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天際破曉而出,照亮天下第一大城——龍城。
這一天早上,城中百姓站在門口就能看到一輛輛豪華馬車飛馳而過;從天空上看,則可看到無數(shù)馬車從四面八方向中間的皇城匯聚。
一直行至皇宮門外的漢白玉石廣場,眾人才下了馬車。
驗(yàn)明身份,方可入宮,因此行進(jìn)速度慢了下來。
在這如流云般魚貫而入的人潮里,最惹人注目的莫過于寧王夫妻以及錦繡郡主。
身份尊貴是一方面原因,然而今日入宮者,比他們尊貴者亦有之,真正讓大家側(cè)目的是——新王妃與舊王妃碰面了!
新王妃自然是寧王剛剛?cè)⒌氖挻笮〗悖f王妃則是與寧王和離的錦繡郡主。
當(dāng)寧王府的馬車與江夏王府的馬車先后停在宮門前,分別走下來寧王妃與錦繡郡主的時候,人潮瞬間一滯,暫停交耳攀談,眼睛閃閃看向這兩位俱曾爭議不斷的女子。
這可是兩人在蕭芳菲成為寧王妃后的第一次交鋒!
新人舊人相見,是大打一架?冷嘲熱諷?又或者裝模作樣,叫姐稱妹?
很可惜,沒人猜中。
夏楚悅看到穿得華麗如孔雀的蕭芳菲,眼神淡淡飄過,目不斜視向?qū)m門走去。
眾人眼睛閃閃,這是不戰(zhàn)而敗嗎?錦繡郡主此刻心里是不是覺得很痛苦,很嫉妒?曾經(jīng)的尊貴位置被人占奪,昔日的優(yōu)秀夫君,枕邊已換新人,她肯定心中痛苦萬分,卻又不好當(dāng)眾發(fā)作,只能眼不見為凈,趕緊逃離。
而蕭芳菲想法與大家差不多,看著夏楚悅“落寞”的背影,微微彎起嘴角,露出一抹迷人的高傲的勝利者笑容。
大家見夏楚悅敗逃,期待著蕭芳菲能夠叫住夏楚悅,來場二女唇槍舌戰(zhàn)的精彩畫面,不過可惜,蕭芳菲沒打算叫住夏楚悅。
叫她作甚?若是對方佯裝聽不見不停留,反倒自己落得個尷尬,而對方若是停下來,自己無論說什么,看在他人眼中,不過是勝利者對失敗者的挑釁,平白落得個盛氣凌人的名聲。
她眸光一轉(zhuǎn),看到人群里熟悉的貴婦,淡淡一笑,款款走過去。
見寧王妃沒有挑釁夏楚悅,而是去找丞相夫人,眾人唏噓一聲,轟然退散,好戲沒得看,還是趕緊進(jìn)宮吧。
皇宮里,一花一草一磚一瓦也是好極。
隱入人群中的夏楚悅雙拳緊握,邁著堅(jiān)定的步伐往前走,縱然她再努力克制,可身體仍忍不住微微顫栗。
她怕自己一旦停下來,扭頭看蕭芳菲,就再也忍不住撲上前去親手了結(jié)了殺父仇人的命。
這段日子以來,她一直克制著自己不去找蕭芳菲,剛才下了馬車看到蕭芳菲的第一眼,她險些沖上去撕破那賤人的臉。那張臉還得留著,留到恰當(dāng)?shù)臅r機(jī),才能看到那張容光煥發(fā)的得意臉蛋上出現(xiàn)震驚無比的神色。
深吸一口氣,夏楚悅一步一步向前走,目光遠(yuǎn)眺,望著前方瓊樓玉宇,玉橋臥波,心道:爹,今日女兒便要將殺害你的兇手公之于眾,當(dāng)著滿朝勛貴和天下使臣的面,讓她身敗名裂,以還當(dāng)日她對夏楚悅的侮辱的陷害,再讓她跪在您的墳前以死謝罪。
正依偎在母親身邊的蕭芳菲莫名打了個冷顫,抬頭看看四周,并未看到異樣,復(fù)垂頭對蕭夫人道:“娘,我們進(jìn)去吧。”
……
鳳華宮中,一襲白色錦袍的鳳斐轉(zhuǎn)動著手中沉甸甸、黝黑發(fā)亮的兵符:“這就是夏王令?”
