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年(一)
七年(一)
番外二七年(一)
王叢生做好了飯,又把蘋果榨成了汁,然后這才去換衣服。
男人并不需要太多的收拾,但他這種工作,也是要講究服飾著裝的。
統一的襪子,統一的西褲,統一的白襯衣,一樣的衣服能省很多事。黑色腕表,領帶和領帶夾是早就配好的,一會兒只要系上就好。再來到客廳的時候,正是八點十分,和他所有的早班一樣,算上堵車,他也能在三十分鐘內趕到匯德,就算有了什么意外,也不會超過九點。這樣的日子,他過了十多年,以前他住在匯德,時間會更寬松一些,但是步驟卻是一樣的。
他是一個本份的人,人生中唯一的一次不本份也就是從自己所在的縣城來到這個城市,而那次的勇猛,也仿佛用盡了他身體內所有的突進細胞,再之后,就只剩下老實本份。
也許是他認識到了走大多數人的路才是平穩的,也許他是被磨平了棱角,當然,更也許是因為,他只要這么一步步走下去,就總會有一份回報。
來到右手邊的門上,他敲了三聲,然后推開門,床上的人已經睜開了眼,生物鐘是一個很奇妙的東西,當養成了習慣,不管睡的多晚,早上都會在這個時候醒的。
“飯我已經做好了,蘋果汁也榨好了,沒有放到冰箱里,吃過飯后半個小時就喝了吧,這天不能放。”
床上的人點了下頭。
“我下午六點回來,有什么是要我幫你帶的嗎?”
“不用了,我一會兒想上街。”
“哦,還有錢嗎?”
“嗯,南子前兩天才給過我。”王虎說著,把手放在腦后,“吃住都有你負責,我要不出去,一分錢都不花,哪有那么大得開銷?南子每個月給的五千已經足夠了。”
“嗯。”
他點點頭,就要往后走,突然被王虎叫住:“你今天下午六點就回來?”
“應該。”
“那回來后還有別的事嗎?”
“應該沒有,怎么?”
“也沒什么,只是想和你喝一杯。”
王叢生看了他一眼,他立刻笑道:“我知道,我只喝啤酒或紅酒,保準不碰白的也不攙酒。”
牢里五年,雖然有照顧,卡上的錢也不缺,但影響卻是必定要有的。比如不敢多喝水——在那里,每人每天只能有兩瓶熱水,包括飲用和洗漱,夏天也許還夠,但冬天卻是一向緊張的;比如會習慣性的抬頭看天,因為他們能和外面相聯系的,也就是那片藍天了;再比如對外面的陌生感,看到一切都非常好奇,而且,有些管不住自己的嘴,看到肉,哪怕自己不吃,都覺得舒坦。
再出來一兩年后,這些痕跡已經逐漸消失,可是有的東西卻是永遠留下了,比如胃病。養了這么一兩年,他的胃已經好很多了,但還是受不得刺激,日常飲食基本沒什么顧忌了,卻還是不能喝酒。
對于他來說,這的確是痛苦的,但和在那里相比,已經是幸福,因此,他也不想勉強做什么。
“我會按時回來。”
“我等你。”
王虎說著對他擠了下眼,王叢生面無表情的點了下頭。這一天王叢生都有點魂不守舍,他明知道王虎的那個動作沒什么意思,卻還是不由得會想到。而每次想到,他的手心都會發燙。
這一天,他幾乎無法做任何事情,到最后,他也只有放棄了。坐在辦公室,看著自己的指尖,自己也覺得有些可悲,這么大年齡的人了,卻還有這樣的心思,也的確是一種悲哀吧。可是,每天為那個人做飯、洗衣,還怕他會無聊生厭,又算什么呢?
他一向守規矩,哪怕魂不守舍,也還是坐到了下班時間才離開,也好在這一天沒有什么事,就連秘書都很少打擾他,驅車回家,比平時早了五分鐘,他在車庫里停留了片刻,才上樓。
“你回來了,換衣服坐那兒吧。”
他一怔,就看到餐桌上已經放好了杯子,上面還有幾個冷盤:“這是……”
“哦,那桶子雞和麻辣花生是南子下午送來的,蒸菜和苦瓜是下面飯店的,不過我正在煎牛排,馬上就好了。”話音沒落,就聽叮的一聲,然后他就看到王虎從微波爐里端出兩份牛排。
“愣著干什么,換衣服啊,還是你準備就這么穿?倒也成。”
王叢生脫了西裝,解開兩顆襯衣扣子,洗了手走出來:“你今天是怎么了?”
“喝酒啊,不是說了嗎?嗨,我本來也想到外面的,但你看這桶子雞都送來了,這天又不能放,就只有先吃了,不過這牛排可是在那家專做牛排店的地方買的。”
王叢生點點頭,他對吃的向來要求不高,一碗面條就可以打發一頓飯的,他坐到椅子上:“你沒有去上街?”
“去了,上午去的,下午正好南子找來。”王虎一邊拿著酒杯晃悠一邊說,“你說,我到南子那邊怎么樣?”
