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瞿娘子收下了錦書的錢,覺得自己的一片心意受到了糟踐,也不好再厚著臉皮吃程家的飯,不尷不尬的說了兩句話,便帶了靈姐兒回去。
等那瞿娘子走后,程知允便嗔怪起女兒:“你也太會得罪人了,難怪日子會過成這樣。”
錦書不后悔當了這個惡人:“你以為一個寡婦那么殷勤的跑到這邊來是做什么,就算是她熱心,怎么沒見她對別人這樣熱心過。帶著如此明顯的目的,你就是看不明白嗎?爹爹,我不是阻攔你續弦,只想和你說,這樣的女人不配進程家的門,爹爹的身份也還不至于跌落到如此,不是隨便拉個女人就能當程家三房的女主人。”
“哼,你少來干預我的事,你自己的事都還沒理清呢。”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將來也不會后悔。明天必定是要走的了。”
程知允怔怔的看著女兒,道:“你不后悔,甘愿跟著那個秦勉受苦?”
錦書堅定道:“已經重新來過了,我不會后悔。”
“你可要想好了。如今我官也沒地方做,可給不了你們半點的幫助。”
錦書就從來沒有指望過父親,她道:“父親照顧好自己就行了。”
女兒不聽話,對程知允來說頗為頭疼,他一片好心為女兒著想,沒想到半點都不領情。那秦勉還有什么出路,只怕是這一生都被軟禁在府邸出不來。他還想著好好的開解女兒,哪知女兒油鹽不進,后來他也想明白了,兒孫自有兒孫福,嫁出去的女兒胳膊總是向外拐的,索性不再多管。
錦書打定了主意要趁早見到七哥,留下了藥方,囑咐了丫鬟如何煎煮。第二日一早便與聶紹再次踏上了北去的路。
女兒走的時候程知允并未去相送,他精神略好,站在屋檐下仰望那棵還很青翠的銀杏,暗自忖道,那秦勉是先太子之子,當初先太子是怎么死的,大多數人都知道。秦勉知道了真相難道不想替父母報仇?
他冒著危險將錦書給送了出來,是不是就已經有了打算?
程知允雖然有些昏沉,但這一刻卻無比的清醒,心中暗叫不好,秦勉這是鼓動夏涼要造反啊。夏家和程家又有姻親關系,程家遲早脫不了干系。他這時候才后悔沒把錦書給硬留下來。
錦書沒料到能在保德逗留半個月之久,按著之前的計劃,這時候她已經到了燕地了,所以她出了保德后,便與聶紹快馬加鞭,努力的往北面而去。
過了雁門關,距離大同就更近了。
到了四月中的時候,他們總算是來到了大同的城墻下。城墻上站著不少來回巡邏的士兵,城門也是層層把守,戒備森嚴,進出城門都得經過盤查。
錦書有些猶豫,她能進得去嗎?
聶紹騎著馬過來和錦書道:“我們還是進去吧,這樣徘徊不前,更會引人注意,到時候鬧出什么誤會可不好解釋。”
錦書點頭答應,畢竟她現在喬裝中,被戳穿了不大好解釋。
兩人分別下了馬,一前一后的往城門而去。果然看守城門的見有人要進城,立馬有兩個小兵上來盤問:“哪里的人,做什么的?”
錦書也不看聶紹,心中已經想好了說辭:“去城里拜訪親戚的。”
“親戚?你們是哪里來的?”
錦書略一想,又道:“保德來的。”
“親戚住在哪里,報上姓名。”
盤查得這樣詳細,錦書還得現編,但怕編出來的立馬就被識破了,正猶豫的時候,突然聽得城門上的有人在喊:“有敵軍來犯,快快關上城門。”
這一聲喊,卻見幾個士兵趕著去關城門,錦書他們也順勢進到了城內。盤問他們的也來不及再問下去了,看樣子很快就要有一場戰役即將打響。
錦書與聶紹并未在城門逗留,很快就進了城。聶紹仰望城墻,卻見弓箭手已經蓄勢待發了。
“郎君,我們是要先找一處地方住下來嗎?”
錦書點頭道:“是,先落腳再說。”暗道只怕進來容易,出去就難了,只是不知她七哥如今在哪一處。
錦書正這樣想著,卻突然見一隊人馬往城門處匆忙趕來,城里的百姓卻倉促躲藏。她仔細看清楚了,沖在最前面騎在棗色大馬上,那位一身鐵灰色鎧甲,威風凜凜的竟然是夏涼!七哥怎么在大同?之前沒聽說過啊?
錦書滿腹疑惑,夏涼沒有看見她,錦書自然也沒叫住他。
兩方幾乎是擦身而過。
錦書與聶紹找了處安靜的地方落了腳,錦書順勢向掌柜打探道:“韃子又來了嗎?”
掌柜滿臉不安的說:“是啊,這些畜生想進城,幸而夏千戶大人來了大同坐鎮,那些人也進不來。”
錦書又問:“夏千戶幾時來的大同?”
掌柜說:“來了大概有十來日了吧。要不是有千戶大人,只怕大同早就丟了。”
錦書以為那些韃子只在漠北一帶流竄,沒想到已經出現在了大同附近,看樣子這些人的野心很大,大概想占據了大同一路南下,最后往西進攻長安。好再前世就有七哥坐鎮北地,那些韃子最終也沒能翻出什么花樣來。
錦書剛回屋,便叫來了聶紹吩咐:“你去打探一下,看打起來沒有?戰事如何。”
聶紹答應一聲便去,錦書又不放心的說:“小心一點。”
“夫人放心。”
聶紹走后,錦書一直有些坐立不安。她知道世道不安穩,從長安到大同這一路也遇見過幾次土匪惡霸什么的,但都是小打小鬧的,有聶紹在身邊,那些惡人也近不了她的身,唯一的一次危險也是帶著馮家那個妹子,但真正的戰亂她也是今天才體會到的。
卻說聶紹往城門處而去,還沒到城墻一帶,就聽得喊殺喊打聲一片,城墻上的弓箭手一撥一撥的輪換,有受傷的戰士已經被士兵用擔架抬下來了。
聶紹也是個熱血男兒,見同胞被欺負,心里怎樣也咽不下這口惡氣,他從一個負傷的士兵的身上取過了弓箭便上了城樓。聶紹箭無虛發的本事終于引來了夏涼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