夏王令,上無“夏”字,亦無“王”字,只有一只上古饕餮,張開大嘴,猙獰向人。
華妃肯定道:“這是老皇上藏在暗閣里,我灌醉他才套來的。答應(yīng)你的事我已做到,把解藥給我。”
鳳斐聞言瞥了她一眼:“不是剛給你了?”
“我要的是完整的解藥,而不是壓制毒性的藥!”華妃眼中閃過一道厲色,“你反悔了?”
“我什么時候說過你偷來了夏王令,就把解藥交給你?華妃娘娘,趕緊打扮得漂亮些,馬上就要開宴了。”手腕翻轉(zhuǎn),掌心里的兵符落入袖口內(nèi)。
華妃怒:“你……”
“乖乖當(dāng)你的華妃,很快,一切都要結(jié)束了。”鳳斐望向西側(cè)的偏殿,嘴角浮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意。
“你打算做什么?”華妃順著他的視線看去,臉色不由一變。
西殿住著她的皇兒龍希鈺,她將來的榮華富貴全指望著他,風(fēng)飛要是敢傷害他一根毫毛,自己勢必要鬧得魚死網(wǎng)破。
“讓你更上一層樓。”鳳斐云淡風(fēng)輕地道。
更上一層樓?
當(dāng)皇后?又或者……
華妃眼睛驀地睜圓:“你瘋了!鈺兒還小,根本爭不過擁有強(qiáng)大外戚的太子和得一半朝臣支持的寧王!你會害死我們母子,也會害死你自己的!”
“不是有你偷來的令牌嗎?”鳳斐挑眉,笑得邪氣,“皇帝如此寵愛你,生病臥榻獨(dú)喚你侍疾,帝感念你盡心伺候,臨終之際廢太子立新君,縱然他人有疑,只要手握傳位詔書與兵權(quán),所有質(zhì)疑與挑釁,皆乃名不正言不順,來一個殺一個,來一群砍一群!”
華妃眼睛閃爍,他竟然已經(jīng)設(shè)計(jì)好了,不對,或許這個計(jì)謀早在最初的時候,已成形于他胸中,差的不過是一個皇子和龍?zhí)m的兵權(quán)!
而自己,從始自終都是他的棋子,想要活命,就得按他的話去做。
“能告訴我你什么時候動手嗎?”她目光灼灼看向他。
“很快你就會知道。”鳳斐有所保留,雖然華妃服了毒藥,但是他不能保證她不會反水,有些事情需要她配合,可以讓她知道,其他的,知道得越少越好。
離開鳳華宮,鳳斐信步走向紫宸殿。
在龍?zhí)m蟄伏九年,除了熟悉龍?zhí)m皇城的地形和皇族勛貴們的秉性外,他還花費(fèi)大量的人力去找那支曾經(jīng)風(fēng)靡龍?zhí)m邊疆的十萬精兵。
十萬精兵,堪比普通軍隊(duì)百萬。
他調(diào)查過,當(dāng)日江夏王敗北,并不僅僅是因?yàn)檐娭谐隽思榧?xì),更重要的是那一次江夏王率領(lǐng)的不是他的夏家軍,而是龍?zhí)m一支駐守邊城的普通的軍隊(duì)。
應(yīng)該說更早以前,江夏王率領(lǐng)的便不是夏家軍,那支曾令無數(shù)人聞風(fēng)喪膽的軍隊(duì),消失得極其突然。
