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5.922 霧中奇門城

常鳴當初來到這里，得到機關天書，從里面兌換了基礎配件手法時，就發現，里面有許多內容跟自己小時候所學的相關。

一開始，他只以為是兩邊的手法相通，但后來記憶力增強了，才慢慢回憶起來，他學到的是爺爺和支爺爺共同教導的“獨門手法”，跟普通工人的不太一樣。

海叔點頭說：“沒錯，地球的制作手法也頗有獨到之處，我跟你爺爺探討了一段時間，把兩邊的內容綜合了一下……沒想到最后還是你把它帶到這邊來了。”

他頗為感慨，很有些世事無常的感覺。

當初他一夢醒來，發現自己離開了地球，回到天穹大陸，還以為這一生再不可能跟那邊有什么聯系了。沒想到隔了幾十年，又遇到了常鳴。兩邊的時間流逝速度似乎不太一樣，常鳴正是年輕力壯的時候。

他遙想片刻，突然直視著常鳴，把話題拉回了原處：“現在你可以老實跟我說了。小鳴，你不是這個世界的人，準確地說，這個世界的一切，人也好，歷史也好，跟你并沒有太大的關系。你真的要讓自己糾纏進去，甚至可能因此付出生命嗎？”

常鳴偏著頭，想了想，笑問道：“海叔，你覺得所謂的‘關系’，是怎么產生的呢？”

他比了比自己，又比了比海叔，問道：“我是地球人，你是天穹大陸人，海叔，我們倆之間沒有關系嗎？”

海叔凝視他，兩人對視，同時想起了常鳴小時候，海叔手把手教他基礎切削的時候。短短三年，在海叔上千年的壽命里只是一瞬，但給他留下了極其深刻的、不可磨滅的印象。光是現在提到那時候，他都仿佛聞到了地球工廠的機油味道，看見了老友沉穩的笑容，以前懷中孩童稚嫩的小手……

他笑著嘆氣：“你說得沒錯，關系這東西，不是憑空生成的，而是處出來的！”

常鳴“嗯”了一聲，認真地說：“剛來這個世界的時候，我覺得自己像是做了個夢，或者進入了一個游戲，遇到的人全部都是NPC，只是一串數據，跟我沒有關系。但漸漸的，我越來越深入這個世界，跟這里的人說笑、談話、工作、戰斗。關系是處出來的，現在的我，也許還沒辦法完全消去地球的烙印——可能一生也沒辦法，但你能說我不是一個天穹大陸人嗎？也不能吧？”

海叔認真地聽著，撓了一把他的頭發，長嘆道：“對，現在你也是我的老鄉了！小鳴，見到你真高興！”

常鳴也微笑了起來，眼中滿是孺慕之色。

一開始他沒有認出海叔的時候，他就覺得這個人非常熟悉，這種熟悉感不知出自何處，卻鮮明得驚人。所以明明是萍水相逢，連真實身份都不知道，他就暴露了不少秘密在他眼前，甚至還答應跟他一起同行，帶他進入了永恒紀元的遺跡……

現在他終于知道是為什么了。在地球共處的那三年，讓他跟海叔之間產生了深厚的“關系”，讓他在還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信任他了！

海叔鄭重其事地說：“你要做的事情，可能非常艱難，可能會付出你的一切。”

常鳴點頭，坦然地說：“嗯，我知道，我早有準備。”

海叔深深地看著他，再沒有一句勸阻。他淡淡地說：“還有兩年，你現在已經不弱，兩年后，我們就把那個神子拿回來吧。到時候，嘿嘿，神殿那邊一定會很好看！”

他說的“到時候”是指什么時候，常鳴再清楚不過。他笑著點頭：“沒錯，我真是太期待了！”

……

一番談話，兩人相認，氣氛又親密了一截。

海叔拍拍常鳴的肩膀，一起走出紅榴塔。

紅榴塔十層全部通關，常鳴拿到了20%的權限，現在還剩藍水塔和翡翠塔。

言超凡和十地等異獸正在外面等待，古戰場呆呆地站在一邊。常鳴一走，它就沒再跟任何人交流。言超凡倒是想跟它說話來著，但不管怎么開啟話題，古戰場都動也不動，更別提回話了。

常鳴和海叔并肩走出，言超凡馬上眼睛一亮，大步走上前來。

他喜道：“恭喜恭喜，常大哥你太厲害了，那么難的關卡你也完成了！”

紅榴塔通關時，銀白色塔身上的七顆紅色控制寶石一共亮起，塔身微微發光，持續了三分鐘才緩緩消失。言超凡看著，又是驚喜，又是羞愧。他在第三層就被送了出去，而紅榴塔，一共十層！

