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時間，就如同一個世紀那么漫長。當穆嘉羽看著穆嘉賜的匕首突然朝著自己的方向刺過來時，他的瞳孔微微收縮，身體快速地側到了一邊，但饒是如此，他的衣服上還是被劃開了一條口子。

他身后的侍衛，除了一個一直在護衛著他的安全以外，其他的在萬景帶來的軍隊以及暗暗影樓的孩子們的剿殺之下，已經紛紛命喪黃泉，甚至還有的選擇了頭像。

只不過，穆嘉賜的手中有謝穆妍作為人質，穆嘉羽等人怕自己貿然行動傷到謝穆妍，因而只守不攻，一時之間，竟然落了下風。

穆嘉賜由于不經常練武，幾個回合下來，呼吸聲就變得越來越粗重。他停留在了原地，看著自己的身后還只剩下的唯一一個護衛，又將目光停留在了軍隊之中，腦中快速地做著思量。

他現在，想要殺了穆嘉羽，或許是不可能的。而且就算是穆嘉羽被他殺了，他身后的萬景等人，也一定會將他聯合剿殺，這是一個魚死網破的做法，誰都得不到好處。

他眼珠子微微一轉，心中已經有了計量，“你送我出城門。只要我確保自己安全，自然就會放了她。”

“不……”謝穆妍瞪大了眼睛，想要讓穆嘉羽回絕他的要求，但是就在她剛剛說出一個字的時候，就感覺到自己的后頸處突然傳來了一陣疼痛。

她甩了甩頭，但是意識還是越來越模糊，最終眼前還是陷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我答應你。”看著已經陷入了昏迷的謝穆妍一眼，穆嘉羽快速地做出了一個決定。似乎是為了證明自己是認真的，他的身體向著另外一邊移開，同時右手一揮，軍隊頓時就站到了兩旁，為穆嘉賜留出了一條還算寬闊的道路來。

穆嘉賜冷笑一聲，臉上帶著勝利者的微笑，朝著門口走去……

時間飛速地流逝，天邊的云彩已經被夕陽染紅。風漸漸地大了起來，吹散了京城中的些許熱度，則讓云彩都合并在了一起，漸漸地竟然有些轉黑的跡象。

穆嘉羽瞇起眼睛，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天色，越來越大的風將他的衣袂吹得翻飛。

“看樣子，明天不是一個好天氣啊。”高公公在葉孤城的攙扶之下，和太傅一起走到了穆嘉羽的邊上。太傅也不停地摸著他的山羊胡須，表示自己對于高公公看法的認同。

“京城的天，變了。”穆嘉羽看著自己身邊已經準備好的一輛制作精致的馬車，喃喃出聲。

太傅幾人都低下頭來沉默不語。穆嘉羽的話語，他們是聽懂了，不止在說天氣變了，與此同時，朝政也將發出翻天覆地的變化。

雖然說，穆嘉賜就算可以順利地逃出京城，不過他的大勢已去，身邊幾乎沒有多少可以擁護他的人。再加上穆嘉羽有先皇的遺詔，代替穆嘉瑞登上皇位，那是順理成章的事情。

只不過……高公公看了眼沉默不語、臉上沒有絲毫喜色的穆嘉羽，最后又將目光定在了正被穆嘉賜扔上馬車的謝穆妍的身上。雖然只有短短的一瞬間，但是他還是感覺到了身邊的穆嘉羽身形微微動了一下，只是很快就仿佛在隱忍著什么，身體僵在了原地。

他輕輕地嘆了口氣，看向穆嘉羽的目光中也帶上了幾分復雜。穆嘉羽和先皇一樣，都是長情之人。只是這，對于帝皇來說，不見得是什么好事啊……

“穆嘉羽，多謝你的配合！你放心，只要我平安出了京城的地段，你的嬌妻，我定然會歸還于你！”原本正在上馬車恩的穆嘉賜，看出了穆嘉羽心中的猶疑，身形微微一頓，那帶著幾分落寞味道的話語從他的口中說了出來。

可是穆嘉羽還是從他的言語中聽出了些許得意的味道。是的，得意。

雖然因為丟了皇位而感到落寞，但是與此同時，他手上抓住了一個人質。而就是人質，能夠讓本就應該死去的他順利地逃出京城，從此用身上帶著的首飾錢財，過上普通百姓也比不上的無憂無慮的生活。

穆嘉羽垂在身側的雙手，緊緊地握起，雙目之中迸出來的恨意，直直地落在了穆嘉賜的身上，卻反而引起了穆嘉賜猖狂的大笑聲。

“皇上……皇上……五王爺，求求您，讓臣妾也跟著皇上一起離開吧！”

