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十九)
平日里都是沈淑賢幫徐賽寒披好外套送他出門的,櫻桃仍是搶了先,溫柔體貼模樣,在門口擁抱時沈淑賢的眼睛紅了,也罷,也罷,你們愛去吧,我就不過是多余的人罷。
徐寶山倒是看出了什么端倪,在車上對徐賽寒囑咐了幾句,徐賽寒下車,到沈淑賢面前擁抱了下,“你自己小心點,記得吃藥。我從上?;貋斫o你帶禮物。”
沈淑賢冷笑著,表面敷衍,猶如徐賽寒表面敷衍她,那是做給他父親看的。
過了一段相安無事的樣子,只是半夜想起櫻桃的臉,就像康渺渺。
八月初一到了,靜宜要上山拜佛,家里就剩下櫻桃和沈淑賢二人。都不說話,各自做各自的事。
沈淑賢仔細看她的側影,恍惚好像康渺渺來到身邊,不放心的問道,“你叫櫻桃,你本名姓什么?”
櫻桃緩緩轉過臉,有點不置可否,“姓陳,姐姐問這些做什么?”
“沒有,你跟我的一位同學很像。”沈淑賢眼睛瞅著報紙,并不抬頭,心想誰是你姐姐了。
櫻桃道,“哦,那倒是巧,想必你的那位同學很漂亮吧?!?
沈淑賢聽出來了話里的意思,平淡回答道,“長的一般。”
櫻桃也不去理她,自己去了二樓天臺上唱評彈,咿咿呀呀,好不開心。沈淑賢卻是需要睡回籠覺的,是家庭主婦的惡習,早晨起來的早,陪公婆和老公吃過早點送他們出去以后又回到床上小憩,睡到中午吃飯前起床洗漱。
今天的回籠覺非常不爽,因為樓上有人在唱歌。
沈淑賢走到樓上,指著對櫻桃道,“琵琶如果在煙花柳巷中的茶館里聽起來倒是應得那景,可偏這督軍府是個安靜的去處,我建議你要是懷念你的生活,可以重返舊地,免得吵到別人休息?!?
櫻桃停住琵琶,“哦,原先聽賽寒說姐姐早上起來后又要回到床上去睡的刁習,開始并不信以為真,現在才知道原來真有那么回事。也罷,也罷,我不唱就是。”
左一個賽寒,右一個賽寒,好像跟徐賽寒很熟似的。心里一陣醋意,但也不便表露太多,以免她又得意。
最受不了她跟靜宜耳語,靜宜仿佛也受用,一邊聽一邊微笑,無形之中跟自己似乎又疏遠了許多,只是眼巴巴盼著徐賽寒回來,畢竟是自己男人,這么無聊的日子,該怎么度過,越看櫻桃越覺得她奇怪,經常出去,又不知道干些什么。
這次徐賽寒從上?;貋?,給自己帶了條花紋絲巾,給櫻桃的禮物卻是個小小的八音盒,上了發條,里面一個玻璃水晶短裙天使在鏡面上跳舞,旋轉、旋轉。
這幾個月,徐賽寒仿佛刻意要避開沈淑賢,除了在徐寶山面前還稍微跟她說幾句話,晚上從來也不跟沈淑賢睡,只是偶爾過來,象學生交作業一樣草草了事,完了以后提起褲子就往隔壁跑了,如此以來,更生不出小孩了。
而櫻桃懷孕的消息給徐家上下每個人似乎都打了一陣興奮劑,沈淑嫻覺得連疼她的徐寶山也不怎么搭理自己了,傭人們都是勢利眼,拼命往櫻桃身邊湊。家里到處都是嬰兒用品,堆積成山,徐賽寒簡直高興壞了,在沈淑賢身上播種那么多次都沒有收獲,開始還懷疑自己是不是有毛病,結果出來了,自己不僅沒有毛病,而且很強壯,看櫻桃肚子那形狀,八成就是兒子。
靜宜也是幾乎每天親手煮補品給櫻桃安胎,夏天天熱,又怕她生痱子,天天都是綠豆湯、龜苓膏,看她那得意的樣子,挺著肚子象個皇后一般。本來沒那么大的肚子,她非得用力挺著,動不動就說不舒服,一說不舒服,馬上就要去醫院檢查。全家上下好像當沈淑賢是個隱形人。
于是沈淑賢盼周末,周末的時候徐賽璐會回來,她似乎對張思倪那件事情還是耿耿于懷,認為即使是革命黨也沒什么,畢竟是自己的未婚夫,有必要這樣趕盡殺絕么,把怨恨都怪在沈淑嫻頭上。跟她說話也是敷衍塞責,說完了就走,休息了兩日又要回學校,這尷尬的家,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
要不要跟他談談?沈淑賢想了想。
其實晚上還是希望徐賽寒能夠在這里身邊,可不能勉強別人,如果他躺在身邊,腦子想的卻是另外一個人,不如成全了他好。睡不著的時候在想,以前的徐賽寒不見了,有了新的,舊的就不重要了,還是自己做錯了什么得罪了他,翻來覆去覺得呆在這個家沒有什么意思。次日就提出想回去探望母親,干脆讓櫻桃在這個家里更得勢。
徐寶山說,也好,讓司機送你回去罷。
不用了,我自己坐車就好,其實也沒多遠。沈淑賢感激的看著徐寶山,看來徐寶山還是認可自己的,是他在家中的唯一依靠。丈夫就是個陌生人。
徐賽寒時常為她的欺騙而懊惱,不是處女就不是好了,要裝處,最討厭別人欺騙了,如此一來,就證明她平時對自己的關心體貼都是裝,不如櫻桃來的痛快,低賤就是低賤,不往臉上貼金說自己是高雅淑女。所以好幾次應酬,都把沈淑賢撂在家里,唯獨帶櫻桃出去,打扮打扮又年輕又端莊,也沒人敢去打聽櫻桃出處,就算知道的也不敢亂說,畢竟櫻桃的第一次是給徐賽寒的,堵了那些家伙的嘴。沈淑賢在漆黑的屋子里聽他們回來,在客廳談笑風生。倘若嫁個普通人家就好了,也許過的比現在幸福。
要么一開始就不要喜歡,喜歡了然后又變成不喜歡,那樣被踐踏的感覺實在憋得慌,不如不要相見,所以才萌生回鄉下小住一段的想法。宗秀玉的電話也不常來,之前提過刺殺徐寶山的事情也不了了之。
推開推去,徐寶山還是堅持叫司機送了她,沈淑賢頗感動,徐寶山在她心目中就是父親,不管在別人眼里他是多么殘暴,至少對自己是關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