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蔚仍然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笑嘻嘻地坐在他的對面,看著吳野渡臉上極其豐富的表情變化。
“你……你是……”吳野渡指指電視,又指了指吳蔚。
吳蔚默認了。拿起瓶子給他倒酒。
吳野渡把杯子墩到桌兒上,“你騙人!剛才還說自己是打雜兒的。你這樣的人,不值得‘交’。我走了,剛才的話,就當我沒說。”
“坐下!”見吳野渡起身去拿外套,吳蔚低沉而嚴厲的說道,“我是市委副書記不假。怎么?現在知道了我的身份,就不拿我當朋友了?你到底是沖我這個人,還是沖職務?不要來‘欲’擒故縱這一套!”
“誰……誰‘欲’擒故縱了?”吳野渡漲紅了臉,辯解道。
“既然沒有,那還走什么?你把我的酒癮勾上來了,你拍拍屁股走了,我一個人自斟自飲,那有什么意思?”
吳野渡見吳蔚沒發脾氣,說話聲音不大,但卻清楚有力。一屁股坐了下來,“誰怕誰呀!我就是一個破老師,教畫畫兒的。”
“我就是一破副書記,打雜兒的!”吳蔚重重地把杯子墩到茶幾上。
二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起來。
“一筆寫不出兩個‘吳’字來!這下好了,我有了個當官兒的本家——你可得記住我,五百年前是一家!我有事兒請你幫忙的時候,你得出手相助。”
“那是……只要不違反原則。我一定幫你!”吳蔚也不矯情。他突然覺得,這個吳野渡‘挺’可愛的。只是城府沒有那么深,如果跟白雨燕真是男‘女’朋友關系,不被白雨燕那‘女’人玩兒死才怪。
“既然你叫我一聲‘哥’,哥今天有句話,你一定要往心里去。姓白的那‘女’人,心眼兒太多了。你玩兒不過她。如果能收手就收手吧,那‘女’人,就是一株曼陀羅!”
“你嫉妒我,哥你嫉妒我!雨燕長得那么漂亮,‘性’子又好,我們倆呀,都是一樣的人。空虛、寂寞、無聊,所以才去酒吧那種地方,不像哥你,把一切獻給黨。我不行,我‘性’子散漫,自由慣了。我感‘性’多于理‘性’。這輩子要是雨燕不答應嫁給我,我就出家當和尚去!”
“行了吧,你!”吳蔚大聲喝止了他,“趁你陷得不深,及早‘抽’身還來得及,不然,被那‘女’人玩兒得半死,到時候想‘抽’身都‘抽’不出來了!”
“可惜啊,來不及了,我已經墜入情網了!雨燕,雖然我們倆只有一個晚上……哥,我真地愛死她了!”
吳蔚一愣,他是過來人,吳野渡這話里是什么意思,他用腳心想都知道是怎么回事。 這小子,把那個姓白的‘女’人拿下了?!一想到這一點,吳蔚看吳野渡的目光全是崇拜。如果他沒猜錯的話,他的危機已經解除了。白雨燕那‘女’人,不會再纏著他了。
一覺醒來,吳野渡一見陌生的環境,心里“咯噔”一下子,拍拍頭,馬上想起頭天晚上與吳蔚的一場斗酒。仔細回想當時對吳蔚說的話,不由暗暗埋怨自己:什么時候也改不了這“傻掏”的‘毛’病,有些事一個人知道就行了,怎么可以跟外人說呢?!可是,這個吳蔚,好像跟別人不一樣,你就忍不住想要跟他“傻掏”。
吳野渡郁悶的時候,《一線》報社的名記盛中燦卻窩了一肚子火。這次他回來,是悄悄潛伏回來的。報社接到了當地群眾的線索,說是泉城的環境污染已經到了令人發指的地步。總編指定讓他跟進,理由很簡單,他是泉城隆昌縣人。
之所以窩火,是因為調查并不順利。前兩天,他剛來到泉城住進一家不起眼兒的賓館,誰知第二天便被泉城宣傳部的人給找到了!他只好撒謊,說這次什么任務也沒有,就是想回來看看老娘,順便約幾個同學聚聚。
宣傳部那幫家伙,把所有的事情都給包辦了,他的任務只剩下了一個“喝酒”,來了三天,醉了七十二個小時。工作一點頭緒也沒有,倒把老胃病給喝得活躍起來,把他折騰個半死。
強忍著不舒服,他被人禮送出了泉城界。這些家伙做事真夠絕,居然直接把他送回了報社。沒辦法,他只好第二次潛入泉城。這次,他學乖了。根本不敢找賓館住,而是在郊外短租了一套民房,貓在里面暗暗開展調查。