十層和三層，這中間的差別也太大了……他一開始就知道自己精神力不如常鳴，但沒想到機關制作的能力也差了這么遠！

他忍不住問道：“常大哥，第三層你是怎么通過的？”

第三層測試的是機關防御能力，要求制作機關堡壘。在這一關常鳴沒有任何取巧，就是實打實完成的。他講完自己的設計思路，言超凡恍然大悟，喃喃道：“化敵方能量為己用……原來還可以這樣做！”

理論是這樣，但實際要做到這一點，可不是容易事。他不由得陷入了深思，剛準備繼續追問，十地就不耐煩地說：“接下來準備過哪里？我也要一起去！”

他自己提出來要跟常鳴打賭，結果卻不擅制作機關，第一層都沒通過去，還要常鳴把他送出來。常鳴通關的時候，他心里無比懊惱，早就窩了一肚子火，就盼著常鳴出來，進入戰斗訓練，好一雪前恥。

現在常鳴好不容易出來，言超凡卻拉著他唧唧歪歪說個不停，他恨不得一巴掌把言超凡打飛。

常鳴向伊莎咨詢了一下。現在他的權限比剛才更高，可以獲得的信息也比以前多。伊莎很快告訴他，藍水塔是戰斗訓練中心，翡翠塔是計算索引中心。常鳴其實對后者更感興趣，但他看了十地一眼，笑了笑說：“好，那我們就先去藍水塔！”

他這一眼不帶任何含義，十地看著卻有些心虛。他清了清嗓子，說：“我們剛才的賭約還是改一改吧……”

常鳴爽快地說：“行，怎么改，前輩你說。”

十地別別扭扭地說：“我們還是比個高下，我贏了，我收集的好東西全部給你！你輸了，哼，那就算了，以后對我尊敬點就行了！”

新賭約明顯偏向常鳴多了，他要是輸了，根本不用付出什么代價。常鳴意外地盯著他，突然笑了起來：“好啊，我們就算是和平競爭好了！”

很明顯，十地這就是因為紅榴塔的失利。老實說，剛才的賭約也是他自己提出來的，如果常鳴扭著不放，他也只好履約，回頭說不得還要再找下常鳴的麻煩。結果常鳴表現得無比慷慨大方，這倒讓這頭地階異獸覺得更不舒服了。

他瞪了常鳴一眼，心想，到時候等我贏了，以勝利者的身份，你可啥話也沒法說了！

他渾然不顧，常鳴現在也什么都沒說呢！

藍水塔跟紅榴塔的進入方式一樣，里面也一樣分成多個空間，可供多人同時進入，單人作戰。

進去前，常鳴轉頭問道：“你們也要一起去嗎？”

“去！”

“去！”

“當然！”

異獸們異口同聲，全部都躍躍欲試。剛才因為失利感覺不爽的何止十地一個人，三頭九階異獸也一樣覺得丟臉。現在好容易遇到戰斗環節了，他們迫不及待地想要證明一下自己！

最后，留在外面的只有古戰場一個，常鳴拍了拍它的肩膀，安慰說：“你再在外面等一會兒，我們去去就回來！”

他的話里充滿自信。按理說，奇門三塔的訓練都是有危險的，但他似乎渾然不覺，毫不擔心自己有沒通過的可能。

古戰場抬起頭，霧氣凝結的面孔對著他。它突然伸出手，像常鳴對它一樣，也拍了拍常鳴的肩膀。

常鳴先是一愣，跟著笑了起來：“嗯，你的鼓勵，我收下了！”

一行人一個接一個地消失在藍水塔門口，黃色的路燈下，只剩下了古戰場一個“人”。

它突然有了一些變化。它的身體由白色的霧氣凝結而成，只算是一個暫居的憑依，真正的關鍵是內里的古戰場意志。古戰場的意志非常強大，以它為核心凝成的身體十分堅實。

但是現在，它的身體開始虛化，霧氣從身體上飄浮出來，向著周圍散溢開去。漸漸的，奇門三塔前方的這一片空間全部填滿了霧氣，白霧模糊了建筑物的表面，漸漸的，這座水下城市竟然變得跟外面的古戰場有些類似了！

奇門陣原本就像深夜中沉睡的城市一樣，路燈是亮著的，建筑物的燈光全部都無聲熄滅。如今，從黑暗的建筑物里，飄出了一些細小的白色光點。它們在濃霧里極不顯眼，沒一會兒就融了進去，消失不見了。

霧氣持續彌漫，現在，奇門城完全被濃霧籠罩，所有的建筑物里，都開始析出白色光點，與濃霧完全融合！

最后，濃霧中，只有正中央的奇門三塔塔身閃著光亮，如同這座霧城最穩定的那個坐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