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室的玉色石門打磨得光滑平整,泛著一層淡淡的瑩光。
十年,余光做為韓修文首徒玉和真人的弟子,走遍了北辰大殿每一個地方。也曾跟隨玉和真人一起,到過韓修文的書房與寢室。他唯一沒有進過的地方,只有歷代掌教使用的丹室。
余光一拍胸膛,九枚玉釘從胸口彈射而出。魔門幾位長老同時施法鎖住的修為瞬間釋放出來。整個人氣勢一變,哪里還是那個被冷權打下擂臺的煉氣小弟子。
他望定丹室的石門,目光凝重。手指在空中輕輕劃動,一縷縷青色的真氣如盤龍翻騰,形成一道圖案復雜的符箓。嘴里吹出口氣,符箓飄過去,貼在了石門上。
耀眼的光芒閃過,石門浮起層淡淡的紫色火焰,兇猛地燒向貼在門上的符箓。青色符箓色彩慢慢變淡。
余光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噴在符箓上。青光再盛,紫焰卻也跟著兇猛起來。
雖然余光在走廓布下了陣法封閉氣息,元道宗歷代掌教的丹室禁制高深。符箓貼上丹室石門的瞬間,北辰大殿殿頂上數只石刻神獸不怒自威。一道道虛影破像而出,奔著丹室的方向飛去。
數十道神獸虛影直沖進余光設在走廓的陣中,空間陣陣激蕩。
余光看了眼手里的九枚玉釘。玉釘離體,他再也無法壓制修為,必被元道宗發現。此時速退,還能逃出元道宗。
“快五十年了,少君等不得了!”余光橫下心來,九枚玉釘嗖嗖釘進了符箓的九處方位。精血一口口噴出,拼得修為受損,也要在短時間內打破禁制。
青光被精血激得瞬間明亮了數十倍。余光雙掌狠狠擊下,石門轟然倒塌。
此時,神獸的虛影已撲上了他的身體,瞬間沒入他胸口。
余光雙手在身上疾點,喝道:“八方天神,現!”
他的身軀霍然增高一尺,體內一道青色的虛影竄出,神獸的虛影被瞬間逼出體外。余光身體回縮,萎靡不振。他的目光迅速掃過丹室,浮在空中的潔白玉牌上,易輕塵三字隱隱發光。他眉頭微皺,伸手將玉牌收了。
丹室之中,自他體內竄出的虛影如龍,與諸神獸的影子纏斗在一起。余光趁機逃出了丹室。
神獸異樣,北辰大殿震動不己。玉和真人正在外殿處理宗務,大叫一聲:“不好!”如流光飛了出去。
剛至前山門的韓修文正通過神識傳音將肖明依喚了出來。兩人正要飛向肖家莊,韓修文心頭警醒,霍然回首。顧不得和肖明依說話,折身飛回山頂。
剛趕至北辰大殿門口,玉和真人看到余光嘴邊掛著血絲,踉蹌奔了出來。他似受傷頗重,難以開口,往后一指。
感覺到丹室爭斗,玉和真人來不及細想,扔下余光奔了過去。
北辰大殿的異象驚動了內山門所有的人。沒有閉關的元嬰長老,金丹修士蜂涌而至。片刻工夫,北辰殿上空寶光閃爍,將整座大殿圍了個水泄不通。
眾人飛來之時,余光將唇邊的血絲擦試掉,混在了弟子中。
元道宗內山門的北斗七殿本來就是一座鎮山大陣。北辰大殿則是陣眼所在。丹室門破,殿頂的神獸幻影帶著神獸之怒瞬間襲來。他以元嬰所化的青龍纏住神獸,身軀離開。余光知道,他再也無法施展神念破虛,從元道宗逃離。
北辰大殿外已聚滿了修士。余光焦急地四下找尋著機會。他死不足惜,卻一定要想辦法將這面玉牌和消息送回魔門。
他看到了正飛來的清風長老,迅速靠了過去。
“究竟發生了何事?”隨著聲音,韓修文已落在了殿前。
清風長老身體一晃,到了殿門口。
兩人正要進殿,只見玉和真人從殿中飛出,大叫道:“余光騙我!是他攻破了掌教的丹室!”
韓修文心頭一緊,想起了沒收走的易輕塵玉牌。
余光的目光移向了天樞殿,身體化為一道流光遁走。
他動的時侯,韓修文與清風頓時感覺到了,兩條身影,一青一黃緊追而去。
眾金丹修士也不慢,空中數十道真氣的光芒閃過,緊接著是筑基修士與煉氣弟子們。
令韓修文與清風吃驚的是,這個逃竄的人身法頗快。兩人交換了個眼神,神識中同時響起對方的聲音:“元嬰修為!”
悠悠的鐘聲響起。內山門大陣啟動。
余光知道,他絕對逃不出天穹峰頂。身影瞬間射向了關閉已久的天樞殿。
若水道君正在閉死關,透明的防御罩籠罩著整座天樞殿。余光向下箭矢般沖下去。又一口精血噴出,手指迅疾畫出一道血符,按在了護罩之上。護罩無聲無息融開一道縫隙,白玉牌掉落下去。
他身體隨即彈起,看起來就像是被防御護罩阻擋反彈飛起。他站在空中朗聲大笑:“三宗四門排位第三的元道宗也不過如此。”
彈指工夫,元道宗的人便趕到,將他團團圍住。
“是余光!”北辰殿有弟子眼尖,一眼認出了他來。
“余光!”最憤怒的是玉和真人。余光是他的弟子,今日才知他是奸細。玉和真人羞慚得無地自容。
余光朝玉和頜首:“十年來,多謝真人傾心愛護。我不殺你,退下吧。”
這等居高臨下的語氣,十年來玉和真人還頭一次聽到,險些氣了個倒仰。
韓修文緩步上前:“尊駕是何人?以元嬰修為入我元道宗,在北辰殿潛伏十年又有何居心?”
