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華知道,那不是自己的影子。
“張——華——”一個低沉沙啞的聲音緩緩在身后響起。
在聽到那喊聲的一瞬間,他的頭皮直接炸開了。剛剛還不信鬼神的張華,忽然想起村里老人說過的話:傳說人的身上有三盞油燈,一盞在頭上頂著,另兩盞在肩膀上。說是人身上的陽火。晚上走夜路的時候,如果有人叫你的名字,千萬不要向兩邊張望,若給吹滅了,便會被臟東西盯上。若是回了頭,便會看到不干凈的東西,被鬼給招了魂……
一想到這里,他不禁加快了腳步,在路燈下小跑了起來。
“張華……別走……”
那鬼魅一般的聲音始終跟在他的身后,張華喘著粗氣,腳下的步子越來越快了。
“別……走……哎喲!”
就在這時,那喊聲忽然變了調。似乎在追自己的時候狠狠摔了一跤。而在聽到這聲音后,張華慢慢停下了腳步,氣沖沖的轉過了身,望向了背后。
果不其然,路燈下,王虎傻笑著坐在地上,一只手揉著屁股,拍著身上的土從地上站了起來。
“死胖子,你干嘛呢!不好好說話,學什么鬼叫!”張華走到他面前,指責道。
“哈哈哈,你不是膽兒挺大的嗎?剛剛想看看你到底多厲害,沒想到你跑的這么快!就你這膽子,晚上還敢去李明剛家啊……”
王虎一想起剛才張華被自己嚇得魂飛魄散的模樣,就覺得好笑。
只不過見張華的臉越來越臭,他心虛的咳嗽了兩嗓子,繼續說道:“哎呀,你別生氣了。我這不是放心不下你一個人嗎?李明剛也是我朋友,這不,你走了以后我就后悔了,所以特意追上來,跟你一起去看看他。等開學以后,我還指望著他再借我抄作業呢……”
“哼,我看你就是想抄人家作業!”張華好沒氣的白了對方一眼,兩個孩子結伴,朝著村西頭走去。
緊閉的房門內,傳來了一陣陣孩童凄厲的慘叫。那叫聲撕心裂肺,讓人聽得肝膽俱裂,在深夜空曠的大廳內顯得尤為恐怖。很快,屋內傳來了低沉沙啞的呢喃碎語,那聲音就像在念咒一般,盡管什么都聽不懂,卻讓人聽的心里煩躁。
此刻門外站著六七個成年人,他們臉上神情惶恐不安,望向房門的眼睛也閃閃躲躲,看起來很是畏懼里面的東西。
很快,慘叫聲漸漸平息了下來,木門慢慢打開了,一個滿頭白發,臉上的皮膚如同樹皮一般滄桑的陰郁老太太從屋內走了出來。
她的手里端著一碗米,如果仔細看便會發現,原本應該是潔白瑩亮的米粒之上,竟是隱約泛著黑氣。老人眼睛深深向里凹進,骨瘦如柴,臉上顴骨高聳,一雙渾濁的眼睛里布滿血絲,看起來很是恐怖。
然而在見到她的身影后,門外站著的那群人就像見到神明一般,立刻圍了上去,其中一對面容憔悴的夫妻更是第一時間沖上前抓住了老人的胳膊,面相看起來老實巴交的男人急切的問道:“何姑,怎么樣了?明剛他……”
被喚作何姑的正是那名年近八旬的詭異老太太,而她也是王虎口中隔壁村出了名的神婆。聽說她家祖上也是干這一行的,平日里這附近村子上的喪葬紅白事,一律都要找她算上一算,據說特別靈驗。而誰家孩子丟了魂,中了邪,村民們也會在第一時間上門求助何姑。
雖然老人長相恐怖,附近的孩子都很怕她,但其實她心地非常善良。因為干這一行窺探天機,注定無法善終。當她的母親因為一件意外悲慘去世后,何姑徹底醒悟。為了不禍害伴侶以及下一代,她終身未婚,至今還孑然一人,孤苦伶仃的住在隔壁村的一間小茅屋。
不光如此,她上門招魂作法,幾乎不收任何費用。而村民們大多樸素善良,盡管何姑分文不取,但大家依舊會在自家孩子病好后自覺的上門送些柴米油鹽,雞蛋、鮮魚作為答謝。
