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惜橋真怕打起來，自己也確實不是對手，就加大了威脅力度，說：“黃皮，我提醒你一句，要是蛐蛐知道了你干這事，還會搭理你嗎？你不要沖動，趕緊收手。”

黃皮也不傻，一看事不好，就換了臉色，說：“惜橋啊，我聽蛐蛐說你學習還不錯，讀高中呢，我初中畢業(yè)沒考上高中，我還是挺佩服學習好的人。今天我們也不是耍蠻，就是看這位女工長得漂亮，找個地方聊聊。愛美之心人皆有之，沒有惡意。”

女工迎春說：“我不搭理你們，你們快放我走。”

黃皮說：“好好，你走你走。”其他弟兄還想說話，黃皮一瞪眼，就都不言語了。

女工迎春想快點離開這地方，見黃皮放她，就繞過孟惜橋快速跑開了。孟惜橋一直看著她走遠。

黃皮對孟惜橋說：“兄弟，明天大集，我請你吃飯，賞個臉吧。”

孟惜橋不明白黃皮巴結自己是什么意思，但怕黃皮他們一伙再去追女工迎春，就和他們扯淡，拖延時間。

“黃皮，我們不是一路人，坐不到一個飯桌上吧。”

“兄弟，我知道你是讀書人，瞧不起我們，可因為蛐蛐，我們認識了，做個朋友吧。在這個小縣城混事，我比你們這些外來戶要有優(yōu)勢。多個朋友多條路啊。”

“我不會跟你們下館子，吃吃喝喝那一套。”

“只是隨便吃點家常飯，我叫上蛐蛐，咱一塊。吃碗小城特產牛肉龍須貢面。”

孟惜橋琢磨時間差不多了，女工迎春大概走遠了，就結束了談話，說：“我考慮考慮再說吧，最近學習緊張。”

小巷里路燈昏暗，天色完全黑下來了。孟惜橋說完就獨自走了，他還要回學校。身上的泥巴還粘著呢。巷口閃出一塊路牌：黃泥街。

過了幾天，黃皮真的要請孟惜橋吃飯，托蛐蛐給孟惜橋傳話說：“務必請孟同學去吃頓飯，正式認識一下。在這個巴掌大的小縣城里，低頭不見抬頭見，說不定哪會兒誰就用上誰。”

孟惜橋不愿跟這些人交往，但蛐蛐說：“咋不去？先吃一頓再說。黃皮可不是出血的人，除非他特別看重的人才請吃飯。你別看這些街溜子，能量還是挺大的。他們有他們的一套辦事方式，你辦不成的事，他們可能就辦成了。聽我的，去吃他一頓。”

孟惜橋覺得蛐蛐說的有些道理，就決定去了。

這是一個星期天，也正逢縣城大集，蛐蛐帶著孟惜橋去找黃皮。

黃皮住在二道街大橋下邊，臨街的一排民房里。每逢集市，黃皮就幫他母親出攤賣鞋。鞋有從鞋廠里批發(fā)的，也有老太太自己做的。像小孩穿的虎頭鞋啊，手工做的步鞋啊，也有人喜歡買。黃皮沒有正式工作，收入不固定，老太太做個小生意，也是為了養(yǎng)家糊口。

黃皮雖不務正業(yè)，但孝順還是有的。對母親很尊重。母親再怎么罵他沒出息他也不還嘴。對母親的話還是比較聽從的。蛐蛐和孟惜橋來找他的時候，他正幫母親照顧生意。見他們來了，黃皮就停下招呼。

黃皮的母親認識蛐蛐，他們離著不遠。黃皮的母親一直把蛐蛐當黃皮的女朋友看待，很巴結蛐蛐。見蛐蛐姑娘來了，就停下手里的生計，笑臉相迎：“蛐蛐，你咋過來了？屋里坐一會兒。看我們這小平房也不怎么強。我心思做生意賺個錢，等黃皮結婚的時候給他蓋座新房。”

“嬸，我看你攢個錢給黃皮買個樓得了，你家這兩間小平房又低矮又陰暗，誰家姑娘往這里娶啊！”蛐蛐是逗老太太。

老太太卻一本正經的說：“那行，那行。只要姑娘愿嫁到我家，就是買樓也行。”

孟惜橋看了一眼這處民房，的確是低矮窄小。加上街道翻修抬高，平房就上了街道下邊去了，出門上坡才能走上街道。很不方便。

蛐蛐說：“嬸啊，我就不上家去了，我找黃皮有事，他走了你自己能忙過來了嗎？”

“能能，你們的事要緊。”還個胖乎乎的老太太還是很開通，對蛐蛐說：“你們有事就走吧，我自己照顧生意。”

黃皮給蛐蛐低聲說：“大疤拉他們已經在飯館里安排著呢，咱這就過去。”說完還朝孟惜橋笑了笑。

吃飯的飯館就在二道街北邊，都在一條街上，幾步遠的道。因為是集市，街兩邊擺攤的不少，趕集的人來人往也挺擁擠。他們逛著就過去了，看見新鮮東西還問問價。孟惜橋對田地里種出來的瓜果蔬菜挺感興趣，心想要是從村里把這些東西運到縣城集市上來賣，會賺不少的錢。

因為是集市，小飯館里的顧客非常多，黃皮和飯館老板都熟，被安排在后院一間屋里。黃皮一到，飯菜就上來了，黃皮那幾個伙伴跑前跑后照應。

蛐蛐提前說過不許喝酒，就是一些炒菜和地方特產龍須貢面。黃皮極力推薦孟惜橋嘗嘗龍須貢面。孟惜橋還真沒吃過，吃過之后才感到不愧為地方有名特產，好吃，加上牛肉的香味，不失一道上乘食品。