盛中燦來泉城的次數很多。《一線》作為國內享有盛名的報紙,天然就是各地政fǔ的公關對象。只要他這里有風吹草動,泉城市委一定會打蛇隨棍上。他這張臉在泉城宣傳系統,簡直比鍋爐下十二個小時的烤地瓜,熟得不能再熟了。
幾天下來,泉城的六縣四區他已經走得差不多了,搜集了一些資料。雖然這里的環境實在不敢恭維,可要寫出一篇有分量的報道來,這些東西還遠遠不夠。
盛中燦一邊整理資料,一邊盤算著下一步的采訪調查如何進行。早知道這樣,就應該把助手小趙給帶過來。那個丫頭,剛剛上班不到兩年,經驗實在太少,這次的采訪帶有一定的危險‘性’,他怕她會冒失。壞了采訪的事小,如果出點什么事兒他可就萬死難辭其咎了。
他記得上次來采訪,還是因為泉東光伏大棚的事情。這個項目,給當地老百姓帶來的實惠可是實實在在的。這一年過去了,大棚的收入十分可觀。有些農民,已經琢磨著向效益更高的食用菌栽培上努力了。
如何整個泉城都是這樣的項目,也不至于pm2.5整天爆表吧。馬上就要正式進入冬季了,天一冷,如果沒有西北風下來,天氣又相對靜止,空氣自凈功能弱化,整個泉城就會籠罩在一股極濃的二氧化硫味道中。這種味道,太難聞了!盛中燦的老婆,這幾個年根本不愿意在過年,只要一回來,不是感冒就是犯咽喉炎,回去就咳個不停。
這些年,京城的空氣雖然也很不好,但比起泉城來,還是要好上一些。他老婆一直在琢磨著南遷,甚至把南遷的地點選在了海南,說在那里要買一套房,冬天就過去,夏天再回來上班。——這太不切合實際,兩人的工資加起來,也不過那點錢,還想著跟富人一樣當“候鳥”?那純粹就是“理想國”。
泉城的這些領導中,他對吳蔚的印象相當不錯。他聽說,市委準備成立環境整治工作領導小組。如果他猜不錯的話,這個小組的負責人應該是吳蔚。
作為局外人,他看得出來,市政fǔ的常務副市長楊衛東,這個人不是沒有能力,而是有能力不使到正地方上去,很有老‘奸’巨滑的意思。
盛中燦分析的,不是沒有道理。就在頭天下午,吳蔚在常委會上,十分被動地接受了環境整治工作領導小組組長的職務。
“這項工作,應該由衛東同志牽頭。但考慮到‘三城同創’工作已經進入到關鍵時期,衛東同志肩上的擔子太重。所以,我建議這項工作由吳蔚副書記來負責。”
喬君夢的話一出口,吳蔚不由皺了皺眉頭,剛想說什么,沈洪把話接了過來,“這個……喬書記,不太妥當吧?吳書記兼任著泉東的書記,工作本來就夠多的。如果再給他壓上環境整治的擔子……”
吳蔚沒想到,沈洪會替他出頭。一般情況下,喬君夢只要提出來,沈洪就會舉手贊同,兩年多來,從無例外。這次太陽不是從西邊出來的,吳蔚清楚,沈洪這是在向他拋出橄欖枝。他在向他表明,他們倆是一體的,得互相掫車。
“環境整治本來就是市委、市政fǔ的事!這是大事,是要事。這項工作再上不去力度,不只我和沈市長你,恐怕在座的所有人都得挨板子!這環境建設現在是一票否決,力度上不去,根本見不到成效。那些小企業的老板們,哪個不是見利忘義的?沒有一個強有力的領導核心,怎么能行?!”
“喬書記說的對!我支持……”楊衛東趕緊表態。
沈洪的臉拉了下來。這種事本來就是政fǔ的事,喬君夢硬生生拍給吳蔚,本來就說不過去。喬君夢又拿著不是當理說,說得義正辭嚴的,好像他再反對,就成了公敵一樣。
他無奈地看了一眼吳蔚,吳蔚臉上十分平靜,筆在本子上寫寫畫畫,好像討論的事情跟他無關一樣。
會場的氣氛有些尷尬。吳蔚終于把筆放了下來,沉聲說道:“治理這些小微企業,無非就是關、停、并、轉。不管采取哪種方式,都會遇到強大的阻力。如果喬書記覺得我合適,我會欣然領命。但我還兼任著泉東的書記,工作如果有照顧不到的地方,還請喬書記見諒。”
吳蔚的一番話,讓沈洪暗豎大拇指。這話兒說的,有理有利有節。那意思分明就是在說,這工作我能接,但如果出了簍子,是你喬君夢擺布工作不當。我吳蔚就是渾身是鐵,又能碾成幾根釘?你什么事兒都拍我頭上,什么事都讓我負責,可你別忘了,你是主要領導。出了事情,你都得負領導責任!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