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人吃了些點心便要起身離開,其中的一個黑衣男子走到門口卻突然止了步子,回頭,銳利的目光如刀鋒般掃過齊叔齊嬸,突然就毫無預兆的飛出袖中短刀,齊叔不防這一突變,被那柄短刀生生刺中了眉心,鮮血從他額際噴涌而出,瞬間便染紅了他的臉。
木離走在最前面,等他回過頭,那個動手的黑衣男子已經拔下短刀,轉而向站在柜臺邊的齊嬸射去。
木離目光一閃,一抹白光從他袖中飛出,眨眼間,已半路截斷了那柄短刀的去勢,刀與刀相撞發出清脆的一聲響,兩柄短刀一同落在了地上。
齊嬸早已被嚇得全身哆嗦,只能借助柜臺勉強站穩,她的一只手放在柜臺下,緊緊的捂著齊雪兒的嘴,不讓她喊出聲來。
木離淡淡的看了一眼那個出刀的男子,那人在他銳利的目光下微微低了頭,低低的說:“這是主子的意思!”
木離微微瞇眼,似乎有些了然,微微嘆一口氣便轉身走出了客棧。
齊雪兒蹲在齊嬸與柜臺之間,齊嬸的手緊緊的按著她的頭,讓她一點都動彈不得。直到齊嬸的手漸漸松開,她的身子也軟軟的趴在了柜臺上,有鮮紅的血慢慢的滴下,一滴一滴,滴在她的發上,順著她的額際,一點一滴的浸濕著她。
她死死的咬著唇,不讓眼淚和抽泣發出聲音,也不知是不是嚇得,她渾身劇烈的顫抖著,連帶著那一刻稚嫩的心,被鮮血浸染,劇烈的抽搐。
多年以后,她一身黑衣立于人群中,回首相望,方知此時此刻的她已被仇恨浸染,從這一刻開始,她已不能回頭!
白云一在荒無人煙的山野平原走了三天三夜,終于在這一天的清晨走進了一個小城的客棧里。
客棧伙計端來最后一道菜,還是忍不住的微微偏頭瞄了她一眼,此時的白云一已經換成了男子裝扮,雖一雙眼蒙著,依然有種柔軟的女子之美。
白云一感受到他的目光,只是笑笑不予理會,伸手拿起筷子夾菜送進口中慢慢咀嚼。
伙計看了看她,不禁暗暗搖頭退下,可惜了這么一個好模樣,竟然是個瞎子。
吃完飯,白云一住進了二樓的一間客房。此時,屋內門窗緊閉,光線黯淡,她已解下覆在眼上的那一層白菱,端坐在銅鏡前,一手執一把木梳,一手撫過及腰的黑發,慢慢的梳理著。
銅鏡中,倒映著一個面容干凈,眉目如畫的女子,只是面色有些蒼白,看上去有些不健康。眸微垂,濃密卷長的睫毛覆在其上,投射下一層淡淡的陰影。
素手抬起落下,烏黑的長發已經綰起,一根白色的發帶松松的系著發尾,是這一頭黑發中唯一的點綴之物。
窗外的街道上,傳來一陣喧嘩,還能聽到敲鑼打鼓的聲音,伴著一些吆喝聲由遠及近。
垂著的眸突然動了動,那長長的睫毛也隨之顫了顫,眼睫慢慢抬起,一雙清澈如水的眸終于睜開,轉動間似有流光溢彩,靈動閃亮的仿若夜空中最明亮的那一顆星,
仿佛瞬間將這陰暗的屋子照亮。
白云一拿起白菱重新覆住雙眸,走至窗前,將窗戶推開一半,人則立在關著的這一半里,側耳細聽著街道上的喧鬧。
街道上,行走擺攤的人們紛紛被擠到了路的兩邊,有官兵一路走來,分散在百姓的前面站立,個個神情嚴肅,目光如刀,嚴陣以待的將手放在腰間系著的配刀刀柄上。
人群中,一片喧嘩,人們都在談論著即將到來的人物。
一位憨厚的婦人道:“這樣的陣仗,想必是皇宮里的哪位貴人要來吧?”
另一位婦人接口道:“哎~宮里的貴人都在深宮里富貴養著呢,哪里會來我們這窮地方吶。我看吶,定然是哪個王孫貴戚要來的。”
旁邊的一位老者笑道:“你們說的都不對,我聽說這其實是當今的三皇子殿下要來此體察民情。”
“哦?是那個一心為民的三皇子殿下嗎?我可聽說他不少英雄事跡,就前不久不還親手誅殺了一個禍國殃民的妖女嗎?”
“這個我也是聽說了的,這件事整個大歷恐怕都沒有不知道的吧?說起來也真是件大快人心的事了。”
“說起這位三皇子,那可不是平凡之輩。聽說當年他出生之時便是紅光漫天,在他十六歲生日那天,云雀齊飛,彩霞如火,是百年難得一見的奇景,很多人都看見遠處的彩云之上似有一眾仙人向他恭賀呢。”
“哦?果真有其事嗎?這事我也曾有耳聞,只是不知是真是假便是了。”
“當然是真的了,且不說這些令人驚嘆的奇聞異景,單論三皇子這些年來為百姓所做的這些事情,就不難知道,他的的確確是個一心為民的好皇子啊!”
