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濟堂里的病人剛都走完,舞悠然正在收拾東西,卻聽得門口處忽而傳來一陣好似貓撓著門板時的聲音,窸窸窣窣很是惱人。
外面陰沉的天,之前以為會下雨卻遲遲未落,以為不下了,卻又來得突然,驟然就把雨水往你門口潑進來,弄得地板都濕透了。
“錦文、東青,快來幫忙把門關上。”忽而刮過來的大風,直接將雨水都濺到了柜臺,打濕些許的了柜面。
舞悠然立馬喊了錦文幾個手頭清閑的孩子過來幫她把門板裝上。
“悠然姐,快看,咱們門口倒了一個人,渾身都濕透了。”錦文的聲音從另一端傳來,人已經繞到門外,跟東青、朱宇、小安四個半大不小的孩子,拖進來一個男人。
舞悠然也被嚇了一跳,怎么藥鋪門外會突然有個人倒在角落里,舞悠然把手頭上的門板一裝,過去瞧瞧。
將趴著的人翻轉過來,卻是個男人,一身灰色緊身短打,手臂上有道傷口,摸了摸額頭很燙,呼吸有些困難。
“錦文,朱宇,你們兩個先去把門關上,這么大雨的天氣,應該不會有人過來看病,別讓風吹進來,東青、小安,你們進去找阿雪姐姐,問她討要一套紀叔的干爽衣衫,要給這個病人換上。”
“好的,悠然姐。”四個孩子立馬跑開干活。
“小芹你去廚房燒水,小憐,你去屋里陪著安安。”
“是,悠然姐。”
將一切都吩咐妥當后,舞悠然拖著這個男人到了隔間,而此時紀雪也已經聽見動靜過來,手中拿了一套紀嵩的衣衫過來。
“阿雪,你來的正好,幫我把人抬上去。”
“好。”紀雪點了點頭把衣服放在一旁,兩人合力將人搬上了隔間的病床。
“悠然,你做什么?”紀雪忽而大驚失色的看著舞悠然的動作一把抓住了她正在解開那男子衣領的手,俏臉羞紅一片。
“還能做什么,自然是替這個人把濕答答的衣服換掉,他此刻身子發熱,昏迷不醒,若是繼續任他穿著濕衣服,只會加重病情。不然我干嘛讓東青跟小安找你拿衣服。”
“可,可,可他是男人。”
舞悠然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救人如救火,管他男人女人,我只知道我此刻是大夫,救人要緊。不過,你還是未出嫁的女兒家,還是先出去,讓關好門的錦文跟朱宇過來幫忙。”
舞悠然說著已然將紀雪趕出去,直接手一伸,把隔間的簾布放了下來。
舞悠然剛將這男人的外衣褪下,錦文與朱宇就進來了。三人合力下很簡單的就換好了這個男人的衣服。
當然褻褲還是讓錦文跟朱宇兩個孩子給換上的,舞悠然話雖說的漂亮,多少還是會尷尬的。
將濕衣服換下后,舞悠然為這個男人檢查身體。
因為傷口細菌感染的緣故導致破傷風,又因為晝夜溫差的緣故,引起肺部發炎,簡直就是雪上加霜。
“阿雪,給我準備一把鋒利的小刀,還有越烈的酒水。”
“好,馬上。”
舞悠然立馬上轉身到柜臺抓了一些中藥,交給孩子們拿去熬煮,取了自己的銀針過來,摸了摸額頭,已經開始發起高熱來,身子更是角弓反張,整個人開始出現痙攣的癥狀,這儼然已經是屬于風毒入里的癥狀。
此刻需要平肝熄風,解毒鎮痙。
舞悠然沉下心來,開始施針,第一個穴位取自風池穴,隨后依次落下第二針第三針,沒落下一針時,舞悠然就感覺到有一股清流在腦海繚繞不去,每一針落下都可以感覺到一股乳白色的清流幾不可見的融入到病人的身體之中,待得施針完畢后,那股清流就好似成了貫連整體的能量,瞬間開始激蕩起來,慢慢的改善著病人的癥狀,燒熱、與發作的肺炎還有破傷風引起的并發癥慢慢被壓制下去,漸漸的讓病人僵硬的身子恢復過來,呼吸也變得平穩了不少,而燒熱也在慢慢的減低著。
舞悠然身子微微一晃,有些虛脫得感覺。
留針的時間差不多后,直接取了病人身上的針,而此刻舞悠然才注意到紀雪早已經拿著她要的烈酒與小刀在隔間門口站了不知道多久。
“給我,你替我將銀針拿去烈酒中熬煮后放好。”舞悠然將用過的銀針扎在布團里交給了紀雪清理,接過她手中的東西。
“悠然,我,我,還是我來吧,你看你的臉色這般難看。”紀雪略帶幾分結巴的說道。
