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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邪靈甦醒

“同族?”

鍾道臨故作驚訝的同時,身形忽然原地消失,再見時已經(jīng)到了離蘇牙不足三尺的距離,眼眸之中不知何時閃出了紫芒,就那麼臉對著臉,雙目直視著對方的雙眼,臉上再無一絲人類的感情。

只聽鍾道臨冷冷道:“你什麼東西也配跟我同族,在你們這個大球之上,所謂的人間只有六個曾跟本座是同族,卑微的人類不過是那個叛逆無聊時創(chuàng)造出來解悶的東西,我看你們這些所謂的人在幾百萬年間的弱肉強食,就像你們看待兩羣螞蟻互相爭鬥唯一的蟻后一般,不要破壞了我的興致,你沒有第三條胳膊好丟。”

下一刻,鍾道臨又出現(xiàn)了剛纔的那處斜崖上,彷彿根本就從未離開過,只是臉上又恢復(fù)了人性化的表情,笑吟吟衝蘇牙道:“你看,我不是沒有動你身旁的那三個人嘛,你死了讓他們?nèi)齻€回去說說情況也就是了,人間跟魔界之間的大戰(zhàn),那是多麼有趣,不用你提醒,我怎麼捨得錯過呢?”

一直跟隨蘇牙左右的三個黑袍老者,在鍾道臨說完的霎那同時鬆了口氣,儘管臉上仍舊那副冰冷的神態(tài),低著的頭卻掩蓋不了眼神中那一閃而逝的狂喜。

蘇牙冷哼一聲,三人的生理狀態(tài)忽然改變,他不用肉眼看就知道怎麼回事,卻沒工夫跟手下計較這個,如今的他已經(jīng)陷入到了某種莫名的恐懼跟迷茫中,這在他悠久的生命中,還是隻有孩童時代纔有過的感覺。

這久違了的感覺並未使他有種回憶起過去的溫馨,反而有種剛從噩夢中驚醒,又重新回到噩夢般的感覺,他的童年非但不幸福,而且充滿了血腥、仇殺、冷酷、狡詐與背叛,但即使那個噩夢般的童年再怎麼令人不堪回首,也至少比面對“鍾道臨”的時候幸福一萬倍,

面對那個人的時候,他寧可立即去死,死後的世界是未知的,對他來講已經(jīng)是不能再壞的結(jié)局,卻仍舊有個未知的盼頭,可當(dāng)對面鍾道臨成爲(wèi)的“那個人”時,他蘇牙的生命乃至魂魄就已經(jīng)不再是他的了。

正像那人說的那樣,自己在那個人的眼中跟螞蟻毫無不同,不過是那個人眼中的玩偶,一件好玩的玩具。

蘇牙在黃山周圍佈置了很久,可以說這些來黃山參加獅子峰大會的人都沒有他來的早,從頭至尾,山顛之上的這些人做過什麼,說過什麼,對他蘇牙來講都不是秘密,之所以他在內(nèi)心中稱鍾道臨爲(wèi)“那個人”,而不叫他鐘道臨,是因爲(wèi)他知道,也只有他才最清楚,當(dāng)那個叫做藍(lán)月牙的小姑娘死去的瞬間,一股無比強大的邪靈忽然佔據(jù)了鍾道臨的身體,或者說是兩人變成了同體。

鍾道臨就是那個人,那個人就是鍾道臨。

蘇牙明白,如今的這個鍾道臨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那個鍾道臨了,現(xiàn)在的這個鍾道臨是人是鬼,甚至是不是人,是不是鬼,蘇牙這個三大巫神之一的人物都搞不清楚,只知道那個人正拿他來打賭,贏了少條胳膊,輸了魂飛魄散,永不超生,平了,爭鬥的兩方全按輸了算。

蘇牙剛纔在芙蓉嶺上空的爭鬥中,輕鬆的贏了一個姓姚的人,所以他幸運的丟了一條臂膀,姓姚的很不幸,當(dāng)場便魂飛魄散了。

這嚴(yán)格意義上來講只是個遊戲,不是個賭局,賭局有輸有贏,只有遊戲才能控制在唯一的人手中,那就是制定遊戲規(guī)則的那個人,蘇牙明白這個規(guī)則,所以知道自己的結(jié)局,但他生不起逃走的念頭,不是不敢,是不能。

