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清語沉聲道:“看來那位大姑娘并不是暴斃而亡,而是不知什么原因離開了壽寧公府,陸云逍原先并不知道這個消息,所以剛才一聽見我說,他就急火火跑出去找老爺太太了,也不知道能是個什么結(jié)果。”
白薇和白蔻都瞪大了眼睛,白蔻詫異道:“什么?那位大姑娘沒死?那為什么咱們在府里幾年,也沒聽人說過她的事?”
白薇在一旁慢慢沉吟道:“能讓老爺和太太這樣做,看來當(dāng)日這位大姑娘是做下了什么丑事,所以府里的人只當(dāng)她死了,并且從來不敢提她。只是奇怪,既如此,都這么多年杳無音信了,那位大姑娘顯然是要和壽寧公府?dāng)嘟^所有關(guān)系往來的,怎么這會兒她又找上門來了?”
夏清語道:“這事兒看來也只能等陸云逍回來問一問了。好嘛,今天是我的新婚之夜,結(jié)果老天爺就扔了這么一枚重磅炸彈下來,這可是在告訴我,想在這府里安安靜靜和陸云逍過自己的小日子,我這是在做白日夢嗎?”
重磅炸彈什么意思兩個丫頭不知道,這會兒也沒心思去想,她們心里都因?yàn)橄那逭Z的話而蒙上了一層陰影。忽聽主子又拍拍手笑道:“罷了,兵來將擋水來土掩,不遭人嫉為庸才??磥砦揖褪悄欠N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的大人物啊,注定身邊人事精彩紛呈,平平淡淡的日子壓根兒就不適合我。嗯嗯嗯。還好了,最起碼老天降下大任給我,卻沒勞我的筋骨餓我的體膚。這就不錯了,吃貨吃不上飯,這才是世間最悲慘的事啊?!?
白蔻和白薇憂心忡忡的對看了一眼,心中都是一個念頭:糟糕,奶奶該不是氣糊涂了,所以說話都有些語無倫次了吧?
此時在葉夫人的上房內(nèi),國公爺夫妻兩個也正要寬衣安歇。
雖然這個又重新娶回來的兒媳婦將來會怎樣還難說。但不管如何,眼下這件大事總算是完了。葉夫人心下大石放了一半。剩下的,就是琢磨著陸明芳今年出嫁的事。
正要和丈夫商量商量,就聽外面?zhèn)鱽泶掖夷_步聲。夫妻兩個對看了一眼,都十分詫異。暗道這樣深夜,是誰如此匆忙前來?發(fā)生了什么大事?
陸奉倫正要出去詢問,就聽外面小丫頭的聲音驚詫道:“世子爺?您……您怎么來了?”
陸云逍的聲音似乎有些怒氣,硬邦邦道:“老爺太太在不在屋里?”
這話與其說是回答小丫頭,倒不如說是特意說給房間中的夫妻倆聽得。葉夫人的心一下子揪起來,喃喃自語道:“該不會……該不會那個女人今晚就露了原形,她……她又要開始禍禍咱們國公府了吧?”
陸奉倫臉?biāo)⒌某料聛恚谅暤溃骸斑M(jìn)來吧?!闭f完又咬牙切齒小聲道:“若她真是這么用心歹毒,我便拼出去老命不要。讓壽寧公府徹底淪為笑柄,也必定不能容她?!?
話音落,就見陸云逍大步走進(jìn)來。葉夫人見他面有怒色,更覺著自己猜的沒錯,因忙忙站起身道:“逍兒,你和你媳婦兒怎么了?可是吵架了?”
“吵架?”陸云逍一愣,看向母親:“關(guān)清語什么事?我和清語很好。之所以深夜過來,是要問問爹爹和娘親。今天在外面鬧事的到底是誰?”
一句話把葉夫人問懵了,皺眉道:“你就是為這事兒來的?不是說。有兩個瘋子在門口喧嘩鬧事嗎?不一會兒就被趕走了,怎么?這當(dāng)中莫非還有什么隱情不成?”
陸云逍仔細(xì)看著母親,見她面色如常,并沒有什么破綻,于是果斷轉(zhuǎn)向父親,果然就見陸奉倫的面色十分難看,他心里就明白了,因沉聲道:“爹爹,在外面鬧事的,究竟是瘋子?還是我大姐姐?”
“大姐姐?哪個大姐姐?”
葉夫人更奇怪,話音未落,她就猛然明白過來,剎那間面上就沒了血色,撲過來緊緊抓著陸云逍的胳膊,聲音都顫抖了,喃喃道:“逍兒,你……你說誰?你說你大姐姐?是……是……是……”
她一連說了三個是字,然后就再也說不出話來,見陸云逍只是盯著陸奉倫,葉夫人心念電轉(zhuǎn)間也就明白過來了,猛地轉(zhuǎn)過身子道:“老爺,今天……今天在外面鬧事的,可是……可是……可是……珊兒?”
珊兒兩個字出口,葉夫人終于再也忍不住,珠淚滾滾而落。卻見丈夫面色越發(fā)黑了,咬牙低吼道:“那又怎么樣?是她又如何?她當(dāng)初既然能做出那樣丑事,便是置我們壽寧公府于不顧。如今將近十年沒有音信,我早當(dāng)她死了,她也早不把這里當(dāng)她的家,既如此,不管她在外面發(fā)生了什么事,都不該再回來,從她和人私奔的那天起,她就不再是我們陸家的女兒,不是了。”
“爹,不管大姐姐犯下了什么錯兒,她是你和娘的骨血,這一點(diǎn)是任何事情都不能改變的?!标懺棋袥_上前大聲道,但旋即就挨了陸奉倫一個耳光,聽他暴怒吼道:“混賬,你還要為她抱不平怎的?向你老子我問罪?哼!你也知道她是我們的骨血。既如此,她當(dāng)日要舍棄陸家,怎么不把血肉還給我們?你可知,我是寧可讓她暴斃死了,也不愿意讓她做出那等有辱門風(fēng)之事?!?
