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了,父親。”薛智沒有再言語,薛四也懂,父子之間,本來就不需要太多的言語。一句話,一個眼神,或者一個動作,就能明白對方想說什麼,這才叫父子,因爲他們的心中都裝著彼此。
薛四拍拍他的肩膀,“走吧,回房間去,和你那幾位叔叔好好喝幾杯,尤其是那個鄧嘉文,姜浩這個事情還比較複雜,很多事情都要他幫忙才能辦的成。你好好招待下他。”說完剛走沒幾步,纔想起還有話沒說完,又調過頭來補充道:“對了,常務副市長樑詡想要去爭一頭,下屆選舉很可能就是他,你和他多走動走動,畢竟他現在還是鄧嘉文的頂頭上司。不過他與賈政在政見上有些不對盤,你好生處理一下。”
“那市長宋朝陽呢?”宋朝陽是薛智唯一感到棘手的人物,這人也確實是個人物,不僅詩書禮易全通,還精通老莊淡定淡然的出世哲學,生活亦如是。琴棋書畫,無一不精,更是將儒墨道釋法五家融會貫通的傑出人物,是本市的代表人物之一。
對於求他辦事的人,他一貫秉承道家的作風:你給禮我也這麼辦,不給我也是這麼辦。你給的東西我幫你保管,等事情一結,如數奉還。政策上卻是法家的作風:極其看重法律,一旦有作奸犯科者落入其手,必是以雷霆手段滅之而後快。但卻過於獨斷獨行,所以並不收同僚的待見。不過他是一市之長,深諳道家出世之道,不求晉升,你升我就升,你不升我就不升。貶我不走恨我不死。
他對生活的作風卻是極重墨家的勤儉節約。爲人不貪財不好色,不求豐功偉績,不求榮華富貴。愛權不貪權,也算是目前國內官場一個異數,難怪薛四薛智縱是機關算盡、絞盡腦汁最終還是沒有將他拖下馬來。
相對於姜浩來說,他宋朝陽纔是最難攻的關啊!
“他?”提起這個宋朝陽,薛四不禁有些眉頭不展,道:“看吧,實在弄不下去,合適就送他一程,動動上面的關係,把他提到其他地方當省長去。省的在這裡礙眼。”
在國內歷史上,因爲被人憎恨而升官的人,恐怕屈指可數,不過這個宋朝陽也確實名列其中。
“看來只有這樣了。唉,真便宜他了。”薛智還是有些不服氣,自己手裡竟然還有完不成的任務,看來自己真不是萬能的。唉,不過確實真是便宜他了。估計就連宋朝陽自己也絕對想不到,自己升官的根本原因竟然是因爲遭了薛四父子的嫉恨!
真是諷刺啊!
剛回包間,薛剛已經頗有醉意了,他拉著旁邊那人的手,非要對方將酒給他喝。席間涇渭分明,左邊是以薛剛爲中心的一大羣人,圍成個半圓,互相勸酒敬酒。而另一邊則是以賈政爲暫時性的中心的一行人,在互相吹捧閒談。
薛四意味深長的看了一眼醉眼朦朧的薛剛,對他的樣子頗爲不滿,微微搖了搖頭。
薛智朝他點了點頭,意思是,我知道怎麼做。走過去。與賈政喝了一杯後,道:“賈伯伯,這鄧局長可是您老的朋友啊,不知道鄧局長平時有什麼愛好呢?”
鄧嘉文對他這話的意思心知肚明,知道是要送錢來了,笑呵呵的道:“老賈與我相交近二十年最是清楚,我除了愛釣魚之外,還真沒什麼其他愛好。”
賈政聽他這麼說,知道他是既想當**又想立牌坊,出言道:“哈哈,平時有閒情逸致還愛與我這種老頭子鬥鬥地主,打打麻將,陶冶情操嘛。”
薛智心裡暗笑,“老子就沒見過不貪的官!”臉上卻不露聲色,道:“那好,一會吃完飯,我陪鄧局長搓搓小麻將,賈伯伯一起玩吧,不過,我不太會玩,你們兩位長輩,可不要欺負我啊。”
都是混跡官場十幾年的老油條,哪會聽不出薛智這話裡的意思,賈政佯怒道:“不是說下午陪我去爬山嘛,欺負我老頭子記性不好啊?”
鄧嘉文半瞇著眼睛在旁邊冷眼看著,心裡算盤噼裡啪啦一通亂響,“賈政這老小子葫蘆裡賣的什麼藥,不管了,先看看。”卻使出一招“以退爲進”,說道:“這樣啊,那你們叔侄倆一起爬山去吧,我還是去釣魚好了。”
薛智道:“那就這樣吧,下午我們去搓搓小麻將,晚點我們三個一起去爬山?”說完,詢問似的看向二人。馬上雲南那邊又要進一批價值八千萬的貨過來,這邊可不能有任何閃失,務必要把公安局長鄧嘉文和主管公安系統的賈政穩住。他與賈政認識已久,對他這招攔路要錢深有體會,心裡暗罵,這兩個**!
下午四點過後,飯局纔剛剛結束,薛四讓幾個服務員將他們帶到“錦繡天堂”其他的娛樂場所去消費,當然費用全免。而賈政三人相約去搓麻將,薛智輸的一塌糊塗那是後話,暫且不表。
在派出所剛辦完離開手續的姜浩,正準備起身要走,門口一名小警員卻走了進來,一路高喊:“哪個是姜浩?哪個是姜浩?”
姜浩舉起右手,朝他示意,“是我,什麼事?”
