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展黎醒來時,已經身在牢房之中了。這樣嚴密的牢房,似乎不是胡部的大帳,自己難道是被人抓回七星了?
意識到這一點展黎便更加想不通了。
到底是什麼人抓的自己?又有何目的呢?
不過在這牢房之中也看不出是白日還是夜晚,展黎只好繾綣在了整個牢間中唯一的席子上。
不知過了多久,才聽到了由遠及近的腳步聲朝著這邊走了來。
“將那個女人帶出來吧!這胡部的大軍還真是不好對付!”
一聲女子低沉的聲音響起,隨即便有侍衛將門打開,展黎霍然起身,卻並未看清那女子的臉,很快,她便被銬上了手銬和腳鐐,被帶到了兩軍陣前。
看著不遠處正在英勇廝殺的胡部大王子,展黎瞬間明瞭了。
隨即內心一陣委屈。
想她怎麼也算是個七星國的人,怎麼七星國和胡部開戰竟要讓她做人質?這羣人到底是怎麼想的?難道他一個堂堂的胡部王子竟還能爲了她一個七星國的女子放棄作戰嗎?真是可笑。
不過還未等她哀怨完,身側的人便大喊出聲道:
“弩威!你的女人就在我們手裡!還不快快放下武器,束手就擒?難道你一草莽男子,竟狠心讓一女子因你而死嗎?”
展黎聽聞此言立即反駁道:
“我說這位大姐,那個,我不是他的女人,你們是不是搞錯了?我是七星國……”
“閉嘴!”方纔喊話的人低沉著聲音朝著展黎喝道。嚇得她渾身一顫,不敢多言語一句了。
女子的喊話果然奏效,大王子看清展黎的面容之後眼神一滯,竟不知要如何應對了。
令展黎萬萬沒想到的是,大王子竟然大手一揮,示意大軍不要上前了。
“放了那個女人!我準你三日不戰便是!”
身側女子冷笑出聲。
喃喃道:“哎!到底還是個情根深種的傢伙,看來禪月大人的主意還真是不錯呢!”
禪月?展黎皺了皺眉,這名字好生熟悉啊!此地可是北方,應當距離北月宮不遠,她雖然是個路癡,不過,這種事她既聽過便不會忘,難道這女子口中的禪月真的會是北禪月嗎?
先不管這些,眼下展黎沒有想到的是,也才幾日的相處,這弩威居然肯爲了自己承諾七星休戰三日。
哎!不管怎麼說,能爲自己國爭取來這三日的喘息之機,也算是她的大功一件了。
可是,可是,爲何這些傢伙不好吃好喝的招待自己,竟然還要讓她睡牢房?天理何在啊?
展黎不禁憤懣不已。
“喂!你們放我出去!我究竟犯了何錯?喂!有人沒啊?”
雙手抓著鐵欄桿,展黎不滿的吼道。可無論展黎如何叫嚷,似乎都無人搭理她。
又過了幾日,終於牢門被打開了,隨即被五花大綁推進來了個渾身是血的男人,嚇得展黎連連後退,卻在看清男子的臉時衝上了前去。
“大王子,你……你怎麼變成這副樣子了?你……”
“中原女人……”
弩威有些虛弱的擡了擡眼,隨即一頭栽了下去。
“喂!喂喂!醒醒啊!”
牢門再次被鎖閉,展黎無助的看著倒在自己面前的男人,不知所措了起來。
半晌纔想起幫其鬆綁。
即便是展黎再傻也該猜到了,這些傢伙是將自己作爲了要挾,大王子該是爲了自己才著了他們的道的。
不知過了多久,懷中之人才悠悠轉醒了。
“阿威,阿威
!”展黎小心的叫道。
弩威擡了擡眼皮,想擡手卻被一陣鑽心刺骨的疼痛感席捲了全身。
忍不住蹙眉。
“都還不知道你的名字呢!就爲了你,咳咳……被人傷成這樣,咳咳咳!”一開口,便感覺到了滿口的腥甜,忍不住咳嗽了起來。
展黎不忍落淚道:“我叫展黎,展翅的展,黎明的黎,你別說話了,都傷成這副樣子了,多休息休息吧!”
弩威扯脣笑了笑,“展,黎。外頭的人,都以爲你是本王子的女人呢!可惜,你卻是別人的娘子……真是可笑。想不到,我弩威,堂堂的胡部王子,竟是爲了一個別人家的娘子,受傷被抓的……咳!咳咳咳!”
“不是叫你少說話的嗎?你看你,傷口還在滲血呢!”
展黎一邊落淚一邊幫其將鎧甲小心的卸掉,纖細的雙手卻被一隻大手有力的驟然包裹住了。
“別動,這鎧甲,我就寢時都不曾摘下。”
“可……可是你受傷了呀!”展黎蹙眉道。
“無礙。這點小傷算的了什麼?從前我從山崖上滾下,都比現在這傷……重上許多。”
展黎被他的話語震驚到了不止一星半點。
這傢伙到底是受了多少挫折啊?渾身的傷口,不處理怎麼行?
這樣想著,展黎便不由分說的掙脫開了他的大手,手速飛快的將他的鎧甲剝了下來。
“你別逞強了,我尚且還會些醫術,先幫你簡單處理下傷口,雖說是冬日裡,但也難保這傷口不會潰爛!”
展黎言畢便將其衣袖扯開,露出的傷口觸目驚心,心也跟著抽痛了起來。
這傷極深,深可見骨,想想當時被砍下這一刀時是該有多疼啊!