蘇牙甚至不知道那個人使了什麼手法,自己的魂似乎是被那個人無形的牽著,如果是條拴狗的鏈子,他還有機會把鏈子咬斷,但這條牽著他魂魄或者說命運的無形枷鎖,讓他根本無力抗拒,只能感覺到,可他看不到,摸不著,這種無力抗拒感使他幾乎發(fā)瘋。

蘇牙現(xiàn)在唯一的希望就是鍾道臨能夠醒來,那個真正意義上的鐘道臨能夠醒來,只有鍾道臨醒了,或許纔有一絲機會重新把這個邪靈壓住,這也是他唯一的希望,哪怕是死,他也希望死在鍾道臨的手上,而不是那個人的手上。

因爲(wèi)死在那個人的手上,蘇牙怕自己死後可能會遇到的那個未知希望都會破滅。

蘇牙能夠容忍別人踩在他夢想的翅膀上,但他不能容忍毫無一絲希望的生命,那個結(jié)果超越了恐懼的範(fàn)圍,已經(jīng)不能用感官上的語言來形容,也只有像他這樣精通心靈之術(shù)的巫師才明白那是一個怎樣可怕的結(jié)局。

沒有生,沒有死,沒有靜,沒有動,沒有光,沒有暗,唯一的存在便是虛無。

蘇牙明白,如果把這世界上的各種力量博弈的結(jié)果看作是天平的兩端,那麼所有的人類歷史便是一頭砝碼重,或另一頭重,從平衡走向失衡,然後再由某種力量促使達(dá)到相對的平衡,然後平衡再被打破,這是個動態(tài)的世界,而虛無是這之外的世界。

換句話說,蘇牙知道自己正面對某種超越了這個世界的力量,面對這種無法抗拒的力量,他唯一的渴求,便是即使死,也希望死在自己的這個世界中,而不願被一個他所不知道的世界操縱,或者說他不願意死在另一個他不明白的世界,那已經(jīng)不能用可怕兩字來形容。

蘇牙之所以還抱有著一絲鍾道臨心靈會甦醒的信心,都是源於那個人的人性化表情,無論是神態(tài)、動作跟語氣,儘管是裝出來的,可仍舊有點人氣,試問一個想要踩死螞蟻的人類,會不會在踩死螞蟻之前,先用螞蟻特有的交流方式跟螞蟻交流,然後跟螞蟻來個眼神對視,甚至去變成一隻螞蟻恐嚇另外一隻螞蟻?

蘇牙能在魔界那種環(huán)境中成長起來,做到三大巫神之一,能一出手便制住獅子峰巔這麼多人,他就絕對不是一個笨人,相反,他很聰明。

他明白無論那個人如今是在貓玩耗子也好,還是故意不表露真正的實力也罷,只要那個人還在表露什麼,那就一定還有破綻可尋,如果那個人只剩虛無,那麼蘇牙早就絕望了。

既然還有希望,蘇牙便打起精神,甘願做那隻被貓捉弄的耗子,畢竟他怕的不是被貓捉弄而死,而是怕死在那隻貓嘴裡。

如果按照平常,這兩條結(jié)果都是一樣的死,但如今這個情況,卻只有蘇牙才能切身體會到兩者的天差地別。

獅子峰巔的各派人馬,望著眼前兩個似乎打著啞謎的魔頭,全部是一頭霧水,不明白爲(wèi)何其中一個被另外一個砍掉了一條胳膊,不但不惱,反而有說有笑,另外一個則好似變了一個人似的,明明還是那個紫發(fā)青年,明明還是那個邪氣逼人的娶老婆道士,可就是感覺哪裡不對。

這種感覺就好像一個人經(jīng)過另外一個人身邊,即使閉著眼也一定會有感覺,但當(dāng)一個人如果閉目走過一塊巖石的時候,那你就不一定能夠感覺到你剛剛經(jīng)過了一塊巖石。

前者有生命的磁場互相影響,而後者就是衆(zhòng)人現(xiàn)在對鍾道臨的感覺,太邪了,明明他在對你笑,可你就是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沒有人氣的感覺。

“就你吧!”