舞悠然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別逞能,知道你臉皮子薄,這點小事我做的來,你還是幫我把銀針弄好,順帶看看水熱好沒,好了就讓孩子們端過來,我處理過傷口后,可是要他們給那個病人擦身子后,才會把上衣換上。”
“那,那好吧。”紀雪也最終還是被羞澀打敗,沒能堅持下來代替舞悠然為這個病人處理傷口。
拿著東西入了隔間后,舞悠然之前也只是顧著救人,也沒仔細看這病人的長相,這會才發現這個病人的年紀并不大,二十二三的樣子,長相到還行,五官端正之余,其實還有點小帥,尤其那鼻梁高挺,甚是引人矚目。
“長得到還算可以,至少不像個大奸大惡之輩,不然救你可就讓我虧大發了。”舞悠然不禁笑道,開始拉了張小板凳坐在床榻旁,用銀針在傷口附近扎針,起到局部麻醉效果,開始處理有些潰爛,皮肉外翻的傷口。
這個傷口三道痕跡,只一眼就看出不是人為,倒像是某種野獸的利爪所傷,只是聯想到初見時,那傷口破損的痕跡太過整齊,又覺得未必就是野獸所為。
不管是與不是,這事情跟她一個大夫沒太大關系,好好治傷便是。
舞悠然將壞死的皮肉剔除后,抹上加了料的金創藥后為其包扎傷口。
這邊剛好做完,藥也熬好,熱水也已經送來。
喂了藥,擦了身子換上干爽的衣服后,舞悠然便讓一直想幫上忙的紀雪在一旁看著,她剛才那一番折騰后,渾身很不舒服,后背更是出了一身的汗,若是不洗澡換身干爽的衣服,說不定就要輪到她生病倒下了。
外面的雨下得并不算久只有一個半時辰,可就算如此,卻也讓這地面積了不少的水,一腳踩下去,整個腳腕都徹底淹沒了,足可見這雨下得有多大。
申時左右,舞悠然正準備過去再給那個病人檢查一下狀況,算算時間,這個時候也該醒了。
可哪想到舞悠然剛準備掀開隔間的布簾進去,人就被撞倒在地,后腦勺直接撞到后頭的柜臺木板上,咚的一聲,差點沒把舞悠然痛得暈過去。
“悠然(悠然姐),你怎么樣了?”紀雪與孩子們忙不迭過來攙扶起舞悠然的身子。
舞悠然甩了甩腦袋,摸了下后腦勺,腫了個包,按一下都有些生疼,讓她不由倒吸一口氣。
“那個人實在太可惡了。悠然姐好不容易救了他,居然還弄傷悠然姐。悠然姐,以后不要救那種來歷不明的人,簡直就是忘恩負義之輩,實在可惡至極。”東青赤紅著一雙眼,咬牙切齒的恨不得活吞了傷了舞悠然的混蛋,拽緊小拳頭氣呼呼的說道。
“就是就是,忘恩負義的壞蛋。”錦文幾個也忙不迭的附和著,一臉義憤填膺之色,你一言我一語的抨擊那個回顧過來跑掉的人。
“我沒事,就是太突然摔了一跤撞了頭而已,現在都沒事了。不過,孩子們,你們可不能遇上一個忘恩負義的人就把所有人都當作忘恩負義之輩的人。再說了,人家倒在咱們門口,既然有能力救人那便救了便是,最初就沒奢望過回報。若真的像你們要求的有恩必報才肯救,那還算是什么大夫。東青當初傷了雙腿,若我當時就像你們說的這般,他豈非那腿就徹底廢掉了?那我問你們,在治療好東青之后,我可曾要你們如何回報我呢?”
錦文幾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四個小男子漢微微低下了頭。
“悠然姐,現在我們還小沒辦法報答你們的,但是等我們長大了肯定會報答你們的。”東青悶悶的應道,攪著衣擺道。
“傻孩子。”舞悠然摸了摸東青的頭,笑得溫柔。
未來如何說不定,可有這份心就已經足夠令人滿足了。
之前那個病人的事情對于舞悠然等人只能算是一個小小的插曲,日子還要過,藥鋪照樣要開,人還是照救不誤。
百濟堂的生活不會因為一個人的舉動就輕易打亂。
距離那日的事情轉眼過了五日,外出的紀嵩回來后沒兩天有出去了。
不過,就在這天里,百濟堂發生了件怪事。
依舊如同往常那般吃過早餐后,就要開始后整理藥材,將需要晾曬的藥材放在簸箕里晾曬,只是今日里后院中居然多了兩框明顯是剛剛采來的新鮮草藥。
這些藥材一看就不像是附近的山里能夠采來,而是要入了深山才能夠見到的草藥,有些還是生長在絕壁之上,非一流采藥人很難采集到的草藥。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