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晚上的宴會,沈家上上下下都忙碌著,最清閑的就是主角白云一了。
早上從老夫人那里出來,派人將剩下的一些小玩意兒全部送去了沈允澈的屋子。陪著母親看了看菜單,下午就好好的睡了個懶覺,傍晚時才起來,洗漱更衣,換上母親給她新買的衣裳,對著鏡子看了好半天。
那是一套藏青色的長衫,外面配一件藏青色開衫,呈半透明狀,隱隱看見里衫的蘭花暗紋。袖口和領(lǐng)口、袍角皆用銀線繡著各式花紋。腰間盈盈一束黑色赤金琉璃帶,正中鑲嵌著一顆暗紫色的水晶,隨著人的轉(zhuǎn)動隱隱泛著淡淡紫色光芒。
紫萱將衣服上的褶皺撫平,不由夸道:?公子平時盡穿了白衣,雖然白衣看上去更加氣質(zhì)不凡。今日穿了這藏青色,竟也是這般的好看,還是夫人的眼光好。?
說完,眼角余光瞥見一人走進(jìn)來,忙回身行禮:?夫人您來了。?
白云一轉(zhuǎn)身的一瞬,顧心蘭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轉(zhuǎn)換成欣慰與自豪。
這是她的兒子,她尋找了多年的兒子,不但沒有從這個世界上消失,還活的好好的,活的毫不低賤,活得依然這么風(fēng)度翩翩。
?娘。?白云一低低的喚了一聲,雖已不是第一次叫她,出口時卻仍然十分生澀。
對于真正的沈一來說,這個字眼并不陌生,而對于她而言,從來到這個世上到如今,從來沒有開口叫過爹娘。
過去的這么些年里,她叫師傅叫的最多,其后那毀滅的三年,則是衍卿二字喚的最多。
如今,不僅要叫娘親,還要叫很多她從未有過的稱呼。
顧心蘭從上到下仔仔細(xì)細(xì)的將她打量了一遍,滿意的不能再滿意,?果然,一兒穿藏青色最合適。?
忽地想起死去的相公生前最愛穿藏青色的衣服,不禁有些傷感。
?你爹看到你今天這個樣子,九泉之下也可以安息了。?
白云一拉過她的手,扶著她在桌邊坐下,斟上一杯熱茶遞給她,寬慰道:?娘,我會好好的陪著您的。?
此一時一刻,她竟真的產(chǎn)生想要永遠(yuǎn)留在她身邊的感覺?;蛟S,從開口叫她的那一刻起,她就已經(jīng)決定,將她看作親娘了。
只是,如若她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已死去,而她,不過是為了復(fù)仇冒名頂替的陌生人,她會不會恨自己呢?
顧心蘭看她神情恍惚,不由緊了緊握著她的手,微笑道:?你是娘的所有,娘一定盡己所能,好好的呵護(hù)你,不讓你受一點委屈。?
?娘,有你們在,我怎么會受委屈呢。?
?一兒,?顧心蘭拉著她坐在身邊,?這么多年來,娘每一個日日夜夜都睡不著,好容易挨到半夜睡著了,又會被噩夢驚醒。夢里,你模糊的影子總是在哭泣,或者質(zhì)問我,當(dāng)初為什么要狠心將你丟下。每一次,娘都想抱著你,跟你解釋,可是夢境總在此時便醒來。如今你就坐在我的身邊,娘親想告訴你當(dāng)年的事情。?
顧心蘭雙手緊緊握住她的手,眼中含著隱隱的淚光,似不
忍回憶,對上白云一那雙清澈無波的眸子時,下意識的移向窗外。
?你爹是個文人,卻偏偏愛撰寫一些異域風(fēng)情的書籍,也愛游歷名川山河,所以也會一點醫(yī)術(shù)。那一年,我懷著你的時候,我們在邊境一個小山村里。因為村子里突然發(fā)生了瘟疫,山村條件落后,我們便留在了那里,決定讓你爹將瘟疫治好我們再回來。?
?這一待就是三年,你爹將瘟疫治好并且為村里人建造更堅固的房子,教他們醫(yī)術(shù),那個時候你都已經(jīng)三歲了。?
?可是就在我們要離開的時候,瘟疫再次爆發(fā)了。這次的瘟疫,你爹是傳染源,而你,似乎也有被傳染的征兆。?
?你爹說他有辦法治好你和他自己,但是要把所有已經(jīng)傳染的人全部放進(jìn)一個山洞里。用藥草熏,三天后才能出來。?
?可是三天后……當(dāng)所有的人沖進(jìn)去,洞中只有遍地的尸骸,已經(jīng)沒有一個活人,而你,也不知所蹤……后來,在你爹留下的書信中我才知道,其實那次瘟疫,他根本就沒有把握治好。而且那瘟疫的傳染速度特別快,他怕到時候傳染的人更多,所以……?
?后來的無數(shù)次,我都在后悔,自己當(dāng)初為什么就沒有隨著你們父子一起進(jìn)去。但是一想到你不知所蹤,可能還活著,我就告訴自己一定要活著,活著等你回來。?
