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氏奇怪道:“你與沂兒年齡還小,還不是婚娶的年齡,你又已經(jīng)貴爲(wèi)嗣王,升無可升,咱家還有什麼喜事?”
李沐笑道:“你就不想想二弟升官?”
楊氏張口結(jié)舌道:“你是說沂兒要升官了?”
“娘真厲害,一猜就中。”
楊氏趕緊問道:“快說說,沂兒升了什麼官?”
李沂卻無所謂地道:“朝廷的官不當(dāng)也罷,我替大哥掌管神機衛(wèi)一部挺好的。”
楊氏嗔道:“這等胡言亂語,傳將出去,還不知道惹來多少是非呢。”
李沐笑道:“娘別怪二弟,眼下不就是咱一家人私下說說話嘛。”
楊氏這才白了李沂一眼,又趕緊忙不迭地問道:“沂兒升了什麼官?你倒是說呀。”
李沐道:“神機衛(wèi)將軍,四品銜。不日便會有聖旨下來。”
楊氏一聽,雙手一合,向天禱告,“祖宗有靈啊。他爹,你聽見了嗎?沂兒要升四品官了。”
可李沂一聽就覺出不對了。
“神機衛(wèi)將軍不是蘇定方嗎?如果我成了將軍,蘇定方做何安置?大哥,是不是出了什麼事?”
李沂第一個反應(yīng)就是金光門前流的鮮血太多,朝廷中出了變數(shù)。
楊氏一聽,也擔(dān)心起來。
“娘放心,沒出什麼事。二弟不但升任神機衛(wèi)將軍,而且朝廷覈定神機衛(wèi)一萬人的編制,這樣一來,二弟就是個實打?qū)嵉慕妼④娏恕!?
楊氏這才釋然,她笑道,“你們兄弟聊,娘這就去給你爹燒柱香,讓他也高興高興。”
楊氏走後,李沂道:“恐怕大哥還有事沒說吧?”
李沐笑罵道:“就你聰明?”
“快說說,究竟怎麼回事?”
“其實也沒別的事,只是朝廷令我就藩。”
李沂一聽高興道:“這不正是大哥想要的嗎?我也不做什麼勞什麼子將軍,隨大哥就藩便是了。”
李沐搖搖頭道:“二弟怕是去不了。”
李沂明顯一愣,可他畢竟是個聰明人,一想便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這麼說,我成爲(wèi)了人質(zhì)?”
“是。”李沐有些黯然,“二弟,對不住。”
可李沂卻笑道:“大哥不必內(nèi)疚,我這人質(zhì)可當(dāng)?shù)貌灰粯樱钠飞駲C衛(wèi)將軍,掌管一萬大軍,就算有人想要找我的麻煩,也該先掂量掂量是否夠份量。”
李沐看著李沂故作輕鬆的樣子,道:“謝謝。”
李沂起身擁抱了一下李沐,突然泣道:“我捨不得大哥。”
……。
當(dāng)晚,李沐召集了神機衛(wèi)全體主官開會。
在李沐說出就要去江南就藩的消息時,除了李沂,所有人都歡呼起來。
他們的想法與正常人不同。
他們年輕。
他們庶出不被族中長輩看好。
他們需要向人證明自己的能力。
更重要的是,李沐給了他們希望。
離京對於他們來說,就如同脫離了樊籠,可以自由自在地去尋找他們想要的生活,去開拓一個屬於他們的天地。
可現(xiàn)實總是殘酷的。
當(dāng)李沐宣佈一批人將留下時,他們的心情頓時從天上掉到了地上。
尉遲環(huán)、程處弼、長孫渙等人皆在留下的名單中。
幾乎所有第一次擴編,招募進神機衛(wèi)的人都被留下來。
這讓他們看向李沐的眼神有了些異樣。
他們覺得,是李沐拋棄了他們。
可李沐無法一一向他們解釋,也解釋不了。
只能以命令的方式,強迫著他們就範(fàn)。
與那些朝臣的蜜月期已經(jīng)一去不復(fù)還了,李沐不能再帶著他們一起玩耍了。
雖然金光門事件時,他們都聽令行事,可那只是長孫無忌在謀劃。
如果是皇帝謀劃呢?李沐不敢去猜。
忠誠不容褻瀆。
人心不可考量。
再忠誠的心,不容去質(zhì)疑。
一旦有了間隙,裂縫就會越來越大。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與其帶到江南甄別,不如全部留下。
雖然李沐對尉遲環(huán)、程處弼、長孫渙等人還是信任的。
可那次招募,有八百多官宦子侄進入神機衛(wèi),李沐無法也沒有時間一一去鑑別。
讓他們留下,是無奈之下的選擇。
朝廷已經(jīng)有了明令,雖然沒有清晰的名單,可李沐不能帶著一羣定時炸彈前往江南。
看著他們幽怨的眼神,李沐心中也不免有些傷感。
“諸位,雖然不能帶你們?nèi)ソ希赡銈円琅f是神機衛(wèi)的將士,不僅如此,朝廷已經(jīng)將神機衛(wèi)的編制擴大到一萬人。”
這話讓衆(zhòng)人的臉色好轉(zhuǎn)起來。
“也就是說,在場的每個人,都能提升軍職,少則一級,多則三級。”
升官的喜悅沖淡了方纔的幽怨。
氣氛瞬間熱烈起來。
可讓李沐意外的是,長孫渙突然起身,直挺挺地跪在李沐面前。
“二哥,你這是做什麼?”李沐急問道。
“殿下,臣已經(jīng)被父親逐出家門,若無殿下收留,長安雖大,也無臣與家母容身之地。如今殿下要去江南就藩,臣懇請殿下準(zhǔn)我相隨,哪怕是隻做殿下一名親衛(wèi),臣也食之如飴。”
一時間,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李沐身上。
所有人都在等著李沐的回答,所有事都怕有出頭者。
長孫渙的出頭,給了他們希望。
李沐與長孫無忌的交惡,已經(jīng)人盡皆知。
如果連長孫渙都可以得到李沐首肯,那麼他們都有希望。
李沐一時爲(wèi)難起來。
長孫渙給他出了個難題。
李沐心裡對長孫渙是內(nèi)疚的,畢竟長孫榮的抓獲,長孫渙是首功。
這是一次人心與親情的考量。
雖然長孫榮指認長孫無忌的罪責(zé),被李世民輕飄飄地化解。
可李沐不能因此而去否定長孫渙的功勞。
這種情形,容不得李沐再三斟酌,李沐一咬牙道:“二哥起來,我允你就是。”
此話一落,所有留下名單上的人都一同跪了下來。
“臣等願追隨殿下前往江南。”
果然如此,太爲(wèi)難了。
幸好,李沂起身道:“連我都不隨大哥前往江南,你們起什麼哄?再要是不識好歹,全部關(guān)進黑籠子。”
神機衛(wèi)的黑籠子太出名了,那種生不如死的滋味,令人連想都不敢去想。
說是談“籠”色變,並不誇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