廣陽宮德陽殿
司徒夫人帶著司徒小姐對嫻貴嬪行跪拜之禮。";
嫻貴嬪坐于高座之上,待到司徒夫人和司徒小姐把應行之禮行畢,才在語氣中略帶了些溫情,讓項兒扶她們起身。
嫻貴嬪拿了賞錢打發了領路的小太監,讓項兒送那小太監離殿后守在了殿門外不讓人靠近。
殿內司徒夫人已經站直了腰板,不等嫻貴嬪賜坐便已做在了竹榻邊的雕花圓凳上。
嫻貴嬪眼中閃過一絲慍怒,可卻依舊在臉上掛上笑,與司徒夫人閑扯了起來。從始至終,都未正眼瞧司徒秀一眼。
司徒秀看向嫻貴嬪的眼中充滿了艷羨,一雙水眸頻頻打量嫻貴嬪身上上等錦緞縫制的裙衫,頭上戴的新式珍珠珠花,赤金玉蘭步搖,耳上垂著的東珠耳環,項上的鑲金玉如意項圈,綠玉項鏈,皓腕之上的純金腕飾品,上等成色的羊脂玉鐲子,還有嫻貴嬪腳下所踏的用玉為底,鑲嵌了指甲大小珍珠的錦鞋……
看完嫻貴嬪的妝容,司徒秀又把美目遞到黃楊木制成,雕刻了大朵牡丹,漆成了朱紅色的桌幾,桌幾上用白玉盤子盛了四樣精致小巧的糕點,又放了一盞白瓷玲瓏盞。那玲瓏盞上浮雕著花紋,晶瑩剔透的,與那會她們初進來項兒端上來的青花茶盞完全不同,一看便不是一個檔次上的。
在玲瓏盞的旁邊,還放了一個精致的,鏤刻了秋海棠花朵的小匣子,那小匣子里面裝著的全是些零碎銀子和金豆子。司徒秀親眼見嫻貴嬪先前用染了蔻丹細嫩纖手從那里抓出了些許,賞與了那個領她們過來的小太監。
司徒秀是司徒家的庶嫡小姐,一個月的月例不過是十五兩的銀子。嫻貴嬪隨便拿來賞人的銀兩,居然要比她一個月的月例還要多上幾分。
在那個精致的小匣子的旁邊,還放著一串晶瑩剔透的串珠,一柄比巴掌大不了的多少的綠色玉如意。
玉如意司徒秀見過,不是金就是玉,再不就是金鑲玉,上等木料,總之都是些金貴的東西。讓司徒秀好奇的是那串水晶珠子,閃亮亮的真真兒是上等的好東西。
可惜再好也不是她的,于是司徒秀又都視線放到了宮殿之上。
德陽殿中的一樁樁,一件件,都讓她的內心之中激動不已。這些東西,是她這輩子都沒有見過的,是皇妃才有資格用的東西!
嫻貴嬪在懷司徒夫人聊天的同時,一直用余光瞄著司徒秀。見司徒秀的眼中露出艷羨與嫉妒,心中生起一絲鄙夷。
這司徒秀是司徒義胞弟司徒明的嫡次女。嫻貴嬪在初入了司徒府的時候,司徒秀只有五歲。雖是年紀小,可與其母魏氏在人后卻沒少羞辱嫻貴嬪。
司徒夫人見嫻貴嬪的心思在司徒秀的身上,便出聲道,“秀兒可能也坐得膩了,便讓項兒領著她去別處轉轉吧。”
嫻貴嬪心中厭煩司徒夫人在她面前這樣說話,可還是喊了項兒進來,道,“吩咐了小會子,找兩個機靈點的丫頭帶著司徒小姐去花園里轉轉,莫要走遠了。”
項兒福禮稱是。
司徒秀盈盈的站起身來,對著項兒道,“勞煩項兒姐姐了。”并未和嫻貴嬪告退。
嫻貴嬪低下頭,嘴角扯起一抹冷笑,這樣的不識禮數,司徒家還想著讓她入宮來為嬪為妃嗎?
司徒夫人見司徒秀如此不知規矩,臉色已是變了。不過卻未說什么,只當沒察覺出來。
待項兒帶了司徒秀走了后,嫻貴嬪出聲道,“本宮傳出宮的話,你們可接到了?”
司徒夫人頷首,道,“接到了。不過連這宮中醫術高超的太醫都沒有辦法,你父親不認為有必要冒那么大的危險再送郎中進來。”
嫻貴嬪袖中的手驟然握緊,如梗在喉。一是司徒夫人那句‘你父親’,二是司徒家不肯請宮外神醫入宮為三皇子診治。
須臾,嫻貴嬪扯了嘴角冷笑道,“三皇子是本宮的一切,亦是司徒一族的一切。若他的頑疾醫治不好,本宮在宮內不好過,你們在宮外,一樣不好過。”
司徒夫人看著嫻貴嬪有些猙獰了的臉,從容的笑道,“我們自然是知道這一點的,所以你父親已派人去打聽過了。三皇子的病癥,有兩種原因。一是高熱所治,二則是……”司徒夫人看了眼嫻貴嬪略有期盼的眼神,在心底生出一絲狠意,“二則是,家族血脈。”
“什么意思?”
司徒夫人拿起茶盞吃了口,回道,“你父親已經查過了葉家的根底,葉家的族中每隔一代,便會出現一名癡呆之人。”
嫻貴嬪怒道,“你胡說!我怎么沒聽說過!”