蘇牙舉起右臂,隨手點了一個人羣中站立著的老道,笑呵呵道:“尊駕怎麼稱呼,來與老夫比劃比劃。”

那人被蘇牙毫無徵兆的一指,先是一愣,緊跟著不由得皺了皺眉頭,雖然對那個魔頭爲(wèi)何無故點自己的將感到不解,仍舊下意識的拱手道:“厄一個陝西龍門穴居要飯地,吃百家糧,住百家房,談不上啥麼尊不尊地,平時沒啥值錢地褂子披,唯一拿得出手的也就是一件遮雨的蓑衣,人稱蓑衣先生……承蒙蘇城主看得起,叫厄跟你娃比劃比劃,就怕…啊……”

只見一道虛影從自稱“蓑衣先生”那位仁兄的背後透體而過,穿胸而出,頓時化爲(wèi)一道不停扭曲變形的氣團(tuán),似乎被無形的手猛地扯了一把,忽然破開雲(yún)層衝日而上,伴隨著一聲淒厲無比的鬼哭聲越去越遠(yuǎn),整個扭曲的氣團(tuán)瞬間被太焰光明所化。

剛纔還口若懸河,拉家常般自我介紹的蓑衣先生,此時只剩下一個面容猙獰扭曲的肉皮囊,僵硬的抱成一團(tuán)蜷縮於地,生機卻早已斷絕。

“咱們可有言在先。”

手上正把玩著從廣渡手上搶來的坤劍,打算一旁看戲的鐘道臨,隨手拍散了蓑衣先生的魂魄,好似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衝正呆若木雞,愣在當(dāng)場的衆(zhòng)人不耐煩道:“指著誰誰就趕緊抄傢伙動手,誰有興趣知道你是要飯的還是要命的,那些囉七八嗦的客套能省則省,別惹我煩,你們明明心裡恨不得置對方於死地,怎麼還這麼虛僞,有意思麼?”

鍾道臨說著,衝蘇牙冷冷道:“你也是,一把年紀(jì)了,那要飯的不懂事,你也不懂?他不動你就不會直接動手,非要等他囉嗦完?你動你嫂子的時候也沒見誰吩咐過呀,還不是無師自通,霸王硬上弓,怎麼到了人間就沾染上這破毛病了?這次算你幸運,別再有下次了…第一場蘇大城主勝,來來來,接著來,別等著我催了,快點。”

鍾道臨一番話剛說完,整個山頭就亂哄哄的吵成一片,尚未等鍾道臨再有什麼表示,衆(zhòng)人只只見眼前紅光一閃,頓時血光飛濺,就見到剛被宣佈勝利的蘇牙,右臂持劍,猛的揮劍朝自己腋窩劃過,整條右臂隨之飛出,竟是自斷一臂。

一時間,所有人呆住了,沒人明白蘇牙葫蘆裡賣的什麼藥,怎麼好端端的把自己一條胳膊給砍了?

面對衆(zhòng)人疑惑不解的目光,剛被鍾道臨奚落了兩句的蘇牙露出了一抹苦笑,下顎微擡,衝著前方幾人點頭道:“鍾兄定下來的規(guī)矩,勝則斷一肢,四肢齊斷爲(wèi)輸,輸則死,閒話不多說,既然知道規(guī)矩了,來來來,誰願意陪老夫走上兩招,自己站出來吧。”

蘇牙沙啞的一番話剛剛說完,現(xiàn)場頓時傳出一片嗡嗡聲,緊接著亂做一團(tuán),更有幾人忍不住叫喊出身,似乎連蓑衣先生方纔慘死的一幕也忘了,紛紛指著鍾道臨的鼻子罵。

“恕不奉陪了。”

兩個來自三十五洞天桃花源道場的長老,並沒有在衆(zhòng)人叫囂的時候有所表示,只是衡量了場上的局勢後,相互交換了個彼此瞭然的目光,向身旁之人告罪一聲,便同時騰空而起,一抖袍袖間便飛離了獅子峰巔。

這兩位道長穿著素樸,鬚髮皆白,看來頗有些歲數(shù),一直以來都在人羣中不顯山不露水,開始任誰也沒有注意,想不到會忽然離去,而且是在騰空而起的霎那,功力便已經(jīng)提至極限,四條袍袖前後舞動間,大鳥騰空般直竄崖外虛空後,立即全速飛離。

人羣中有幾位立即就明白了這兩人的用意,面對一個瘋子跟一個魔頭,要麼羣起而攻之,要麼就避身世外,離去那兩人顯然不知道什麼原因選擇了後者。

凡是想到這一層的人,無不猶豫起來。

就在這些人尚在猶豫的功夫,又是四人不分先後的馭器飛起,這四人連場面話都沒有交代,幾乎是在前兩人身形剛一到獅子峰崖外的虛空,便跟著飛了出去

,選擇的卻是不同方向。

這四人也想到了某一層,不同的是他們沒有任何猶豫。

面對著鍾道臨這麼一個能輕易間打敗廣渡等衆(zhòng)多高手的瘋子,而且看情況還要繼續(xù)瘋下去的魔頭,這些人都是打定念頭置身事外,或者說是儘速避開。

尚未有人再來得及跟風(fēng),一聲冷哼忽然在所有的人的耳畔炸響,原本氣定神閒的鐘道臨此時雙目中邪芒大勝,右手握著的虛無之刃毫無徵兆的脫掌而出,“咻”的一聲竄入高空,劇烈的顫動起來。