所有人的名字在龍?zhí)m各支軍隊(duì)中都找不到。
深入調(diào)查,才堪堪發(fā)現(xiàn)一點(diǎn)東西,卻原來那些人全都改頭換面,連身份都換掉,重新編入軍中,他所知的那幾個都成了一方將領(lǐng)。
只是十萬人太多,隱姓埋名,想要一一找出來太難,只有依靠夏王令,才能將其引出。
想想十萬精兵經(jīng)過八年的歷練,早已非昔日阿蒙,若能齊集夏家軍,那么,攻下龍?zhí)m皇宮,指日可待。
望著前方人影匆匆,鳳斐記起之前與夏楚悅的談話。
嘴角不由微微勾起,她若看到他父親的兵符,會很開心吧。
……
皇帝壽筵,普天同慶,乃一級大宴,排場很大。
宴會之前,有司預(yù)于殿庭設(shè)山樓排場,為群仙隊(duì)仗、六番進(jìn)貢、九龍五鳳之狀,司天雞唱樓于其側(cè)。 wωω ?тт kǎn ?C O
紫宸殿張燈結(jié)彩,鋪設(shè)錦繡帷帳,雕梁畫棟,極盡奢華金貴。
文武百官、外國來賓按級別分坐正殿,人極多,一直延伸至兩邊走廊。
受邀前來的朝廷命婦與品階小姐坐于偏殿,唯有皇帝親自點(diǎn)名者,方可落坐于正殿。
由于外國來賓中有兩位女子,為了避免尷尬,皇帝特意點(diǎn)了幾個女子到正殿入席,其中一品二品誥命夫人,也有太子妃王妃,還有夏楚悅這樣被封為郡主縣主的小姐。
為了表達(dá)皇帝對江夏王的敬重,其女夏楚悅受到欽點(diǎn),坐在了正殿靠前的位置。
其余女子,皆坐于身份尊貴的父親或夫君身邊,唯獨(dú)夏楚悅獨(dú)自一桌,便顯得鶴立雞群,想讓人不發(fā)現(xiàn)都難。
夏楚悅大大方方地坐在一群朝臣中間,沒有半點(diǎn)兒尷尬與窘迫。
有什么可尷尬的,她滿心放在了接下來的重頭戲上,迫不及待地想看蕭芳菲錯愕的嘴臉,其他人都是今天的觀眾,看蕭芳菲如何從云端墜入深淵。
龍?zhí)m不是最富庶的國家,卻是最強(qiáng)盛的,雖然日盡勢微,但是替皇帝辦一場聲勢浩大的生日宴,還是做得到的。
望著桌上琥珀酒、碧玉觴、金足樽、翡翠盤,當(dāng)真食如畫,酒如泉,配上涔涔古琴,叮咚鐘聲,好一曲盛世繁華!
只可惜,今日的美好注定要被毀滅,人們的注意力也將從美酒佳肴中轉(zhuǎn)移。
看著各國使臣一一獻(xiàn)上珍貴的賀禮,夏楚悅百無聊賴,只恨時間為何不快一點(diǎn)。
她旁邊一席,坐著鳳斐。
鳳斐手支著下巴,笑意晏晏看著她。
他來得遲,眾人皆已入席,兩人入宮后一直沒碰頭,尚未說過一句話。
此刻自然也不適合說話,她等待復(fù)仇,而他,現(xiàn)在還是永寧公主名義上的未婚夫,她不想節(jié)外生枝。
不過這個男人似乎一點(diǎn)兒也不緊張,竟然明目張膽凝望著她,她已經(jīng)感覺到從左側(cè)斜刺來的一道灼熱目光,像是一把鋒利的劍,要把她戳穿一般。
不看也知道是誰的視線,心中暗嘆,藍(lán)顏禍水!