就在這時，一個帶著哭音的女聲，突然間在眾人的耳朵中響起。周圍的軍隊自覺地讓出了一條小道，一個身影柔弱、小腹凸起身著華麗衣裳的女子，也在這個時候現身在眾人的面前。

身處后宮之中的她，一直因為安心養胎，再加上后宮不能干涉朝政，從而并未在第一時間就知曉金鑾殿中究竟發生了何事。因此，在得知穆嘉賜出事之后，就立刻不顧宮人的勸阻，挺著大肚子趕到了皇城門口。幸運的是，還能見上穆嘉賜一眼，因而心中也微微地松了一口氣。

她“撲通”一聲跪倒在穆嘉羽的面前，淚水在眼眶中打轉，滿臉的哀求。

“誰要你跟著？不過是礙手礙腳罷了。”聽聞皇后的話語，穆嘉賜的身形微微顫動了一下，但是隨之將目光定在了皇后隆起的小腹上。

這個孩子，他也是想要留在自己身邊的，但是他卻不想帶著皇后這個累贅。更何況，就算這個孩子沒有了，等到他逃出去，憑借手上的錢財，他就不信還會沒有年輕貌美的少女投懷送抱。

這般一想，穆嘉賜的臉上，也升起了一抹冷酷的笑意。

皇后原本跪在地上的身體，頓時因為穆嘉賜無情的話語而渾身乏力。她的身體一軟，就要跌倒在地上，就在這個時候，一只有力的手，卻突然扶住了她下滑的身體。

她在那只手的攙扶之下站起身來，原本低垂的頭在這個時候抬了起來，只是映入她眼簾的，并非熟悉的貼身宮女的臉龐，而是一張蒼老的臉。這張布滿了皺紋的臉龐，此時此刻正微笑地看著她，只是那并不單純的笑容，卻讓她沒來由地感覺到了一陣寒意。

她的身體顫抖了一下，情不自禁地想要將自己的手臂抽回來。但是這個看上去站都站不穩的老人，力氣卻是大的很。無論她如何掙扎，那只手都沒有松半分。

“他已經不是皇帝，而你，也不再是皇后。你腹中的胎兒，是謀權篡位者之子，本就不應該存在于這個世間。”

高公公放下了手中的拐杖，在葉孤城的攙扶之下，一手緊緊地抓著皇后的手臂，另外一只手則在自己的懷中不停地摸索著，最終掏出一個小小的錦盒來，露出了里面的一粒黃褐色的藥丸。

皇后在深宮中多年，自然明白，這粒看上去其貌不揚的藥丸，就是藥效最厲害的墮胎藥。女子在服用下以后，不但孩子會流產，更惡毒的是，這一輩子，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只不過，這種藥丸由于太過惡毒，早在前朝的時候，在皇宮中就禁用了。因此，現在能夠拿出這種藥，也就只有高公公一人了。

隨著藥丸距離皇后越來越近，皇后的臉色在剎那間變得蒼白一片。她想要求饒，但是穆嘉羽將臉龐別到了一邊，而孩子的父親——穆嘉賜，在接觸到她求救的目光之后，還是將視線落回到了距離他最近的謝穆妍的身上。他現在，不可能為了皇后而再一次進入敵人的包圍圈她之中。

絕望的神色，在皇后的臉上浮現出來。她抿緊嘴唇，頭不斷往后仰，腰部幾乎形成了一個一般人做不的角度。但饒是如此，那粒藥丸，還是被塞進了她的口中。

“他心慈，不忍心傷害無辜的人，那么這種事情，就讓我這個老東西來替他完成好了。”

幾分鐘的時間過去，眼見著皇后下半身單薄的裙子被殷紅的鮮血所浸染，高公公的臉上一副冷清的神色，完全沒有在對待穆嘉羽時的慈愛笑意。

在場的人，心中都明白這個“他”指的是穆嘉羽，只不過誰都沒有說出來罷了。

穆嘉賜看向高公公的眼神中，幾乎要噴出火來。他深吸了一口氣，強行讓自己把目光定在了馬車內的謝穆妍臉上，嘴邊也漫出了一個冷笑。

他看著已經昏厥過去的皇后被幾個小太監帶走，朝著穆嘉羽拱了拱手，嘴角的笑容，就連他自己都覺得虛偽至極。

“多謝未來的陛下送草民來到這皇城門口。草民即將離去，還請皇上，還有您身后的侍衛，就此止步吧。”

天空中的烏云越來越多，徹底遮住了本就不是特別明亮的夕陽。天色越來越暗，風也逐漸大了起來，吹起了謝穆妍所處的那輛馬車的門簾，露出了她的半截身體來。

穆嘉羽的眼中閃過幾絲不舍，但還是目送著馬車漸漸地離去。他朝著葉孤城的方向點了點頭，葉孤城會意，將高公公留給了萬景照看，帶著暗影樓的疾風等人遠遠地跟在了后面。

他們雖然答應了穆嘉賜將他送出城門，但是這并不意味著，他們不可以在城外動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