“老子行不改名,就叫余光。臉,就長成這樣。魔門護教八方天神將余光。沒聽說過吧?”余光得意洋洋,抄手笑道,“道魔不兩立。魔門向道門派奸細再正常不過。道門就不想往黑魔山派探子?沒那本事罷了。想抓我?門兒都沒有!”
話音才落,余光的身體驀然化為一蓬血霧。
每一滴血都似有生命,爭先恐后四散逃逸。
“血遁!”韓修文和清風長老同時喊出,兩股精母的真氣形成完美無缺的圓形,從空中落下,攔住了這蓬血霧。
一青一黃兩個半圓同時向中心擠靠。中間血霧翻騰,拼命地想沖突兩位元嬰的阻擋。圈越縮越小,最后將血霧困在三尺范圍之內。
韓修文掌心飄出團紫焰,扔了進去。
嗤嗤聲響個不停。
片刻之后,血霧被化得干干凈凈。沒留下任何痕跡。
韓修文從空中抄起余光掉落的儲物袋,神識一探,竟然沒有那方玉牌。“咱們上當了!”他叫了聲,朝著北辰大殿疾馳。
眾人聞言扭頭回望,一道極淡的青影自北辰大殿中直透長天,轉瞬即逝。
“聲東擊西!好狡詐的魔門修士!竟讓他的元嬰留在北辰殿!”清風長老嘆道。
韓修文心情復雜走進了丹室。看到倒塌的丹室石門,他眼神微瞇。喃喃自語:“不對啊。他元嬰不過初成,還不能隨意離體。他身受重傷,是帶不走任何外物的。玉牌哪去了?玉和不可能藏?一定是被余光拿走了。”
心砰砰跳了起來。韓修文出了丹室,站在北辰殿外。不遠處,天樞殿的透明防御護罩在陽光下閃爍著七彩光芒。
此時,肖憐兒跟到了天樞殿,再沒有跟隨韓修文的行動返回北辰殿去。
清風長老帶著搖光殿的弟子站在半空,他也沒有動。上空打得熱鬧,天樞殿仍無絲毫動靜。他喟嘆一聲:“算起來,若水道君閉關已經快八十年了。回去吧。近期弟子都不得離開宗門。”
望著天樞殿。肖憐兒戀戀不舍。
百年,在漫長靜寂的修煉中轉瞬即逝。百年內,她一定要給師尊煉成增元丹。肖憐兒想起缺少的那兩味主藥,實在沒有心思再留在元道宗。
搖光殿眾人正要走,韓修文領著一群北辰殿弟子飛了過來。朝清風長老拱了拱手道:“以前從沒發生過這樣的事。不知道剛才的打斗是否驚擾了若水道君。從現在起,天樞殿方圓五里,再設一道陣法。以免魔門再次混入元道宗,驚擾了若水道君修煉。”
“掌教思慮周全。就這么辦吧。”
弟子結了嬰,雖不再師徒相稱,仍能尊敬維護尊長,也不枉師徒情份一場。
清風長老欣慰不己。
若水道君是在丹室之中修煉。化神本就兇險無比。元嬰之戰動靜又太大。修煉到緊要關頭,飄落一根頭發都容易驚得真氣滯行。
沒有人覺得韓修文的話不妥。
除了肖憐兒。
一旦否認了韓修文的人品之后。她絕不認為他會為若水道君著想。
看到北辰殿弟子圍著天樞殿五里左右的距離陸續埋下陣旗,陣法一成,一圈霧氣像墻一樣豎起,將天樞殿掩藏起來。
肖憐兒心里不安,不知為何,她總覺得這座陣像座囚牢,將師尊困在了里面。看到清風長老臉上的欣慰之意,只得把這層不安藏在了心里。
回到搖光殿。肖憐兒還是忍不住問了:“師傅,掌教道君在天樞殿外設的是什么陣法啊?”
“囚龍陣。”
三個字入耳,肖憐兒面色大變。
“掌教曾是若水道君的大弟子。絕對沒有不尊若水道君之意。唯有此大陣,才能阻止元嬰修士驚擾天樞殿的清靜。”清風長老好笑地望著她,“怎么突然問起這個?”
肖憐兒低下頭,眼睛不自覺地紅了:“今天去宗務殿留本命玉牌。看到天樞殿下空無一人,覺得若水道君好孤單。”
“只余百年左右的壽元,強行進階化神,太難。”清風長老思及自身,還有三百多年壽元,還沒達到元嬰后期修為,臉上不免也顯露出淡淡的傷感之色。
“師傅,弟子想下山去尋找增元丹的材料!”肖憐兒再不猶豫。眼見就要入冬,離道魔兩門明年不到一年時間,韓修文不可能離開元道宗。不如下山尋找材料,爭取早日結丹。
“你才回宗門兩天!等過了年再下山吧。”清風長老心里感動,有些舍不得。
見肖憐兒還想爭,清風長老嘆道:“年年拍賣會,一旦出現增元丹的材料,宗門都會想方設法留下。怎么也比你像無頭蒼蠅似的尋找強。聽師傅的話。”
肖憐兒心里浮起了別的念頭。告別清風,笑咪咪地去找二師兄應春山。
……
易輕塵的本命玉牌安靜的躺在天樞殿的地上。
囚龍陣起時,玉牌飄向了殿內的丹室,落在一只蒼老的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