自腰間取出銀針袋子,展黎利落落針,刺在其周圍的穴位上,很快便有污血滲出。
弩威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她的動作,面上掛著淡淡的笑意,不過在污血滲出時還是微微動了一下,蹙了蹙眉。
展黎感受到了他的動作,擡眼小心問道:“疼嗎?”
“不疼。”弩威彎了彎眼睛,搖頭。
還不等他再說什麼,展黎卻已經“哇哇”大哭了起來。
“怎麼能不疼呢!都被人砍成這副樣子了!你就知道逞強!”
弩威被她的突然舉動驚得不知所措,他從來不擅於安慰別人,看著展黎這般嚎啕只得愣愣的看著她。
展黎哭了半晌,哭夠了,於是便一邊抹著眼淚,一邊幫其繼續施針。
直到所有的傷口都處理完了,弩威的血都還沒流乾,展黎的眼淚都快要流乾了。
“不要哭了,好不好?你這樣……我會心疼的……”弩威低聲道。
展黎自墟鼎中將偷偷藏起來的馬奶糕翻了出來道:“吃這個吧!如今,我也只剩下這個了,還是臨行前你叫人幫我準備的。”
言畢,展黎便不由分說的將馬奶糕塞進了弩威的口中,也不等他同意與否。
這馬奶糕,他吃了這麼多年,僅今日這一塊最是香甜可口。
看著弩威如此聽話的將馬奶糕吃了個精光,展黎滿足的笑了。
疲憊的靠在了一邊的牆壁上,展黎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黎丫頭,你說,我們會不會就這樣死在這裡啊?”
弩威活動了下有些麻木的身子,歪著腦袋道。
“呸呸呸!死什麼死,胡說八道!”
展黎趕緊“呸”了幾口道。
她還不想死呢!她現在要做的是要儘快抓幾隻妖回去,若是命好能碰上個千年的花妖那麼自己也
便不用暖放爲自己擋劫了。
弩威好笑的看了看她道:“其實從前,我並不怕死,不過,如今,卻是怕極了。”
“爲何啊?”展黎擡眼問道。
“因爲,這裡,忽然活了。”弩威用拳頭撞了撞胸口道。
展黎思忖了片刻,面色一紅。她經歷了那麼多,又怎會不知他在說什麼。不過卻佯裝無知道:
“你那裡一直不都是活的嗎?不然你還能好好的在這裡與我說話嗎?”
“傻丫頭!我是說,我……我……我喜歡上你了。”
那句“我喜歡上你了”說的及輕,但在這大牢裡,四周一片寂靜,儘管再輕展黎也聽得真切。
展黎扭捏了片刻,隨即攪動著衣襟道:“我真的有相公了,只不過是素未謀面罷了,所以我們真的是不可能的。”
“你又騙我!天底下哪有素未謀面就喚人家相公的?”弩威怒吼出聲,卻不慎牽動了傷口。
“我……我沒有!我真的有相公,我相公他不是人,是個花妖,他是花妖之王……”
展黎急急地開口道。
“展黎!!!”弩威氣的胸口起伏的打斷了她。“你不喜歡我倒也罷了!怎的編出這樣的謊話來騙我?你,你真是氣死我了!”
就在此時,牢門忽然被人打開,一獄卒黑著臉吼道:
“吵什麼吵?都老實點兒!不然不給你們飯吃!”
言畢便將手上的飯籃子扔在了地上,隨即走出了牢門,又將牢門鎖好了。
展黎看了看那個飯籃子,怯生生的對弩威道:“要不你先吃點吧!你傷的太重了。”
弩威閉了閉眼,捂著胸口賭氣道:“遠沒有這裡傷的嚴重。”
展黎偷笑了下,不說話了。
徑自走到了飯籃子前,查看了下。
呼——聽說七星國的監獄裡面都沒什麼好伙食,今日一見卻果然領教了,不知放了多久的半生半熟的高粱米飯,還有那些有些發黴的鹹菜,不吃也罷。
展黎失望的走回到了牆邊,剛要將墟鼎裡珍藏的果子翻出來,就見弩威費力的朝著飯籃子挪了過去,端起碗,就著鹹菜吃的起勁。
展黎看得眼睛發直,心想著,這東西能入口嗎?得多拉嗓子啊?
“我這有水果,要不,你,你還是吃水果吧!”
展黎掏出了個果子,朝著弩威遞了過去道。
弩威默不作聲,將飯碗裡的飯扒拉乾淨之後轉身道:“那果子還是留給你自己吃吧!我吃飽了。”
“吃飽了?”也才小半碗飯,幾個鹹菜疙瘩,他竟然吃飽了?擺明了他就是在說謊騙自己。
思考了半晌,最終展黎還是開口了。“你身爲胡部的王子,怎麼這樣的飯菜也能入口呢?就連……”就連我咽不下去。
“呵!這算什麼?爲了生存下去,必須吃下去。你知道嗎?小時候,因爲阿孃是個下人,這樣的飯菜我們母子倆都吃不上呢!”
一想起當初的歲月,弩威忍不住便溼潤了眼眶。
幼時,他不懂事,總惹得王妃不悅,於是,王妃便叫人將剛接的馬尿灌入他的口中,以做懲罰,事後還不讓他吃飯,他小時候,一般都是吃著馬草長大的,直到大些了,父汗才漸漸注意到他,從此好不容易不必吃馬草了,整日整日的訓練,讓他昏死過不知多少次。
但,父汗終歸還是看重二弟多些,他和阿孃便時常受到王妃和二弟的羞辱,他幾次想過尋死,卻都忍下了。倘若他死了,阿孃不但會傷心欲絕,更會無人保護,所以,他要變強,要成爲父汗手下最得力的干將。
如今他做到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