猛地,先是一抹幽光從刀柄上閃現(xiàn),緊跟著整把虛無之刃通體皆墨,黑芒迸射,嗡嗡巨響聲傳來,六道黑色的刀浪透刃而出,劃著扭曲的空氣的軌跡直追六去。

分別朝著三個方向疾速逃離的六人,分不清楚是誰先被黑芒追上,或許根本不分前後,只知道從六人飛出,到鍾道臨手中的虛無之刃脫手上天,其實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等到黑芒一起,正在飛遁而去的六人同時被黑芒追上,又同時發(fā)出一聲鬼哭似的慘嘶。

六人被黑芒籠罩後,淒厲的嘶吼聲便乍然而止,身體立即劇烈的收縮塌陷下去,迅速湮滅在一股股黑色刀芒中。

“收!”

鍾道臨捏指清吟,伸臂對天一指,正在空中不停旋轉(zhuǎn)的虛無之刃,猛地發(fā)出一聲刀吟,方纔迸射而出的森森刀浪,又包裹著六人的元神快速的收縮而回,很快彼便隱沒在浮著一層黑氣的刀刃中。

封印了六人的虛無之刃,此時停止了旋轉(zhuǎn),忽然從空中消失,再見時已經(jīng)又到了鍾道臨手中。

仍舊笑吟吟的鐘道臨不含感情的瞟了臉色慘白的衆(zhòng)人一眼,握著剛剛回到手中的虛無之刃,好似隨意般的砍在了左手握著的坤劍之上,只聽“噗”的一聲輕響,廣渡視之爲(wèi)珍寶的坤劍,便在鍾道臨的左手中化爲(wèi)了塵埃般微不可察的顆粒,隨風(fēng)轉(zhuǎn)順消失無蹤。

“什麼乾坤合璧,斗轉(zhuǎn)星移。”

鍾道臨甩了甩手,自嘲般笑了笑:“虧‘你’還惦記著這把破劍,不過就是含了點極陰之力罷了,真是不值一提。”

鍾道臨曲指一彈刀刃,“叮”的發(fā)出一聲清鳴,平靜的問了一句:“還有誰想跑的?”

“大夥合力制住這個邪魔!”

“動手!”

“阿彌陀佛!”

幾聲暴喝驚醒了仍舊被剛纔那幕場景深深震撼著的衆(zhòng)人,一聲禪唱聲傳來,淨(jìng)土宗的空寂禪師口喧佛號,左手握拳,右掌拇指內(nèi)叩,慧指搭月輪,手捏蓮花印契,首先朝鐘道臨攻來。

淨(jìng)土宗也稱蓮宗,腳踏蓮步的空寂禪師看似直線朝鐘道臨逼去,其實身形卻是似前實後,示左而右的到了鍾道臨右方。

兩人間距離雖短,空寂身形移動的也極快,可其間雙手仍舊連續(xù)不停的幻化了多時,分別捏出不同的印契,每當(dāng)空寂雙手變換一輪,手掌上結(jié)出的印契便比先前多蘊涵一倍的靈力,手掌之上本是無形的高度凝結(jié)氣團(tuán),也越來越壓縮,越來越亮,仿若手掌托起了一道光輪。

等到空寂的最後結(jié)成的金剛伏魔錘手印朝鐘道臨轟出,比他稍慢出手的一人,反而後發(fā)先至,比空寂還要快一線的撞入了鍾道臨懷中。

緊跟著,佛門已經(jīng)到了的六宗,道家十大天宮的,三十六小洞天,七十二福地,旁門左道,中土域外的玄門秘派,天南地北,正邪不分的各派人物,或赤手空拳,或祭出各自法寶,同時對鍾道臨出手。

除了勃尼等少數(shù)幾人,在場的大多數(shù)人都不明白鍾道臨的來歷,不明白魔界的蘇牙爲(wèi)何會出現(xiàn),更不明白鍾道臨一個名不見經(jīng)傳的人,爲(wèi)何會有如此駭人聽聞的力量,卻都明白一件事,這次的獅子峰大會能活著回去的人,恐怕沒有幾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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