和蛐蛐黃皮他們認識后，使孟惜橋看到了小縣城的另一面，更真實的融入到小縣城的生活中來。

孟惜橋在鴨頭的書攤上看到一本外國小說，英國作家哈代的《苔絲》，寫的英國農村一個叫苔絲的姑娘坎坷的命運，孟惜橋很是同情苔絲姑娘的不幸遭遇，很喜歡這部小說。借回去讀了兩遍。

鴨頭說：“有好的外國小說給他留著。”但是鴨頭并不懂小說，他出租書藉只是為了賺錢。

蛐蛐多少能看懂點書，有一段時間，封面印有時尚大明星的雜志挺暢銷的，蛐蛐就幫助父親進了各種雜志兜售。蛐蛐并請孟惜橋在學校里向同學們賣雜志。孟惜橋覺得把花花綠綠的雜志賣給同學們，影響學習，就沒有答應。還惹得蛐蛐不樂意。

孟惜橋說：“這些時尚雜志說的都是一些大明星和社會百態(tài)的事，魚龍混雜，不適合正在學習的學生看。看一點古典書藉還是可以。”

蛐蛐就說：“自我清高，不食人間煙火。”

黃皮他們倒是挺喜歡時尚雜志的。黃皮把雜志封面上的大明星剪下來，貼到自己睡覺屋子里的墻面上，留了長頭發(fā)，手指縫里還夾上了煙卷，裝酷。蛐蛐就罵他。

孟惜橋偶爾也翻過時尚雜志，但他很不喜歡里面的內容，不過有幾張電影明星的臉他還是己住了，認為很漂亮。他更喜歡讀一些外國名著，大部分書都是那個時候讀的。

由于在學校里和勞乎坡鬧得不愉快，而受到同學們的排擠和冷落，使他成了鴨頭小書攤上的常客，不但讀到了很多書藉，也認識結交了一些新朋友，這對他以后在小縣城的生活和發(fā)展是有幫助的。他實際上是獲得了另一筆重要的財富。

他經歷了小縣城的風風雨雨，覺得學習和生活很充實，并不孤獨。小縣城是典型的北方小城鎮(zhèn)氣候，每年的七八月份是降雨期，每到這時候，小縣城的每條街道上就都是撐著雨傘穿著雨衣的人，簡直就成了一道風景。

在深深的小巷里，街道泥濘，每到傍晚，昏暗的路燈照著飄灑的雨絲透明晶亮。一種很溫馨的感覺，一點也覺不著風雨的寒意。

也就是在這樣的一個傍晚，孟惜橋穿著一件透明的雨衣，夾著從鴨頭那里借到的一本書往回走。下雨天鴨頭就在他家里開著書攤，可以看，也可以借，很親民。蛐蛐有時候還給燒點開水喝。每次來過，孟惜橋心里都暖融融的。不但能獲得知識的力量，還能感到人情的溫暖！

孟惜橋低頭走在小巷里，飄灑的雨絲雖涼，吹在臉上他卻很愜意。他正走著，忽然聽到有人喊他，他愣了一下神，抬頭觀瞧，卻意外驚喜，就看到在昏黃的路燈下站著一個撐傘的漂亮姑娘。在這種雨天她還穿著一件裙裝，衣領的開口處有一個被雨水打濕了的蝴蝶扣，很是醒目。真是一位愛美的姑娘。

是鞋廠的女工迎春。她羞怯的卻滿含笑意的眼神瞟著孟惜橋，細聲說：“謝了，那天你幫了我，謝謝你。”

她的聲音就像雨絲一樣飄到孟惜橋的心坎里，坦率地說，孟惜橋心里是愛她的，漂亮姑娘誰不愛啊，是夢中情人吧，突然出現在眼前，他一時竟不知所措。結結巴巴說：“不用謝，迎春姑娘，黃皮他們沒再騷擾你吧？”

女工迎春看孟惜橋驚慌失措的樣子，覺得好笑，說：“沒，沒有。有空我請你吃頓飯吧，”

“不，不用”孟惜橋想為他不自然的神態(tài)解釋兩句，就說：“看到漂亮姑娘就緊張。愛美之心人皆有之，見笑。”

女工迎春笑出聲，說：“可不是所有的男孩都像你這么羞怯，有的可大膽了，還想占偏宜，你是個好人！”

聽迎春姑娘這么說，孟惜橋自然了很多，想關心她幾句，就說：“迎春姑娘，這種雨天下班回家要小心啊，街上的行人少。”

“唉，怎么說呢，這條街我來來回回上下班走了好幾年了，都熟透了，一般是不會出事的。但我還是要謝謝你的關心。我請你吃頓飯吧，算正式認識一下。”

女工迎春姑娘的一再邀請，孟惜橋不好再拒絕，面對人家的誠實，自己不去顯得不盡人情，就答應了。于是孟惜橋說：“每個禮拜天我都放假。我不回家的時候就上鴨頭書攤上來看書。”

“正好，我這個禮拜天倒班休息，我去書攤找你。”迎春說：“我沒怎么上過學，看不下書去，但鴨頭的書攤我知道，我會找見你的。”

孟惜橋又覺得太麻煩人家，想拒絕沒說出口，看了看天色已晚，就趕緊說：“行吧，雨天黑的早，路不好走，我送你一程吧。”

迎春姑娘大概覺得這句話說的貼心，就大大方方走上來拉住孟惜橋的手，說：“其實我挺喜歡念書的男學生。”

孟惜橋感到她的臉湊的很近，說話的熱氣都吹到耳朵眼里，一下被一個漂亮的女工喜歡，幸福來的太突然，跟夢幻一樣，孟惜橋有點暈了。

“走啊！”孟惜橋被女工迎春催促，機械地跟著走。卻忘記了借閱的書藉，無意中掉落在了那條黃泥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