在府中明明是個千金小姐,卻過著連下人也不如的生活,被親姐欺負,被下人辱罵,這一切,司馬雄都充耳不聞。
可現(xiàn)在……
司馬雄心底暗暗吃驚,他已經(jīng)拿出十成斗氣,為何這二女兒還能保持清醒?甚至能夠頂著壓力前行?
對上十二那雙不屈不撓的眸子,饒是已成為高手多年的司馬雄也不覺倒抽了一口冷氣。
那哪里是癡傻之人該有的眼?倔強、堅韌,猶如一匹孤傲的狼王,仿佛逮住機會就要撕裂敵人的喉嚨一般!
危險至極。
“妹妹,見了爹怎還不行禮?難不成腦子傻了,連最基本的禮貌也全扔了嗎?”司馬懿在一旁幸災樂禍的笑著,仿佛看見了十二被司馬雄嚴厲懲治的景象。
不過是一個傻子!竟敢在她面前動手,這筆帳,司馬懿怎可能不討回來?
十二只靜靜的立于原地,不行禮,也不開口,恍若未曾聽見,真真是把司馬懿視作了空氣!
“如意,還不快給你爹賠禮道歉?”二娘雪喬也在旁邊出聲道,她是司馬雄原配無故慘死后才娶進門的小妾,多年來只生下司馬懿一個女兒,對待正妻所出的司馬如意自然不會上心,多年來,明里暗里,她沒少折磨司馬如意,反正是個傻子,不會告狀,不會鬧事,就是個軟柿子,任她捏圓捏扁。
“逆女!說,今天你是不是對你姐姐不敬?動手傷人了?”司馬雄心里尚有幾分不信,司馬如意一個連斗氣也不會的女子,怎可能傷人?
“爹,您當時是沒瞧見,我好心好意去請妹妹到祠堂罰跪,可她倒好,一句話不說就動起手來,我瞧著是自家姐妹,忍住了氣,這才一狀告到了您這兒,只求爹還女兒一個公道,這在自家還好,萬一在外邊兒妹妹還這般不知禮數(shù),不開眼得罪了什么王孫公子,這不是給我們司馬家丟臉嗎?”司馬懿火上澆油,一番話愣是把她自己給摘了出去,話里話外聽著都是十二一個人的錯。
“逆女!還不快向你大姐認錯?”司馬雄怒極,又見十二緘默不語,一掌拍向桌案,砰地一聲巨響,上等花梨木桌頃刻間竟咔擦咔擦分裂成了碎片。
一股猶如狂風暴雨般逼人的斗氣不要命的往十二身上壓去,沉重得仿佛要將她的骨頭給壓碎!
十二咬著牙強忍,認錯?她何錯?
眸中只余一片倨傲,即使在司馬雄的打壓之下,她依舊未露出半分怯意,有的只是一臉的無謂。
“好好好!家法伺候!我倒要看看,幾日不見,你的骨氣究竟有多硬!”司馬雄何時被人如此無理對待過?一口惡氣憋在胸口,上不去也下不來,他大手一揮,廳外的護衛(wèi)立馬搬來了長凳以及麻繩,手持粗大的棍棒準備行刑。
“如意啊,你就開口認個錯,你爹也不是不講理的人,這板子打在身上,你可禁不起。”雪喬明著是在幫如意說話,可眼中的不屑以及看戲的笑意卻只多不少,她是不知道這傻子今兒怎么像變了個人,可再怎么變,這猴子也飛不出如來佛的五指山。
“我沒錯!”十二一字一頓的說道,字字重音,話剛脫出口,肝臟便升起一抹腥味,在司馬雄九級斗氣的打壓下,她的五臟六腑猶如移了位一般,生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