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桁煩惱的在海邊走了一遍又一遍,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想要讓自己清醒一點兒的立足點在哪裡。或者說,他根本不知道自己怎麼樣才能夠清醒,清醒一點兒又能夠怎麼樣呢?到最後,他還不是得回去找她?放任她一個人,由著她自生自滅?這種念頭不是沒有出現過,可是常常纔剛出現就被他徹底扼殺在了萌芽的狀態。他怎麼可能忍心呢?他想要留住她,尚且用盡了所有的溫柔和努力,再將她趕離身邊?許桁從口中呼出一聲自嘲的苦笑,他連想都不敢去想,又怎麼可能真做得出來?
他許桁,曾經對女人最不屑一顧的許桁,如今已經淪落到,成了許如默身邊一隻小狼狗的地步。這種境況,說出來是可笑的,對於他許桁這種身份的男人來說,大約也得算是可恥的。天殺的,他卻並不以爲這有什麼可恥可笑,有什麼不可理喻的。在剛剛遭受了那種不被信任,不被重視,輕易就被一個她認識不久的小丫頭就給比下去的狀況之後,他還是覺得,這一切並不是她的錯,而是他的努力不夠,仍舊是因爲他對她的虧欠才導致她到現在都沒有辦法將他稍微放到心上一點點。
許桁對著大海眺望,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些什麼,也許只是想要望著遠一點兒,再遠一點兒,讓自己暫時從那一重重的枷鎖裡跳脫出來。
長長吸了一口氣,他轉身。無論是感情方面的事情,還是其他的事情,逃避永遠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逃避到最後,仍舊逃不掉面對的命運。許桁擡手耙了耙被風吹亂了的頭髮,他剛想要往臺階上走,有個人往他這裡沒頭沒腦的直撞過來,撞了他滿懷柔軟。女人身上的馨香夾雜著海風的味道,在他的鼻息間緩緩流動,像是自有生命一般,順著他的呼吸直鑽到了他的心肺上,像是許久沒有得到甘霖潤澤的田地,那乾涸的土地一下子就潤澤起來。許桁抱著捨不得放手,只覺得通體舒暢。許久不曾有過的輕快感覺,在這個時候一下子,統統復甦。
“先生?先生?”柔軟身體的嗓音也同樣叫人聽得耳中酥麻,不分平捲舌的口音,帶著一點點女孩子的嬌羞,放入耳中,簡直像是一罈塵封許久未打開的美酒,醇得醉人。
許桁稍稍放開一些,美人長髮即肩,耳朵上帶著小小碎鑽,看得出來,是個家境不錯的女孩子。皮膚滑膩,著裝非常大膽。許桁的手指只要稍稍再往前移動三分就能夠觸摸到那一手的柔軟。當然,纔剛剛偶遇,他不會這麼魯莽。
“能不能請您放開我?”見許桁稍微放鬆了一些懷抱之後,卻還是箍著自己不肯放手,女孩子忍不住擡頭向他投去一瞥。那真是似嗔還怪的眼神。看得許桁心醉神迷。
其實這個女孩子並沒有多麼的漂亮可人,眼睛沒有如默的眼睛明亮,如默的眼睛在看人時總能流露出多種深意,或遲疑或憂鬱或氣憤,哪怕在她什麼都不說不想,只是遠遠眺望,她眼中也有天然的一股風流。再說眼前這個女孩子的皮膚,她的皮膚沒有許如默的膚色白,透著東南亞人特有的黃,陽光照射下雖也稱得上漂亮,可在他眼裡,是遠遠比不上許如默的。如默,如默,她渾身上下沒有哪一點兒能夠和許如默相提並論。只是她出現得剛剛好,恰恰在這個時候出現在了他的面前。令他投去停留的視線。
許桁的感情生活其實已經停滯許久,將近一年的時間,他的所有心思都在許如默身上。身邊不是沒有美女打轉,只是他的兩隻眼睛都放在許如默身上,身邊的女人雖然多,可還有一個莉莉在那裡鎮守著。他對許如默的癡戀,雖不至於到公之於衆的地步,可是他身邊的女人們是知道的,而莉莉剛生下他的孩子,在圈子裡也不是什麼秘密。如此,不少女人投鼠忌器,裹足不前,也是常事。許桁又沒有太多的心思去玩你追我趕的遊戲,於是,他的感情生活就變得除了許如默意外,未免有點兒乏善可陳。而今天這個突然投懷送抱來的小美人,可真算得上是給他煩悶心情派遣而來的小天使。許桁很喜歡,至少此刻的心情是非常歡喜的。
“不能。”他說,兩眼直罩在懷中女孩的小小臉蛋上,嗓音柔得滴出水來,“你知不知道你剛纔做什麼?你那突如其來的一撞,對我造成了不小的傷害,我想,我應該有資格,作爲一個受害者,像一個傷害了我的人要求賠償。”
這個女孩子明顯年歲還不大,感情經歷也並不豐富。被許桁這麼一說,臉孔立刻變得通紅,有點兒手誤無措的僵站在那裡,著急的說:“我撞傷你了嗎?對不起,我不是故意。剛纔有人找我,我跑的匆忙,沒有看到你。真的對不起先生。”
“不要緊,你肯開口道歉,我也不是一個喜歡爲難女孩子的人。不過,我被你撞上了這是事實,總也不好因爲我好說話,你就不管我的對不對?”許桁順著階梯而下,“不如這樣,你告訴我你的電話號碼,如果我覺得身體有哪裡不舒服的話,我再打電話給你好不好?”