司徒夫人拿著帕子擦了嘴,道,“你入府時年紀還小,當然不知葉家的根底。你如今身負司徒一族的榮寵,我和你父親自是希望你好好的。可眼下葉家卻有如今的病癥,實在是……”司徒夫人挺下了話頭,看了眼嫻貴嬪的臉色,又道,“三皇子已經如此,你父親的意思是莫不如再懷一位龍嗣。可問題卻是,若你再生下來的龍子,還如三皇子一般可怎樣好?所以……”
“所以,你就帶著她進宮來了。”嫻貴嬪心中寒冷,“用她代替了本宮,為司徒家固寵?”
司徒夫人莞爾一笑,道,“你如今已是貴嬪的位份,想讓秀兒去替代也是替代不了的。你父親的意思是送你一個健全的孩子,只要有了那個孩子,人怎么樣,隨你。”司徒夫人伸手扶了扶自己的三尾鳳釵,臉上露出輕蔑之意,道,“左右一個庶嫡小姐,哪里極得上你堂堂司徒家嫡長女。”
司徒夫人的話說得明白,嫻貴嬪卻已經氣得發抖。司徒夫人的話里,明明白白的告訴了她,三皇子,司徒家是不會尋法子醫治的。不僅如此,還要她去扶養一個真正流著司徒家血脈的孩子。這其中的含意,還用多說嗎?
那她嫻貴嬪成了什么?為司徒家爭了一輩子,到頭來只留下了一個虛位,和一個癡癡呆呆,不著皇上喜歡的孩子嗎?
司徒夫人見嫻貴嬪面色鐵青,站起來道,“現在皇上還不知道三皇子的病癥,可那王太醫卻是奉御,這紙終是兜不住火。你想想,若是皇上知道了三皇子癡呆,你的地位還會如今天這般嗎?”司徒夫人強調道,“沒錯,你是可以說三皇子變成這樣是天花造成的。可這后宮之中又不是只有三皇子一名皇子,又不是只有你一名美貌的妃嬪,到那時,皇上還會如以前一樣待你們母子嗎?”
嫻貴嬪伸手將桌子上的白玉茶盞揮落在地,怒聲道,“不要說了!”
司徒夫人見自己的話起了作用,盈盈走到嫻貴嬪的身前,道,“只需一年,你眼前這些問題就都迎刃而解。那小蹄子的身子一直不大好,她若走了,她所誕下的皇嗣自然是交與你這個堂姐來撫養。到時,就算皇上不喜三皇子,只要你把膝下的那個孩子調教的讓皇上滿意,皇上依舊會寵愛于你。當然,還有更簡單的方法,能讓你在皇上的心中永遠留有一席之地,而且皇上也永遠不會知道三皇子的事……”
“什么辦法?”
司徒夫人爬在嫻貴嬪的耳邊,輕語道,“只要在皇上知道三皇子的事情前,三皇子歿了……”
嫻貴嬪猛然站起身來,右手揚起,用盡了全身的力量狠狠的摑了司徒夫人一掌!司徒夫人被嫻貴嬪一巴掌扇得身子傾斜,凌亂了發髻,那只三尾鳳凰的步搖掉落在地,玉質的發簪摔成了兩半。
嫻貴嬪血紅著雙眼,拉過司徒夫人的衣襟,從牙縫里擠出幾句話,“若你們敢對本宮的皇兒下手,本宮就拉著整個司徒一族給他陪葬!”
司徒夫人不怒反笑,從容的把嫻貴嬪的手從自己的衣服上掰下去,輕語道,“所以,你只能讓秀兒進宮,陪在你的身側。”
說完彎腰拾起那只碎掉了的步搖,又道,“你用了七年的時候從一個小小的才人爬到貴嬪,自然不愿這得之不易的東西輕易就丟了。司徒家又何嘗不是?聰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樣的選擇才是最好的。說起來,司徒家還有一位嫡庶小姐,今年雖然才十一二的年齡,倒也不比當年的你差了分毫……”
這話是告訴嫻貴嬪,她嫻貴嬪不是司徒家唯一的選擇,司徒家可以狠心除掉她,再扶植一位妃嬪出來。
嫻貴嬪胸脯幾個起落,把眼前這個與靈犀二分相似的女人恨到了骨子里。可她卻不能不答應她,因為項兒的手里掌握了嫻貴嬪的全部所作所為。
況且,三皇子,妃位,龍寵……
嫻貴嬪跌坐于竹榻之上,身子止不住的顫抖。這些東西都是她扔不起,丟不起,輸不起的。
須臾,項兒帶著司徒秀從外面走了進來。
司徒秀看見司徒夫人亂了的發髻,斷了的步搖,紅腫的臉頰,臉上閃過一絲吃驚。
項兒走到嫻貴嬪的面前,福下身子道,“娘娘,時間到了。”
嫻貴嬪已是穩下心神,從頭上拿下那根赤金玉蘭步搖,遞與項兒道,“帶夫人去重新挽了發髻,這只步搖本宮便賞夫人了。挽了發髻后不用再來和本宮告退了,直接送出宮去莫要耽擱了時辰。”
司徒夫人在一旁提醒道,“那秀兒……”
嫻貴嬪厲目一掃司徒夫人,狠聲道,“你當這皇宮是司徒府上的后花園,任何貓啊狗啊的想進就進?你們不要這個臉面,本宮還要呢!”
司徒秀被嫻貴嬪幾句話說的當下便慘白了臉色。
司徒夫人也沒有幫司徒秀說話的意思,只帶著司徒秀跟在項兒的帶領下出去了。
嫻貴嬪看著三人離去的背影,心中發狠,這三個人,一個也不能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