警員走過來,從一摞文件中取出一個白色的四方信封,遞給他,“這是剛纔門衛送過來的,說是個六歲大的左右的小孩送過來的,他說是給你的。”
“小孩?”信封上面一片空白,什麼都沒有寫。姜浩心中一陣疑慮,撕開信封,向下傾斜,想將裡面的東西倒出來,卻沒想到——一陣嘩啦啦的聲音從信封裡流出來,接著,就從撕口處,滑出了一縷細膩的黑砂,黑砂入手,無比細膩光滑。
“黑砂?”姜浩心下大驚,旋即,臉色呈一片青黑陰鬱,他陰沉著臉對這個警員道:“送信的人在哪?”
“你去門衛那問問吧,是門衛老頭叫我帶進來的,我還有公事要辦。”警員說完就走了。留下姜浩一個人木在那裡。
‘黑砂’的人都攙合進來了,那這件事情似乎不是表面那麼簡單。這個小女孩到底是什麼身份?對方又有什麼目的?那個叫龍飛燕的小女孩又是誰?她怎麼會有龍介的貼身兵器?龍介現在又在哪裡?這一系列的問題縈繞在腦中盤旋,揮之不去。
他把信封撕開,信封裡面是用黑色中性水筆寫的一個羅馬數字“Ⅲ”。三號竹蜻蜓?怎麼會是他?
姜浩看了下時間,下午四點十分。既然是竹蜻蜓接的單子,自己就要更要小心謹慎才行,現在要立刻趕到梨花中學接那女孩放學。這兩個女孩子一樣,滿身都是謎。
竹蜻蜓既然接了任務,那麼他就肯定會來。竹蜻蜓都請了,現在還不知道薛四會標多少暗花,懸賞捉拿那小女孩。至於嗎?
白白浪費了幾個小時的時間,再次趕來到梨花中學時,學生們還沒放學。姜浩走到中午被黎浩帶走的那家小賣部,找了一處偏僻的角落,點了一杯可樂,一個人喝了起來。
這時,小賣部的老平板電視里居然插播了一則新聞:四川省知名企業家唐光譽前來我市與我市企業家薛崇光進行會談,二人商討將在城南建一座總住房面積在100萬平米以上的大型公寓樓羣,提供給外來務工人員居住。外來務工人員可憑藉當地的二代居民身份證,減免一半的房租水電氣等費用,這真是造福社會和造福廣大勞動人民的義舉,我在此謹代表廣大的勞動人民向二位企業家致敬……”
“咕嚕咕嚕……”姜浩一口氣將杯中的可樂喝了個底朝天,心裡暗道:“唐光譽?薛崇光?”唐光譽不就是上次救到的那個後來失蹤了的人嗎?他沒死?還跑到這裡來和薛崇光合夥搞房地產?薛崇光不就是薛四嗎?這兩個人怎麼跑到一塊兒了?
他還在思索這件事情的聯繫,小賣部的老闆卻是一陣大喜,感慨道:“真是太好了,社會上要多幾個像他們這樣有良心的企業家就好了,現在的有錢人大多都是爲富不仁……”
“呵,薛四這人還真是有意思。”姜浩心裡對薛四的作法是認同的,至少有錢用於民,記得前段時間姜浩無意間看到了法國巴斯夏的一篇文章,叫《看得見的與看不見的》裡面就講到了一個很形象的例子。
說在法國,每年多養了近10萬的軍隊,而這些軍隊每年的花銷大約爲1000金幣。**的一些議員就提出如果讓這10萬的軍隊復員,這將減輕納稅人一億法郎的稅負。但反對者提出:“這十萬人和這一億法郎是維護我們的安全所不可或缺的,這的確是某種代價。但是如果不付出這些代價,法國就會陷人內亂,或者可能會遭外敵人侵。”。
支持者和反對者各舉出大量的例子來證明自己的正確,反對者提出,這10萬軍人復員之後,肯定流入坊間、工廠、市場等地,他們進入市場之後,就會加劇競爭,壓低工資競爭。
但巴斯夏卻在文中指出,把這十萬士兵遣散回家,並不是把一億金幣給弄沒了,而是把它歸還給納稅人了。看到的是,用這種辦法把十萬工人扔進市場的同時,也把一億法郎投人到市場中用以支付他們的勞動;因而,在增加勞動力供應的同時,勞動力的需求也等量增加了,據此,可以得出結論,說工資將被壓低,僅僅是幻覺而已。在遣散之前和遣散之後,與十萬人配套的都有一億法郎,而惟一的不同之處在於:在遣散之前,國家把一億法郎給那十萬人,他們卻什麼也不幹;而在遣散之後,這一億法郎卻可以讓十萬人工作。最後一點,納稅人交出白己的錢,不管是給一位士兵結果什麼也得不到,還是給一位工人換取某種產品或服務,在這兩種情況下,這些錢週轉的比較長遠的後果都是相同的,惟一不同的地方就在於,在第二種情況下,這位納稅人能夠得到某種東西,而在第一種情況下,他什麼也得不到。結論就是,對於國家來說,維持沒有用處的軍隊是淨損失。
現在想起來,姜浩覺得這個薛四肯定也看過這篇文章,因爲他知道,他自己做的壞事不少,就算槍斃半個小時都不爲過。但是,他現在的錢已經能夠滿足他的需要,如果他死了,這多餘的錢必然是充歸國有,或許還有一大部分流入貪官們私人的錢囊,最後聲敗名裂。
現在他把這多餘的錢反饋給廣大的勞動人民,不但能夠提高自己在社會上的知名度和社會地位,還可以給自己留下一個好的口碑,即使以後栽了,也絕對不會敗壞他積存已久的名聲。
真是高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