“哎?現在太子不是被廢了么?我看吶,眾皇子中,只有這位三皇子是最有資格當選的。若他真的當了太子,有朝一日登上皇位,有他這樣時時刻刻為百姓的心,我們這些老百姓也不用愁沒好日子過了。”
白云一靜靜的聽著這些議論,竟有些想笑呢。鳳衍卿明明是一個偽善的小人,不論做什么都是為了功利,卻被人如此稱頌,傳的神乎其神。而她白云一,真真正正的一心為民以民為生,最終卻只落得個誅之而后快的下場。
這究竟是鳳衍卿做人太成功,還是她白云一做人太失敗?
可是,鳳衍卿真的會來這里嗎?白云一伸出手指,手指飛快的掐算著,最終卻是放下了手,有些失落。
人生,終歸有得有失。她死里逃生,卻丟失了最強大的能力。她抬頭面向天,如此也好,不知道前方的路她才敢一步步的走下去。如她以前那般能掐會算又如何,到頭來還是算不來自己的命運,免不了悲劇收場的結局!
以白云一對鳳衍卿的了解,他會來這窮鄉僻壤體察民情不是沒有可能,陣仗也還是要做足的,一切都是為了在百姓心目中奠定他偉大無私的好形象罷了。瞧,不是已經有百姓在竊竊私語,說眾皇子中只有他有資格當選太子了嗎?
鳳
衍卿還是那個鳳衍卿啊!
這時,人群的喧鬧漸漸小了去,有敲鑼打鼓的聲音慢慢近了,還有幾個官差舉著肅靜回避的牌子尾隨其后,最后是一輛桃木雕花馬車,做工精細卻不失簡雅樸素。路兩旁的百姓都有些激動,他們紛紛站起身,不由自主的往前擠去,有一種莫名的沖動迫使著他們想要沖上去一睹車中人的真容。
車簾拂動,隱隱可見其間端坐著一人。白云一拉下眼上的白菱,目光淡淡的掃過車簾之后那個人影,他果真親自來了!只是他真的是來體察民情的嗎?白云一抬眸望天,目光悠遠。鳳衍卿會親自來這個小城,定然不會單為了區區百姓,只是,這里有什么吸引著他呢?
馬車里的鳳衍卿正在閉目養神,對外面的紛擾完全無視,他的腦海里,此刻交疊著兩個白色的身影。同樣的白衣勝雪,卻是不一樣的兩張面孔,兩個人。
此時,一陣清風拂過,紗簾輕輕揚起,露出一條細小的縫隙,似有一道熟悉的目光停留在他的身上,他募的睜眼,順著直覺抬頭望去,卻只見到一扇緊閉的窗。
他皺眉,盯著那扇窗許久,目光落下,在擁擠的人群中飛速的掃過,淡淡開口命令馬車外隨行的侍從:“就在此歇息吧!”
侍從躬身答是,長長的隊伍停在了客棧的門口,客棧老板暗自竊喜不知道走了什么運,竟能招待當今的三皇子殿下,樂呵呵的上前招呼,侍奉左右,一臉的容光煥發,洋洋得意。
因為客棧太小的緣故,先前已有客人入住,所以他們的隊伍只住下了一小部分人,其他的人有的住在了別的客棧,有的則寄宿在百姓家中。鳳衍卿住的是客棧天字號客房,白云一跟在他身邊三年,自然熟知他的房間里一定是護衛重重把守,旁邊的幾間客房住的也定然都是他們的人。
縱然她恨意滔天,恨不得立刻就殺了他泄恨,但她也并不想就這樣與他同歸于盡,況且,她也不想讓他死的那么痛快。她要讓他知道,人世間有一種痛叫生不如死,她要他眼睜睜看著自己的生命一點一點的耗盡,而他什么也不能做,只有慢慢的等死!
冬季夜晚總是降臨的這樣快,不過才酉時,天都已經全黑了。現今已是臘月二十,眼看就要過年了,本就熱鬧盈盈的小城又因為三皇子殿下的到來更加熱鬧非凡。
三皇子殿下今晚在客棧設下酒席,宴請全城的平民百姓,席上,百姓可以自由發言,并且有能之士還能展示才能,有機會被三皇子看中收在身邊。
此一消息剛一公布,這個貧瘠了多年的小城終于炸開了鍋,百姓們徹底沸騰了。個個都說三皇子殿下英明果決,是個成大事的人。要知道一個堂堂皇子能夠降低身份來到民間已經是很難得,加之又是如此荒僻的一個窮小城,他不但不嫌棄鄙視他們這些百姓,竟然還特意設下宴席招待他們,并且還能開口說出他們心里的想法和他們過的苦日子,家中親人孩子若有所長還能跟在三皇子身邊,如此還能愁日后不飛黃騰達,一飛沖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