兩天前,當李明剛的父親找上門,說了自家孩子的情況后,老人二話不說便帶著自己的工具,跟著他來到了東屏村。這兩天以來,她幾乎沒有合過眼,一直在費心費力的守在屋子里,為李明剛作法招魂。
“這孩子不是丟了魂。”何姑緩緩的開口了,說話的聲音像是在沙漠許久不喝水的旅人,沙啞的厲害:“他是被什么不得了的東西給纏上了……依我所看,不出三天,這孩子便會一命嗚呼。”
“怎么會這樣……何姑,求求您老人家,一定要救救他啊!”樸實的婦女在聽到這番話后,雙腿一軟,哭著跪在了何姑面前,開始拼命給她磕頭:“我這輩子就這么一個娃……我不能沒有他啊……”
“素蘭,你別這樣。”李川一邊抹淚,一邊攙扶著妻子,對何姑說道:“我家明剛真的沒救了嗎?他才14歲啊,不應該這么早就被盯上的啊……”男人還沒說完,便被一旁的其他親戚給打斷了。
“川子哥,現在哭也沒辦法,還是問問何姑該怎么辦吧!”一個高瘦的男人神色慌張道。
“是啊是啊,何姑神通廣大,一定有解決辦法的……”其他人也紛紛附和。
而老人雖然上了年紀,但一雙眼睛卻依舊敏銳的洞察到了些什么。他盯著李川,緩緩開口道:“你剛剛的話是什么意思?”
李川聞言,表情變得異常凝重。他猶豫的抬起頭,看向四周,而其他幾人也輕輕搖了搖頭,似乎在警告他不要亂說話。
而何姑見此情形,氣不打一處來。她指著周圍的人道:“是你們請我來的,現在孩子情況危急,眼看著就要熬不過今晚了。你們不說也行,那么我也愛莫能助了……”
“不要,何姑,求你救救他!”周素蘭拽著老人的褲腿,一把推開了攔著自己的其他人:“明剛雖然不是我的親兒子,但是這些年是我們夫妻倆一把把他給拉扯大的,我實在是見不得他受罪啊……”
“他不是你們親生的?”何姑對此感到頗為意外。
“我肚子不爭氣,嫁給川子六七年了,也沒給他生個娃……”周素蘭表情哀傷地說道:“村子里說閑話的越來越多,川子氣不過,就帶我去了鎮子上打工。鎮子上有他一個表弟在,當時他表弟夫妻倆開了間餐館,一樓是餐廳,二樓有兩個房間。我們就在那里住下了,平日里一個做紅案,一個在前廳幫忙打下手。有了這層關系,我倆也算短暫落了腳。可是后來有一天……”
“后來我表弟他們夫妻倆去鄰鎮采貨,路上遇到了劫匪,被劫財謀命了。”李川打斷了妻子的話:“我姨夫姨娘去的早,表弟這一走,還好留下了明剛,不然家里的血脈也算徹底斷了。我和素蘭悲痛欲絕,又沒有什么做生意的本事。給他們處理好后事以后,就把鋪子轉讓,帶著不滿一歲的明剛回了鄉。而鄉親們看著我倆帶著孩子回來,都以為這是我們親生的。我想,既然這樣也好,一來素蘭再也不會被人說閑話,二來我也可以一心一意照顧明剛,讓他重新擁有一個完整的家……”
李川說的聲淚俱下,何姑聽他這么一解釋,只得嘆了一口氣。
“纏上你家孩子的東西不是什么普通的游魂野鬼。如果想要救孩子,只有一個辦法可以試試。”何姑的話點燃了夫妻二人的希望,李川抓著她的胳膊,激動道:“您說!如果能救好明剛,我們夫妻二人做牛做馬也會報答您的!”
“話先別說太早,我也沒什么把握。”何姑轉過身,緩緩巡視著面前的眾人:“你們都是李家的親戚吧?現在聽我的,把明剛抱到院子里。”
“啊?這……”一聽到何姑這么說,其他人的臉上再次露出了驚恐之色。一想到那孩子令人戰栗的模樣,所有人背后冷汗直流,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