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氏苦口婆心的告誡錦繡,讓她收回自己的心意,沒想到女兒嘴里竟然冒出“除了世子再也裝不下別人”這樣的話,陽氏氣個半死,她將錦繡一把板正,正色道:“繡兒,你可知道自己說的是什么不知廉恥的話?”
錦繡此刻也顧不得什么羞愧廉恥了,她知道要想和趙世恒有什么未來的話,必須得讓母親接受此事,只有母親能幫她。
“娘,請你可憐可憐女兒,若有姓趙的來娶我就嫁他,倘或是嫁與別人,打死我也不從。”
陽氏冷笑道:“我當真是養了個好女兒啊。你和那世子已經到了非君不嫁的地步呢?他可對你說過要娶你?”
錦繡怔住了,趙世恒與她書信來往不下五十封,兩人彼此心照不宣,但趙世恒卻從來沒有挑明他們的關系,更從未許過要娶她的話。當頭一盆冷水澆下來,讓錦繡迷失的心頓時清醒過來了,他沒說過要娶她,是啊,他要娶的人是她的姐姐,那個同父異母的好姐姐,怎么可能是她呢?
陽氏大概也明白了其中的緣故,嘲笑道:“怎樣,你想嫁,人家可未必要娶。繡兒,聽娘一句勸收回自己的心,當斷即斷。他是你未來的姐夫,是程、趙兩家承認的親事,你這樣憑空插一腳算什么事?難道你還打算給趙世子做小的不成?這個我萬萬是不會答應的,你娘以前做過小,好不容易才爬到今天的位置,當然知道做小是什么滋味,可再不想你去做小。”
“誰說我要趕著去做小呢?”錦繡有些惱了。
“那你得認清眼前的事實,認清自己的身份,女孩子最要緊的是莊重、嫻靜。你的服再有兩月就滿了,等到服一滿,我便讓人給你相合適的親事。我不信滿洛陽還找不出一個與你相配的郎君,洛陽沒有還可以去開封、南陽找。你娘這一輩子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和你弟弟好好的。”
“娘,這事難道一點法子也沒有了嗎?”
“法子?難道你想說讓趙家和你姐姐退親,然后和你定親?”
雖然只是癡心妄想,但不代表就完全沒可能啊。錦繡多少午夜夢回時曾悄悄的幻想過,幻想過穿著大紅的吉服嫁給趙世恒。
陽氏見女兒油鹽不進,一片癡心寄予趙世恒。她低頭想了一會子,道:“法子?除非趙家主動提出要和你姐姐退親,要娶你。”這事的主動權不在她們娘倆的手上。
錦繡咬唇道:“好,我去問世子,問他愿不愿意這樣做。”
陽氏卻聽得心驚肉跳的,一把拉住錦繡:“繡兒,你糊涂了不成?這話你也能問得出口,女兒家的矜持你都不要呢?這事我替你琢磨,你給我老老實實的呆在那里,什么也不許做。”
錦繡被母親一吼,這才明白過來,紅著臉說:“娘,我錯了。以后我都聽你的。”
陽氏道:“我來張羅安排,你什么想法也不許有。在我求證世子的心意之前,你也趁機給我好好的反省反省,別給我添事。”
錦繡訕訕然道:“我知道了。”
等到女兒走后,陽氏冷靜下來時,她才懊喪不已,她做了個什么愚蠢的決定啊!
她想起了夏氏還在的時候,那時候程知允和夏氏出雙入對,兩人眼里誰都沒有她這個卑微的妾侍。夏氏是福喜郡主的愛女,是原配正妻。她這一輩子都夠不著。當初父親欠了錢,程知允幫了父親一把,父親便把她當禮物送給了程知允做小妾。她是陽家不起眼的庶女,對父親來說,不過是件東西,當作人情就送出去了。
她本人是極不情愿到程家來的,被小轎送進來的那天晚上,她濃妝艷抹,身著雜色衣裙,她坐在床上惴惴不安,直到程知允推門進來,她看見了那個儒雅清俊的少年,那是她侍奉的夫君。初次相見,她便傾心不已,即便是與他為妾,她也甘之如飴。
可是程知允待她并不熱情,除了第一晚,一個月也不見得能有一晚宿在她的房里。她知道夏氏善妒。
她永遠記得第二天去給正室行禮那天,她小心翼翼的捧著茶碗與夏氏行執妾禮,夏氏足足的晾了她半個時辰才接了她的茶。后來正眼也沒瞧過她,也從來不讓她過去也問安行禮,當她這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后來夏氏有了身孕,程知允便從夏氏的房里搬了出來,漸漸的和她才有了往來,又過了些時日,她也懷上了錦繡。她是妾,妾生子只能是庶出。生為庶女的悲哀她這輩子已經體驗過了,不想自己的子女再是庶出,可偏生還是落得如此命運。
夏氏身份貴重又怎樣,運氣還是差了點,生下女兒就死了。陽氏靠著自己的謀劃一步步的終于坐到了正室的位置上。
想起了夏氏,陽氏便對錦書有些怨恨,她家錦繡如今也是嫡女了,比起那個喪母長女不差什么,為什么就不能有一樁好姻緣?女兒相中了趙世子,她便替女兒想辦法達成愿望,這些又有什么不對!
陽氏想透徹之后也沒什么好顧慮的了,叫了劉嬤嬤來,讓她男人去一趟新安,把趙世子給請來。
第二日巳時正,趙世恒來程家拜訪。他沒有去找程書硯,徑直的去了陽氏住的青桐院。
他在那里遇見了錦繡,錦繡知道母親的安排,含羞帶怯的與趙世恒行禮。
陽氏點頭道:“乖乖,我和世子有事要商量,你先回自己屋里去吧。”
錦繡心中有數,便告了退。
趙世恒站在那里,雖然不敢亂動,卻不住的拿余光打量錦繡,直到錦繡離去,他心中卻有些空落落的。
陽氏請道:“世子請坐。”隨即命人上了茶果,屏退了丫鬟仆婦。
她先端了茶碗淺飲了一口,放下茶碗時,卻向趙世恒打量去。卻見趙世恒穿一身淺絳色的織錦衣袍,身姿筆直的坐在那里,未及弱冠的年紀,墨發如瀑,膚若白玉。好一個翩翩佳公子!她想起了自己初見程知允時的那一晚,心中也明白女兒為何會對他癡心不已。
陽氏緩緩開了口:“辛苦世子跑這一趟,老身有事要向世子請教。”
趙世恒不知何故,恭謙的陪笑道:“請太太賜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