小女孩子懵懵懂懂的,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望著許桁直點頭:“要的要的。要不這樣好了。我現在就陪你去一趟醫院,咱們檢查一下,如果真的有什麼問題,我願意一力承擔。”
怎麼能真的讓她陪著他去醫院呢?只不過就這麼輕易的放人走,似乎也太不合算了。許桁微微笑著一點頭:“也好,但是會不會太麻煩你?你不是說,剛剛有人在找你?”
“不要緊,讓他們慢慢找好了。我也不想太早回家。”察覺到自己說漏嘴,小姑娘擡手將嘴一捂,更加只剩下兩隻大眼睛望著他的臉孔打轉了。真是一個單純可愛的女孩子。
許桁點點頭,改爲牽了她的手。她掙扎了一下,顯然並不習慣被一個陌生男人牽手同行。她猶豫著喊他“先生”,許桁昂首走在前面更正:“先生先生,倒好像我成了那教書先生。我姓許,單名一個桁字。你可以叫我許桁,當然,如果你願意,叫我阿桁也是很不錯的。”
他說時,嘴角帶笑,故意回頭將含情脈脈的視線在她臉上略略掃視了一回。小姑娘的臉不出所料漲得通紅,她低頭不說話,被他握住的小手緊緊縮著,在他的手掌心裡縮成小小的一團。許桁更加握得緊,堅決不肯讓她逃離出去。
“許,許先生,”她猶豫著,到底不能夠那麼輕易的喊出一個陌生男人的名字,她掙扎了一下,低聲流露出哀求的意味,“能不能請您放開我?”
這麼逗弄一個涉世不深的小姑娘,於從前的許桁,是絕不肯做的一件事情。他身邊雖然女人衆多,然而有一個條件是必須遵循的。那就是,白紙一樣涉世不深的女人,他不碰。一般來說,這種女孩子思想都會比較偏激。當時可能看對方手足無措的樣子會很賞心悅目,又或者,慢慢調教出一個適合自己的女伴也是一件很有成就感的過程,但是,未免缺德。他當然是不怕缺德的,他身上的缺德事還少麼?只是,總還是會有惻隱之心。一般來講,那種女孩子,家庭也不會差到哪裡去,都是被自己的父母捧在手心裡,即使沒有良好的出身背景,卻也小心翼翼呵護著長大的,他憑著自己的一時歡喜,卻破壞了別人一整個人生,一整個家庭,總還是有點兒於心不忍。再加上這種女孩子一旦遭到拋棄,偏激的會佔據幾大部分的比例,所以許桁一直都很小心,不願意去碰觸這麼一類女孩子。今天當真是個意外。他覺得自己身體裡像是有一隻困獸,被壓抑困縛得時間太久,今天好不容易牢籠露出了一條可以逃生的縫隙,就迫不及待的跳了出來,想要發泄長久以來的壓迫。
許桁眸光一閃,不是沒有想到如果真的令這個女孩子成爲了自己的女人,到時候他該怎麼處理。只是,一時情緒上來,就沒有辦法去想那麼多以後的事情了。他停下腳步,轉身看著面紅耳赤的小姑娘,臉上帶笑:“如果你繼續喊我先生,或者是許先生,我想我可能一直不會放手。還是說,其實你想要的,正是要我永遠不放手。”
“我沒有!”她趕緊反駁,睜大眼睛看著他,半昂了下巴,“你放開我!我和你不熟!”
這句話這麼相似,似曾相識。許桁猛的一愣。那想要玩鬧,想要發泄,想要放鬆的念頭就在這一刻,像是被冰封住了一般。一腔幾乎已經燃燒起來的玩鬧火焰,就在這一刻,似遭受了兜頭一盆加冰的冷水,將他從頭到腳,淋了個透。許桁定定的看著眼前其實還未褪去稚氣的女孩子,從她的臉上,他看到了另外一個相似的影子。然而,她的容貌卻是勝過眼前這個人千倍萬倍的。透過這雙相似的眼睛,許桁像是看到了另外一雙平靜,卻蘊藏著令他難以探究的冷淡的眼睛。那似乎時質問和冷笑的一雙眼睛。
許桁一怔,不禁忙的鬆了手,他往後退了兩步。看著這個年輕而陌生的小女孩子。他深吸了一口氣。收回視線,許桁一句話也沒說掉轉身匆匆離開。
年輕稚氣的小女孩站在原地,露出莫名的表情,她看著他匆匆離開的身影,眉頭皺了起來。
視線收回,忽然,那懵懂純淨的眼中露出森冷陰暗的光來。不知從哪裡來了兩個男人,左手邊那個正是穿著一身斗篷,帽子遮蓋住大半個臉。陽光底下也瞧不清楚他的相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