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意識到了士兵的眼光太過詭異,西南候世子笑容頓了頓,不自然的扯了下自己的衣衫下襬,“今日剛入德安,路過城東的時候,爲了救個災民,不小心將腿磕破了,其實不大要緊,是他們不太放心,非得要我坐竹椅擡著我,有些慚愧!”
前後擡著竹椅的士兵嘴角抽了抽,默默的低下了頭。
禁衛軍們撇了撇嘴,他們今天晌午纔將城東的地界全都搜索了一遍,所有活著的災民全都被救了上來,也不知道西南候世子是去哪兒又“救”了個人。
西南候世子見氣氛有些尷尬,心底隱隱泛出一絲不悅,來了德安地界,他才知道原來洪水有多可怕,在看到洪水裡漂浮的屍體後,他更是後悔來了德安。
可是,來德安是他的父親西南候的主意,而且他來德安是有重要事情要做,若是無功而返,只怕父親會震怒不說,只怕這個世子的位置他再也坐不穩了。
好在宋彥昭已經帶人將人救的差不多了,他這次過來,並不需要真正下水去救人,這多少讓西南候世子心裡好受了些。
“宋衙內,既然我來了,那西南軍就交給我吧,還有那些地方沒有救援完成,就交給我和西南軍的弟兄們吧。”西南候世子做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看向宋彥昭,似乎十分著急還沒有被救出的災民。
宋彥昭點頭,沒有什麼異議,“好啊。”
西南候世子錯愕,沒想到宋彥昭會這麼容易就答應了,他以爲宋彥昭肯定會藉故推脫,不肯將西南軍的指揮權交回去的。
這怎麼和他想的不一樣呢?西南候世子眨了眨眼,便聽到宋彥昭接著說道:“城南哪裡出現了山體滑坡,很多人被埋在了下面,時間緊急,還請世子先帶兵去救援。”
西南候世子驚的差點沒從竹椅上翻了下來。
什麼時候發生的山體滑坡?他怎麼不知道?不是隻有洪水嗎?爲什麼還有山體滑坡?
山體滑坡比洪水更猛好嗎?
他剛纔爲什麼不先問明情況再說呢?
西南候世子抿了抿嘴脣,面上是一副嚴肅的神色,“宋衙內不一起過去嗎?”
宋彥昭搖搖頭,“我還有其他的事情要處理,世子先帶人過去,我隨後就到。”
說罷,擺擺手,大步趟著泥水走了,和西南候世子擦肩而過的時候,他擡腳帶出的泥水濺了西南候世子一身。
西南候世子臉色頓時鐵青,想張嘴說什麼,宋彥昭卻已經走遠了。
“世子,咱們走吧!”留下的禁衛軍指揮使衛宗笑著做了個請的手勢,然後轉身,臉色一沉,擺了一下手勢,“禁衛軍,開拔城南!”
“是!”禁衛軍響亮的應聲,齊心協力的回聲聽的人心頭一震,他們卻已經齊刷刷的轉身,大踏步向後走了。
士兵們大踏步擡腳又帶起了很多泥水,直接甩到了西南候世子乾淨的竹椅上和他的衣衫上,瞬間,他身上寶藍色的衣衫已經沾了不少泥漿!
“你,你們......”西南候世子黑著臉怒了,想破口大罵,卻聽到背後一聲輕輕的乾咳,他神色一凜,生生將這種怒意壓了下去。
眼下最重要的事情,還是要讓宋彥昭跟著一起去城南。
西南候世子深深的呼吸,轉向衛宗,“還請這位將軍稟報宋衙內一聲,我剛到德安,對於災情尚不熟悉,衙內若是有時間,一定去城南指導一下。”
不熟悉還敢過來搶功?衛宗撇了下嘴,拱了下手,“我們衙內看百姓們的性命重著呢,世子,我們禁衛軍先行一步了。”
衛宗是跟著石虎來的,他年紀小,性子又冷,現在是宋彥昭的親兵首領,對於西南候世子的這種做派十分看不上眼,因此說話也不客氣。
說罷,轉身走了,同樣的帶出了不少泥點,氣的西南候世子險些從椅子上跳下來去踹他。
禁衛軍的人都走了,西南候世子神色變換片刻,咬咬牙,吩咐原地待命的西南軍,“走了,去城南!”
反正到了城南,有這些人救人呢,他到時候只負責盯緊了宋彥昭就行。
這個時候,西南候世子心裡又十分後悔自己裝腿傷的行爲,若是不說腿受傷了,他剛纔就可以直接跑過去跟著宋彥昭了。
宋彥昭並沒有走遠,他去了前方不遠處的城隍廟。
城隍廟在洪水中被衝成了斷壁殘垣,他剛纔看到了胡東在哪裡衝他招手。
胡東和趙成也是石虎從金陵帶過來的,原先跟著他一起在慎刑司待過的下屬,現在兩人負責跟著彭仲春訓練,趙成負責暗衛的訓練,胡東負責刺探和傳遞消息。
“可是成都府那邊有什麼事?”宋彥昭問道。
胡東快速的將成都府城門封閉的事情說了一遍,“......如今韓知府已經帶著人在城外搭建了不少帳篷,也給災民分發了被褥,每日熱水熱粥不斷,但災民們聽說德安這邊發了瘟疫,聽說是杏林堂的用藥有問題,所以情緒十分不滿。”
宋彥昭皺眉,他一直在前方救援,已經有三四日沒有看到穆瑾了,並不知道東山寺發生的事情。
可他相信穆瑾,杏林堂絕對不會用有問題的藥,可並不排除有人陷害杏林堂。
“你去東山寺看過了?”見胡東神情並無擔憂之色,宋彥昭挑了下眉毛。
胡東眨了眨眼,果然,現在的三爺比之前在慎刑司的時候更加的敏銳沉穩。
他將自己剛出去東山寺看到的情形說了一遍,“穆娘子說了敗血癥不會傳染,她這一兩日之內一定會製出剋制的藥來。”
宋彥昭點頭,他對穆瑾的醫術從來沒有懷疑過,畢竟曾親眼見過她救了那麼多原本認爲必死無疑的人。
“不過,三爺,西南候世子來了,恐怕德安這裡不會太平,彭副統領讓我告訴您,一定要萬事小心,很有可能是有人要藉著賑災的事情生事,要對付您和穆娘子。”胡東瞅了眼遠處正氣的險些要跳起來的西南候世子,撇了撇嘴。
他半闔著眼琢磨了下,然後低聲對著胡東囑咐了一番。
胡東邊聽邊點頭,聽完忍不住豎起了大拇指,“三爺,您這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用的實在是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