兵部的王大人?兵部有好幾位王大人,安元志又問了這奴仆一句:“是哪位王大人?”
奴仆說:“王襄大人?!?
安元志笑著謝過了這奴仆,轉身往這小巷外走去。王襄這個人他知道,是三年前才調(diào)進兵部的官,最重要的是,這個人是白承澤的門下之人。安元志走到了巷口之后,回頭再看,方才的那個奴仆,把門前的幾個籮筐一一搬進了門里去,最后站在門外往安元志這里看了一眼,看安元志還站在巷口,也沒再問什么,邁進門檻里,把門“嘭”的一聲關上了。
那個剌了康父的人,是從王襄的府借路呢,還是這個人去王襄的府里躲了起來?安元志晃到了程府的大門前,看看程府緊閉著的大門,抱著碰運氣的心思,安元志又往五王府走去。
范舟留在了書畫商鋪的門口,看著韋希圣親自帶了人來。等兩個大理寺的衙役抬著康大老爺?shù)氖w從書畫鋪里走出來時,書畫鋪前已經(jīng)被圍觀的人圍得水泄不通了。
“讓開!快讓開!”大理寺的衙役們呼喝驅(qū)趕了半天,才讓圍觀的眾人讓出了一條路。
康大老爺?shù)氖w被放在了一塊門板上,由兩個大理寺衙役抬著,路過范舟的跟前時,康大老爺?shù)淖笫謴纳w尸的被單里掉了下來。范舟看了死人的手一眼,咽了一口口水,口干舌燥之下,范舟咬了一口手中已經(jīng)涼透了的肉餅。
韋希圣聞到了一股香肉餅的味道,這味道要在平日里,會讓人感覺很香,只是在這個時候,讓人聞著就不是那么一回事了。韋希圣在人群里找了一下,瞪向了范舟。
范舟也望著韋希圣,順便又咬了一口肉餅進嘴里。
“你,”韋希圣走到了范舟的跟前停了下來,問道:“你是誰家的小孩?”
直覺告訴范舟,這個時候他不能把安元志說起來,便望著韋希圣一笑,說了聲:“我餓了?!?
韋希圣沖被衙役押著,走在自己身后的商鋪老板道:“他進過你的店嗎?”
老板看一眼范舟,哭喪著臉搖了搖頭。
韋希圣再看范舟時,發(fā)現(xiàn)這小孩還在啃肉餅。
范舟這會兒塞了一嘴的肉餅,卻是食不知味,心里就擔心這事是他家少爺冒壞水,干下的壞事。
韋希圣從范舟的跟前走了過去,這種面對著尸體還能面不改色,不,是還能笑得出來,啃肉餅的小孩,這是見多了死人,還是天生傻大膽?韋希圣走出去很遠了,還回頭看范舟。
范舟看韋希圣回頭看他,又討好地沖韋大人一笑。
韋希圣跟左右道:“那小孩長大后,不會是什么好人!”
衙役們不知道韋希圣在說哪個小孩子,想回頭看看被他們韋大人預言,不是好人的小孩長什么樣時,就聽見韋希圣又說:“三歲看老,這小孩一定好不了!”
眾人一起好奇地回頭看,只是他們身后站滿了人,范舟小小的身子淹沒在人群里,讓眾人就是想看也看不到。
范舟啃完了一個肉餅,安元志塞給他的肉餅是實在吃不下了,但范舟也舍不得扔,想著安元志的馬還在街頭的店里存著呢,范舟拿著肉餅,擠出了人群往安元志存馬的店家走去。
安元志快走到五王府的時候,就看見五王府的大門里有人在往外走,安元志定睛一看,這人正是兵部的王襄王大人。這么巧?安元志在心里吹了一聲口哨,干脆走到了五王府門前臺階下。
“安五少爺?”有五王府的門人老遠就看見安元志了,這會兒看安元志走到王府門前站下了,忙就跑下了臺階,跑到了安元志的跟前,給安元志行禮。
“五殿下在府里嗎?”安元志問這門人道。
這門人忙說:“在,五少爺,我家爺在府里,您容小人去通稟一聲。”
安元志把手一揮,說:“去吧?!?
這門人一溜煙地跑進了王府。
王襄這時走到了安元志的跟前,沖安元志躬身一禮道:“下官王襄,見過安五少爺?!?
安元志伸雙手虛扶了王襄一把,笑道:“沒想到會在五王府這里見到王大人。”
王襄在五王府門前被安元志迎頭撞上了,心中懊惱,但還是面帶微笑,跟安元志客氣道:“下官只是有些私事來見五殿下。”
安元志說:“王大人還能有私事找五殿下?”
王襄看了安元志一眼,“是。”
安元志說:“是什么私事?”
王襄又看了安元志一眼,軍中不少武夫都是粗鄙不識禮數(shù)的,可是安元志不應該啊,潯陽安氏的公子,連不問人隱私之事這個禮數(shù)都不知道?
