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類個去……”
夏清語一句“臥槽”差點兒出口,又被她生生咽了下去,實在不能怨她差點爆粗口,實在是……這事兒太特么猛了。逃婚私奔的情節小說中常見,然而這可是在現實當中,一個古代女子,在反抗婚姻不成的情況下,竟然就柔順安靜擺出一副認命的態度,精心準備了一年最后成功私奔,這事跡真的是太生猛了。
最重要的是,當年他們兩人為了逃走,必定不可能帶太多銀兩在身上,為了隱藏蹤跡,也不可能處處典當,一個教書先生能有多少錢?所以兩人生活怕也不寬裕。一個在富貴人家錦衣玉食慣了的大小姐,竟然真的能經歷住生活風霜侵襲,一走近十年都沒有再回來哀求過。貧賤不能移已經算是品性高潔了,可這富貴后還能守得住貧窮,這要是何等的心志才能做到?
“嗯?”
陸云逍不明白這“我類個去”是什么意思,想來也是表達震驚吧,因嗯了一聲,也沒放在心上,忽聽妻子喃喃自語道:“那個教書先生何德何能啊?竟然能得你姐姐這樣的奇女子傾心,嘖嘖嘖,他真是太走運太幸福了吧?”
這關心重點錯的太離譜了吧?世子爺額頭上忍不住下了三排黑線,沒好氣道:“是,他倒是走運了幸福了,卻不知道他們兩個這一走了之,險些沒給我們家帶來滅頂之災。那劉家可是當時太后的娘家,我們雖說大姐姐是暴斃了,但畢竟派了那么多人手出去尋他們,難保不泄露一點半點兒,劉家懷疑姐姐不是暴斃是逃婚,便上門來討說法。后來在府中到處沒找到姐姐,他們也沒辦法,我爹爹和人家賭咒發誓,只說將來若是姐姐有一天回來,國公府內所有人,任憑劉家處置。如此才把此事暫時揭過,幸虧姐姐再沒回來過,那劉家也就漸漸去了疑心,后來太后沒了,沒幾年先皇也逝世了,姐姐由女官做了宮妃,劉家氣數漸盡,我們家卻慢慢起來,這段陳年往事才終于被徹底放下。然而爹爹終究是被姐姐給傷了心。唉!爹爹常說自己才能平庸,唯有一身風骨。他這輩子沒給誰低過頭,唯一的一次,便是因為大姐姐的事,在劉家面前忍氣吞聲賠不是,甚至被逼的發下那樣屈辱誓言,如今他不肯原諒大姐姐,也實在是人之常情。”
夏清語這才明白為什么國公爺會如此不近人情,聽完之后卻也只有一聲嘆息。想了想又忍不住道:“你知道我是什么性子,所以我其實是能夠理解大姐姐的,婚前便到處眠花宿柳的男人,指望著他能是什么好東西?只可惜你爹娘不覺得這男人劣跡斑斑,還要堅持己見,不然大概也不會發生后面這些事。”
陸云逍苦笑道:“哪里有那么簡單?定親的事,其實是因為我大姐姐有一次去廟里進香,被那姓劉的看到,所以惦記上了,才鬧著他們家人來我們家提親。認真說,那時小小一個壽寧伯府,是高攀不上人家的,所以我爹娘自然是喜出望外。大姐姐也是清楚此事不可能因為她的意愿而改變,但她到底還是忍不住試探了爹娘一把,知道結果后,就不再寄希望于爹娘了,用了一年時間,到底為自己鋪了另外一條路。”
夏清語點點頭,暗道也是,這個時代的父母怎么可能會知道尊重兒女的意見?他們覺著自己是為兒女好,那就行了,兒女是不許反對的,反對也沒用。多少個女兒家不都是這么過來的?咦?這么說起來,那位大姑娘該不會也是穿過來的吧?一般女孩兒可沒有她那么堅定的意志和縝密心思。
正想著,就聽陸云逍道:“好了,因為這事兒,倒也勞了大半夜的神,歇下吧。明天我要派穩妥人暗中尋訪一下,看能不能有大姐姐的消息。”
夏清語道:“這事兒你務必要精心,大姐姐十年沒有音信,這一次卻忽然回來,必定是遇到了萬難的事,不然以她的心氣,不到萬不得已,絕不會找壽寧公府求助的。”
陸云逍點頭道:“我明白,放心,這事兒交給我。只是,劉家如今雖然大不如前,到底也是公府人家,這事兒倒不宜聲張,不然他們若真的就想落井下石,有爹爹當日那個誓言在,事情也很不好辦。”
夏清語想了想,忽然笑道:“無妨,你盡管去找大姐姐,找到后就有辦法了。壽寧公府不好出面,杏林館卻是可以出面的,再不濟,晏子笙那邊,李絕心那邊,咱們要求他們幫著看顧大姐姐,這么一點小忙,想必他們也是不會拒絕的。”
這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陸云逍正發愁就算是找到了陸明珊,要怎么處理她的事也很棘手呢。沒想到妻子便能出了這么個好主意,只要壽寧公府不出手,旁人也難以把陸明珊和壽寧公府聯系起來。
因抱著妻子在那吹彈可破的臉蛋上狠狠親了兩口,雀躍道:“好娘子,我就知道你是比我強百倍的,果然,這樣好的主意我怎么就沒想出來呢?”