王叢生皺了下眉:“你在這里住的不舒服?”
“不是,自我旅游回來,也在你這里呆了一年多了,就說咱倆是朋友,也有點太打擾了。房子我雖然買不起,但南子那里正好有地方,你知道他和方文卓,其實住一套就夠了。”
王楠的事雖然沒有正式挑明,但也沒有避過他們,他們當然都是心知肚明的。要說作為匯德,是不太高興王楠鬧出這樣的事,但王叢生本身就上梁不怎么正,也就沒有辦法說王楠的這根下梁了。而且王楠和方文卓也算藏的嚴密,在現在這個社會,不是真抓到床上,哪怕是被抓到接吻都有辦法解釋,所以匯德也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了。
王叢生沒有說話,切了半塊牛排才道:“為什么突然想要搬走?”
“不是突然啊,這兩天我一直在想這個事情。這一年多,你幫我做飯洗衣,還要幫我榨果汁……是,王楠每個月也會給我錢,給我買東西,差不多把我當親爹伺候了,但那是因為我們早就有協議。雖然當時我才付出了那么一丟丟,不過買彩票還有可能中五百萬呢,我當初的投資……也算有了巨大的收獲。但是你我……”
說到這里他停了一下,然后對他舉了下杯:“朋友做到這個份上,已經太過了。”
王叢生垂下眼,繼續切牛排。是的,朋友,朋友當然不可能這么做。朋友怎么能這么做?像王楠那樣,每個月給錢,如果有需要的話,再幫著安排工作解決麻煩,已經能說是好朋友了。做飯洗衣打掃衛生,捎帶對方需要的東西,早就完全超出了朋友的范圍。
“……你以前,也幫過我。”
過了半天,他才說出這么一句。他已經不知道要說什么了。在當初,是他主動離開這個男人的,是他在下意識中放棄了要成為這個男人后盾的機會的。
說不上后悔,有些東西,做過一次選擇,就沒有第二次。雖然在以后,他答應這個男人的要求帶王楠進匯德,雖然他在后來幾乎每個月都會飛到另外一個城市去看這個男人,雖然這么多年他一直是一個人生活,雖然在這個男人來到G市后他幾乎如同保姆似的伺候他。但,也就是這樣了。
這十多年變化的太快,一些在過去看來不可逾越的障礙到了現在都變得普通,一些在過去看起來永遠不能實現的事情現在看來也可以去嘗試。但他的生活已經是這樣了。
他習慣了、適應了,也就愿意一直這么的走下去。有時候他也羨慕王楠,可是,他畢竟不是他。
“只是因為這樣?”
王叢生抬起頭:“我也喜歡家中有個人。”
“可是,沒有朋友能一直呆在一起吧,咱們年齡都不小了,再不解決個人問題,將來可就真不容易解決了。”
“我已經……有孩子了。”停了好一會兒,王叢生慢慢的開口,他不知道為什么突然把這件事說出來,他有孩子的事情甚至連孟秋都不知道。
他有錢了,改善了全家人的生活,但他的父輩都還是老傳統,比起他功成名就,他們更愿意看到他家庭和睦。因為他遲遲不婚,他的父母甚至有些無法在親朋好友中抬頭。那時候,他其實沒有要等王虎的意思,他知道他和王虎是不可能的,他的世界觀決定了他們不可能在一起。但他卻始終沒有去找一個合適的女人。
直到他的母親那一年動手術,不是什么大病,但是也耽誤不得,而他的母親卻不肯進手術房,直到他答應結婚。在第二個月他就找了一個女孩帶回了家,然后生了孩子。
再之后,他按照協議給了那個女孩一大筆錢,然后把孩子交給了他父母。這件事是在另外的城市辦得,人工受精也不是很麻煩,他做得又隱秘,可以說,除了他家里那個小縣城的人,恐怕沒有人知道他還有個孩子。
他也不知道為什么此時要告訴王虎,但是他覺得,要說出來。
“所以你覺得不需要解決個人問題了?”王虎說著,身體向前靠了一下,“冒昧的問一句,你現在……到底是未婚、離異……還是……已婚呢?”
“我沒有結婚。”
“哦,那么你愿不愿意接受這個戒指?”王虎說著把一個盒子推到他面前,“朋友是不能這么做的,但如果是家人……我就能安心留下來了。”
王叢生呆滯的看著他,一時間,甚至有些不知道要怎么反應。
“我已經準備出去找工作了,方文卓說我可以先在他那里做,所以……你就別嫌棄這個不是用我自己的錢買得了。”王虎說著,把那個戒指戴在他手上,“不要拿下來,否則我真會找南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因為只剩下幾章番外了,所以下面的更新會慢一點,大概就是兩天一更維持正常更新了,大家的帳……俺會用小本子記到下一本的,咳咳
然后,一桿會開定制,定制中會不會多加肉……因為俺還毛寫,所以也不敢肯定,抓頭,幾年不開葷,人家也手生了啊,而且南子的肉也不好寫……是互攻啊還是啥啥啊,這是個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