安元志上下打量著王襄,這人雖是兵部的官,卻是個專管文書的,細胳膊瘦腿,屬于那種很容易就能被弄死的人。
王襄被安元志打量得渾身不自在,沖安元志一拱手道:“五少爺,下官還有事,下官告退了?!?
“你是個兵部的官,”安元志卻跟王襄道:“日后少到五王府來,圣上最恨你們這樣的官了,沒事往皇子殿下們的府邸跑什么?不怕給五殿下招災嗎?”
王襄被安元志說紅了臉,站在原地,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白承澤這時從王府的大門里走了出來,邊下臺階邊跟安元志笑道:“元志,你怎么會來我這里的?”
安元志看著王襄不說話。
白承澤走到了兩人的面前,說:“王大人來見我,不會犯我父皇忌諱的?!?
安元志說:“殿下,他可是兵部的官啊?!?
白承澤笑著沖安元志搖了搖手,說:“王襄的胞妹是我的側妃,他與我不算外人。”
“???”安元志張大了嘴。
“白林,”白承澤說:“我的次子,就是王氏所生,王襄可是他嫡親的舅舅?!?
白林是白承澤的二兒子,這事安元志知道,可他不知道原來這個王襄是白林的親舅舅。
“你回去吧,”白承澤這時跟王襄道:“日后有空,你多來看看王氏他們母子,林兒很喜歡你這個舅舅。”
王襄又沖白承澤拱手一禮,說:“下官知道了,殿下,下官告退?!?
安元志看著王襄上了轎,既然這個不是白承澤的外人,那那個人跑進王襄的府里,就不是借道了。有意思,安元志想到這里,噗得一笑。
白承澤說:“看著王大人,就讓你這么好笑?”
安元志說:“沒什么,殿下,末將到了今天才知道王大人是林小王爺?shù)木司耍⑦€真是孤陋寡聞了?!?
白承澤把安元志往府里讓,說:“王氏不過一個側室,不值得提?!?
“也是,”安元志忙點頭道。
白承澤扭頭看看安元志,突然就小聲道:“你的生母是太師的平妻,她可不是妾室了,元志,你懂我的意思嗎?”
“嗨,”安元志說:“我當了十幾年的庶子,習慣了。”
“你也是潯陽安氏的嫡出公子,”白承澤跟安元志認真道:“這種事可不能玩笑,再有一天,你就是云妍的夫婿了,日后可得更爭氣才行。”
安元志低頭一笑,說:“我就是為這事來的?!?
“哦?”白承澤說:“這話怎么說?”
安元志走進了五王府里,扭頭四下里看了看,說:“我總覺得我在做夢,會不會到了后天夢醒了,根本沒有一場婚事在等著我?”
白承澤笑了起來,在安元志的肩上重重地一拍,說:“我還以為你這小子是個膽大包天的,沒想到你也有害怕的時候?!?
安元志也笑了起來,這笑容里帶著靦腆,說:“我在府里呆不住,不知怎地就走到這里來了?!?
“好了,”白承澤說:“既然來了,就喝些東西再走。”
安元志說:“喝酒嗎?”
白承澤說:“你要喝酒?”
安元志笑道:“酒壯慫人膽嘛?!?
“你這小子,”白承澤笑著把安元志往自己的書房領。
一直跟在白承澤身邊的白登,整張臉皮都抽了抽,這兩個人明明剛在江南你死我活的斗了一場,這會兒又好成了這樣,如同相交多年的知己一樣,白登怎么看眼前的這一幕,都覺得怪異。
安元志進了白承澤的書房后,看看這間書房,說了句:“這么多書!”
白承澤說:“太師的書房里,想必比我這里的書更多吧?”
“沒有的事,”安元志說:“他有一個專門放書的小樓,要看書他會去那里看書。五殿下,你是不知道我父親,書就是他的命,他看書之前還要焚香呢?!?
白承澤與安元志隔著一張茶幾坐下了,說:“焚香沐浴,這也是對書的敬重。”
安元志笑道:“不就是書么,幾張紙罷了?!?
白承澤笑著搖了搖頭。
安元志看似無意地道:“不過我姐姐也愛看書?!?
白承澤知道安錦繡是個才女,腦子里不知怎地突然就想起了,之前白梨園里,安錦繡在風中飛揚的裙角。
安元志看白承澤突然間失神,便喊了白承澤一聲:“五殿下?”
白承澤望著安元志一笑,說:“逝者已逝,元志你還是往前看吧?!?
安元志說:“是啊,人得往前看。五殿下,我要娶云妍公主了,這真不是美夢一場吧?”
“不是,”白承澤道:“說吧,你今天來找我何事?”
安元志把臉上的笑容一收,說:“我只是覺得,我應該來見五殿下一面?!?
“為了什么?”白承澤問道。
安元志說:“為了江南之事?!?
白承澤說:“江南那里發(fā)生了什么事嗎?”
安元志的眉頭一挑。
白承澤笑道:“江南離著京城也是萬里之遙,我如今已經(jīng)不大記得江南那里的事了。元志,你是來提醒我,江南之事不可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