“好了好了。”夏清語推開某只大型犬,閉著眼睛道:“這回可以安心睡了吧?困死了。”
“嗯,睡睡睡。”陸云逍說完,吹熄燭火,摟著夏清語安然入眠,一只手在被窩里還有些不老實。
“喂!”被揉弄著胸膛敏感的兩點,夏清語不由得弓了身子,然后抬起頭,沒好氣看著陸云逍道:“你這祿山之爪再這么亂動,信不信我一刀就把它們給剁了去?”
“好好好,不動了不動了。”陸云逍呵呵笑著,想了想又道:“清語,你說萬一要是被劉家人看見大姐姐,認出來了怎么辦?到那時,即便有李絕心或者晏家擋在前面,只怕他們也要不依不饒的。”
“你真是鉆進了牛角尖,這么點小事也想不明白了?”夏清語冷哼一聲:“大姐姐離京十年了,十年風雨啊,總不可能一點樣子都不變吧?哪有那么容易被認出來,就算是認出來又如何?到時候只要咬死了她不是陸明珊,這世上長得相像的人,從古至今不知道有多少呢,如此一口咬定,那劉家如今勢力又不如你們,還能有什么辦法?他們又沒地方做DNA去。”
“弟恩……什么?”
陸云逍沒明白,忍不住問了一句,好懸沒把夏清語嚇出一身白毛汗,幸虧之前因為困倦,所以說話都是軟綿綿的,所以此刻連忙就裝著神游天外的語氣,含糊其辭敷衍道:“你說什么?弟弟什么恩?唔……好困,說胡話了吧?”說完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連忙閉眼裝睡,不過大概實在是困極了,所以閉眼不一會兒,她就真睡了過去。
陸云逍靜靜凝視著身旁愛人,目中一抹深思。屋外明月清輝灑下,透過床旁紗帳,朦朦朧朧照在妻子的身上,為她平添了一層神秘的光輝。
清語,你……真的是原來那個夏清語嗎?
這句話只在陸云逍心中盤旋著,并沒有說出口來。
其實從前無數次,他都沒辦法把這個夏清語和被休前的那個悍婦聯系起來。陸云逍有時候也會想,一個人性子再怎么變,也不可能把從前所有都給抹殺了吧?清語這何止是大徹大悟?她簡直就像是變了個人一樣。
只不過這些疑問都只是在心里一晃而過罷了,世子爺到底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雖然也會敬畏鬼神,但真心想不到什么穿越之類的事兒,他最多能想到借尸還魂,但借尸還魂哪可能沒有一點兒破綻?更何況,他并不希望會是這個答案,因為實在是有點恐怖,反常即為妖,偶爾民間會出現所謂“鬼上身”的人,若是和尚道士不能成功驅鬼,那最后也只有被燒死了,他是無論如何也不能接受他的清語會落個這樣的下場,想都不敢想。
然而在今晚,兩人洞房云雨之時,陸云逍卻明顯的感覺到了愛人在**上的生澀和純真,他雖然恨從前的夏清語,但總有些記憶是不可能徹底抹去的。這樣的魚水之歡雖然讓他得到了從未有過的歡愉,卻也讓他清楚感受到這其中滋味是和從前完全不一樣的。
一個人再怎么變,難道會連這個都變過來嗎?還有那些匪夷所思的手術,以及她剛才說的弟恩什么,那段話清語說的很清晰,很明顯不是夢中胡話,清語在掩飾什么?難道這個身體里,真的已經不是從前那個夏清語?她好像是從被休那天離府后就變了一個人似得,難道就是在那一次,真正的夏清語已經死去,所以如今在這具身體里的,只是自己完全不知道的另一個魂魄嗎?
以前是不敢,也不愿認真去想,然而此時,因為房事的巨大差異,卻不能不讓陸云逍正視這個問題。只是正視了又如何?就算夏清語這個身體里真的是另一縷魂魄,那又怎樣?他傾盡全力愛著的,不就是這個魂魄嗎?這具皮囊里面如果不是這樣一個魂魄,自己只會厭惡痛恨到底。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