說到這里,她已是泣不成聲,白云一想到,當(dāng)初在景福鎮(zhèn)客棧里,齊嬸說的那番話。
“你哪里知道?前幾日有個公子過來住店,他來的時候是晚上,那天風(fēng)雪很大,我看他孤零零的一個人,臉色也不是很好看,就問他是否需要請大夫。可是那人脾氣差的很,一口回絕了。我給他安排在二樓的一間客房里,幾次經(jīng)過他房門都能聽見他咳的挺厲害的。”
“他住店也只交了些訂金,我跟老伴說他可能是沒錢,年輕人嘛,可能抹不開面兒,于是我們給他請了個大夫,誰知竟被他給哄了出來,還說不要我們管他,還扔出一包銀子來?!?
“后來我們也不去主動打擾他,就是每次到吃飯時間叫伙計小覺給他送些飯菜上去。他吃的不多,昨天晚上伙計跑來告訴我,說他吐血暈倒了,但我們跑去看他時,他已經(jīng)醒了,還說死也不要人管。我想著今天給他請了大夫看看,不管他怎么哄,也要給他看看到底如何。可哪知……剛進(jìn)房間……就……唉……真是可憐了年紀(jì)輕輕……”
白云一問道:“可查出死因了?”
齊嬸嘆了一口氣道:“查了,說是癆病?!?
癆病?想來不過是怕景福鎮(zhèn)人心會亂所以才謊稱是癆病的吧!
看來,曾經(jīng)的沈三公子雖然逃過了兒時的一劫,卻注定沒躲過瘟疫的糾纏。
忽地又想起鳳衍卿的話:“京都沈國公一直在找尋自幼走失的侄兒,想來不是找不到,或許是他不太愿意回去?!?
想來也不是他不愿意回去,在外顛沛流離的日子必定不好過,可是身帶瘟疫又不能回去,以免禍及家人。
想來他不會無緣無故的出現(xiàn)在景福鎮(zhèn),很有可能
是想回來看看的。
?這么多年,你大伯一直在派人四處打聽你的消息,好幾次有了消息卻又發(fā)現(xiàn)不是你,直到近兩年,找到了你的養(yǎng)父母,可是他們都已經(jīng)死了,而你也不知去了哪里。幸好,幸好你回來了。?
看她淚流滿面,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么好,只能任由她緊緊的握著她的手,默默的陪她坐著。
如果告訴她,真正的沈一已經(jīng)死了,她能接受的了嗎?
☆☆☆☆☆
沈家很少舉辦宴會,如今特地為尋回的侄兒舉辦的宴會,前來參加的人出奇的多。
當(dāng)沈度為眾人介紹身邊的青衣公子就是新尋回的侄兒沈一時,眾人一陣嘩然,個個都道沈三公子清俊雅逸,一看就知道必定出身不凡。
今日來的女眷較多,大多數(shù)夫人出門參加宴會,都是要帶上最親最出眾的女兒的。她們也想看看,沈家已經(jīng)出了一個沉穩(wěn)干練的沈允恒和一個風(fēng)流倜儻的沈允澈,這沈三公子又該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眾女子早已注意到她,一直暗暗猜測她會不會就是沈三公子,當(dāng)猜測變?yōu)槭聦?,一眾有心女子的心里早就樂開了花。
沈允澈站在白云一的身邊,見此不由微微湊上前一步,輕聲說道:?阿一,看不出來,你比你二哥我還出風(fēng)頭啊,不錯不錯,繼續(xù)努力,有朝一日必定有所成就。?
風(fēng)流倜儻還能有所成就?這話能從花花公子沈允澈的嘴里說出來,白云一一點都不會覺得奇怪。
微微偏頭看他,低低的回了一句:?我是永遠(yuǎn)也及不上二哥的了……畢竟,男女通吃,我做不來!?
沈允澈的臉唰的一下白了,他剛剛厚臉皮的想要忘掉這事,她就急著來給他提醒了,真是狠吶。
什么叫男女通吃她做不來?他想說,他也做不來好嗎?
就在這時,門外傳來高呼:?三皇子到,四皇子到。?
話音落,院中喧嘩戛然而止,眾人齊齊俯身跪地,迎接著兩位皇子殿下。
?都起來吧!?高高在上的命令,一聽就是四皇子鳳衍瑞。
?謝殿下。?
這位四皇子殿下,白云一以前跟在鳳衍卿的身邊,很少能在計劃中聽到他的名字。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整日游手好閑沉迷酒色,鳳衍卿要是想弄死他,簡直易如反掌,因為他根本就沒有頭腦。
鳳衍瑞走過來扶起沈度,一面客套的寒暄著。鳳衍卿也已經(jīng)走過來,伸手就要將她扶起,白云一似無意間躲開,自己站了起來。
四皇子的目光瞬間掃到了白云一,眸光一亮,問沈度:?想必這位就是沈三公子了吧?嘖嘖~果然是……氣質(zhì)不凡吶……?
目光圓溜溜的上下打量著她,眼中那令人惡心的情,欲展露無遺。
這個四皇子,真真正正的是個男女通吃的主了!
白云一卻只是淺笑,似看不懂他眼中的猥褻,一偏頭,又對上了沈允澈一雙閃亮無辜的大眸。
沈允澈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忙用眼神與四皇子劃清界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