她摒棄雜念,望向?qū)γ妫岷诘耐世锏褂持c寧王同席的蕭芳菲,看著對方巧笑倩兮,她唇邊勾起一絲冷笑的弧度。
蕭芳菲似是感應(yīng)到她的目光,忽的轉(zhuǎn)頭看來,見夏楚悅注視她,不由挑眉一笑,舉起碧玉酒杯朝她一晃,隨后貼近身邊的龍希寧,猩紅的唇近到幾乎吻在龍希寧的耳垂上。
夏楚悅見狀,不由輕笑,無知的女人,以為這樣子自己會吃醋,會憤怒?
若是換成鳳斐倒有可能,換成一個自己不愛的男人,蕭芳菲是傻了吧!
觥籌交錯,酒過三巡,滿朝文武漸漸放松下來,夏楚悅朝對面的龍希寧使了個眼色。
龍希寧神情復(fù)雜,眉眼掙扎,他稍抬眼,便能看到夏楚悅在給他打眼色。
只是真的要在今天嗎?
沒錯,今天到場的人員最齊,一旦自己當(dāng)眾休了蕭芳菲,對蕭芳菲來說絕對是一個巨大的打擊,但是,那樣便會打攪父皇的壽筵,讓外國使臣看了笑話。
眼下,只要他做了,蕭芳菲必然顏面掃地,但是自己何嘗不是掃了皇上的面子?
為了一個女人,當(dāng)真值得嗎?
龍希寧素來是個果斷的人,當(dāng)初喜歡蕭芳菲,他可以狠絕對付夏楚悅,后來戀上夏楚悅,他也可以不顧以前的情誼拋棄蕭芳菲。
可今天,他猶豫太多,遲疑太多,優(yōu)柔寡斷不似他。
夏楚悅看見龍希寧的神情便猜到他的猶豫,不眉皺起眉頭,這個家伙莫不是想要反悔?
若是失了這次機(jī)會,何時才能再找到如此合適打擊蕭芳菲的場合?
她瞪了龍希寧一眼,龍希寧目光躲閃。
看到龍希寧的模樣,夏楚悅知道,他退縮了!
她就不該相信他的!
這個男人從來都是自私的,喜歡就掠奪,不喜歡就打殺,一切都建立在他的個人利益上,他想要得到自己,不過也是男人的虛榮心作祟罷了。但是自己哪比得上他的似錦前程,哪及得上他的富貴人生。
嘴角溢出一聲苦笑,好在她也沒完全指望龍希寧,要不然自己就真是愚蠢至極了!
想著,便要起身指證蕭芳菲的殺人罪名。
坐在自己旁邊的鳳斐忽然站起身舉杯向皇帝,“微臣祝皇上福如東海,壽比南山,圣體永安;愿世清平,國運(yùn)昌盛。”
皇帝笑道,“風(fēng)國舅,朕以為你會有什么奇思秒想呢,怎么也和眾愛卿一樣,說的都是這幾句?”
鳳斐無奈嘆道:“微臣倒是想說幾句不一樣的,只不過微臣胸?zé)o點(diǎn)墨,若真拿出驚天賀詞,倒叫人猜測微臣請人代寫,還不如精選些微臣懂的,更能表明微臣的心意。”
“朕說不過你。”皇帝輕笑一聲,“你的心思朕領(lǐng)了,坐下吧。”
鳳斐站著不動,“臣有一事藏于心中多日,想向皇上稟告,但又擔(dān)心皇上怪罪,今日皇上龍顏大悅,臣斗膽一求,望陛下聽后寬恕。”
皇上過壽,心情自是舒暢,見風(fēng)飛說得實(shí)誠,不由道:“你倒會打算,說來聽聽,朕看看什么事你昨日不敢說,今天才說。”
鳳斐稍一躬身,朗聲道:“微臣看上一名女子,想請皇上賜婚成全。”
剎那間全場寂靜無聲,所有人目瞪口呆地看向鳳斐,他們是不是聽錯了?風(fēng)國舅在大殿上請皇上賜婚?風(fēng)國舅當(dāng)著未婚妻永寧公主的面向她老子請求賜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