陸云逍從小就懂事聰明,長這么大還沒有挨過父親的打,可見國公爺此刻心中是有多么的狂怒了。
“老爺?!?
葉夫人急了,連忙上來抱住陸奉倫,哀求道:“逍兒也是骨肉之情,今天又是他成婚的日子,老爺您消消氣,消消氣,珊兒……珊兒不是也沒留下來嗎?”
“記住了。從此后府里再不許有人提這個名字,那不是陸府的女兒,哪怕她乞討為生。陸府也決不允許有人施舍她一碗飯?!?
陸奉倫繼續(xù)怒氣沖沖的吼著。陸云逍倔強(qiáng)看著父親,很想吼一句“那是我姐姐,我絕不會眼睜睜看著她死”。然而看父親已經(jīng)氣得身子顫抖,自己若是吼出這一句話,萬一再把老爺子氣出個好歹,那豈不糟糕?因此到底是忍下了這口氣,一言不發(fā)的退出房間。
“老爺。那……那真的是珊兒嗎?”
葉夫人眼淚嘩嘩的流著,卻聽陸奉倫不耐煩道:“是不是她。和我們都沒有關(guān)系,你還是趕緊想想明芳的婚事吧,不許再多打聽這件事。”
葉夫人知道當(dāng)日自己這個大女兒險(xiǎn)些讓陸家萬劫不復(fù),所以丈夫心中對她恨極。當(dāng)下看陸奉倫坐在床邊呼哧呼哧直喘氣,便也沒有再多話,只默默坐在一旁掉眼淚。
陸云逍果然言出必踐,他說很快回來,便真的是很快就回來了。夏清語這里正和白薇白蔻說話呢,見他回來,兩個丫頭識趣告退,這里陸云逍自己接連倒了三杯茶灌下去,才喘著粗氣坐在了夏清語身邊。
“怎么了?”
夏清語有些擔(dān)心的問了一句。但很快就發(fā)現(xiàn)陸云逍一邊臉有些發(fā)紅,忙起身掰著看了看,驚訝道:“這是……老爺打的?”她料著葉夫人一介女流。沒有這個力氣,所以只能是陸奉倫動的手。
“老爺因?yàn)槲翼斪菜?,所以給了我一巴掌,沒什么?!标懺棋凶プ∠那逭Z的手,神色凝重,微微垂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姑娘。就是你說的大姐姐?當(dāng)日她究竟做了什么事,竟然讓你們府里這樣對她?你是去幫她說話的吧?結(jié)果老爺竟然打了你。這……這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啊?”
陸云逍嘆了口氣,脫了鞋子上床,將夏清語擁在懷中,喃喃道:“認(rèn)真說起來,這事兒大姐姐倒是的確有錯,只是……只是……唉!事到如今,孰對孰錯,卻也是說不清楚了?!?
夏清語抬頭看著陸云逍,陸云逍卻是不發(fā)一言,正當(dāng)她以為丈夫不會再開口的時候,忽聽陸云逍苦笑一聲道:“說起來,或許你是唯一一個能理解我大姐姐的人吧?!?
“嗯?什么意思?”
夏清語眨眨眼睛,下一刻,鼻子上被陸云逍輕輕刮了下,聽他嘆氣道:“你身上這份兒剛強(qiáng)柔韌,我也只在我大姐姐身上見到過,連貴妃娘娘都比不上她的?!?
“剛強(qiáng)柔韌,那應(yīng)該是很好的品質(zhì)啊,怎么就讓你爹娘恨成這個樣子了?”夏清語更不解了,卻見陸云逍搖頭嘆息道:“問題就是,她的剛強(qiáng)柔韌,險(xiǎn)些害了壽寧公府,不,不對,那個時候兒,還不是壽寧公府呢,是壽寧伯府才對。”
“到底是怎么回事?既然說了這么多,那就索性告訴了我吧。”
夏清語拉著陸云逍的袖子,見陸云逍神色間有些猶豫掙扎,但是不一會兒,他就又長長嘆了口氣,輕聲道:“當(dāng)年大姐姐到了出閣的年紀(jì),父親把她許配給當(dāng)時太后的侄子,這本來不知讓京城中多少人艷羨,可大姐姐卻不太愿意的樣子,因?yàn)閯⒓夷莻€嫡子花名在外。大姐姐去找我爹娘說,但我爹娘卻認(rèn)為男人花心一些算什么?三妻四妾天經(jīng)地義,只要大姐姐的正妻地位穩(wěn)固,那就無妨,所以反而把大姐姐教育了一頓,她也就認(rèn)命了。如此過了一年,她一直都在屋中備嫁,人人都把她先前不情愿的事情忘記了,劉家那邊把聘禮都下了,婚期定在了一個月后,結(jié)果就在下聘的第二天,我大姐姐和府里教我讀書的西席一起跑了。任我家人費(fèi)盡了心思到處尋找,都沒有尋到一點(diǎn)蛛絲馬跡,從此后他們就如同消失在茫茫人海一般。那時候我還小,后來慢慢大了,偶爾想起這事兒,才明白姐姐那一年不聲不響的所謂備嫁,其實(shí)就是在為此事做準(zhǔn)備,如此方能讓她一舉成功,不然的話,憑他們一個文弱書生一個弱質(zhì)女流,只怕逃不出京城就被我們家人捉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