秘境遺跡的邊緣突然冒出了一團璀璨的紅。黑色的土丘上,紅色的靈氣像烈焰噴發(fā),在澄藍的天空中劃出一道道扭曲的紅色軌跡。如朱雀拖曳著燃燒的彩羽,美麗異常。
火焰狀的靈氣正中光芒一閃,紅色的靈氣驟然升向空中,凝成了一片令人心醉的紫色云彩。
靈氣飄散,露出黑土坡上盤膝而坐的少年。風吹拂衣袍,人巍然不動,宛如一尊玉像。丹田里最后一滴靈氣凝為液體滴落,石清楓睜開了雙眼。上空那片紫色的云彩嗖地射入他的雙瞳中。他緩緩站起,心中喜悅無限。突破筑基之后,方領(lǐng)悟到人與天地相融的境界。他情不自禁的仰首長嘯。
霎那,一雙無形的手攪動空氣拍向他。他情不自禁的運轉(zhuǎn)真氣抵抗。更強的力量突然而至。石清楓瞬間被掃向了空中。
他低頭看到深壑下高壘的土墳,記憶像撲來的潮水,刑天獸、閃電、巨石、碎裂飄落的天火瑩絲綾還有肖憐兒一古腦涌進來。他大叫一聲:“憐兒!”
幾乎沒給他多看一眼的機會,灰蒙蒙的秘境結(jié)界出現(xiàn)在了他眼前。又一瞬,青山如黛,靈氣稀薄,遠處法寶真氣劃破空氣,他心神微動,人站在了半空中。不用任何飛行法寶,筑基修士能自如飛行。他終于體會到與煉氣弟子截然不同的境界。
他這是出秘境了。
石清楓一步步在空中行走。走得幾步,他停下來,望著遠處的首烏峰想,她和他相隔在兩個世界了。他身形一變,飛速地奔了過去。是那個人!他要告訴師尊,是那個人害死了肖憐兒。
“小師叔筑基回來了!”余光看著空中一抹紫色的云痕,石清楓飄落在面前,喜不自勝的大叫起來。
北辰殿弟子興奮地圍了過去。石清楓淺笑著見禮,神識微動,抬頭看到韓修文出現(xiàn)在殿門口,關(guān)切地看著他。師尊竟然親自出殿迎他!
“師尊!弟子回來了!”石清楓掀袍跪下,心頭酸楚無比。
韓修文抬手將他扶了起來,連連點頭:“好好。回來便好。進殿說罷!”
被北辰殿弟子親熱的簇擁著進殿。石清楓有種回家的感覺。
“小師叔,冷權(quán)被兇獸嚇得癡傻了!天權(quán)殿劉元一直沒出來。搖光殿虛谷也筑基了,昨天出來的。出來就跑去找冷權(quán)打架。一見冷權(quán)那模樣就呆了。現(xiàn)在搖光殿和天權(quán)殿兩位領(lǐng)隊的金丹真人像斗雞眼似的,也不知道因為什么事爭執(zhí),天天找?guī)熥妗!?
聽著余光低低的聲音,石清楓的心又沉了下去。他當然知道為什么。他拍了拍余光的肩道:“我在秘境找到一株藤,回頭給你,別告訴別人。”
余光喜得直搓手。
“你們都下去吧。”韓修文揮退了弟子,獨留下了石清楓。
一問筑基之后的情形,石清楓的心又一陣酸痛。筑基成功時,秘境自然生出了一股反噬之力,由不得他運行真氣抵抗,就被這股力量推出了秘境。他連多看一眼她的墳?zāi)苟甲霾坏健K肫鹆税绯蓞蛆i的元嬰修士。想起那個人艱難走向肖憐兒的情形,心里暗暗佩服。要在秘境多停留一刻,他又承受了多大的力量。石清楓眼里閃過恨意。不,那是他活該!不是那個人,肖憐兒怎么會死!
“你再說一遍如何遇到那個假冒萬獸門吳鵬的人。”
韓修文默默聽完,取過一幅白絹,回憶著青陽城拍賣會上的魔門男子,繪出了圖形:“是他嗎?”
“是!”石清楓永遠忘不了明徹站在半空中回頭時的那張臉。他眼睛一紅,“師尊,憐兒師妹是被他害死的!”
“你確定她死了?”
“是……”石清楓閉了閉眼,輕聲說道,“那個人觸到了她的頭發(fā),一觸成灰。”說到一觸成灰,他的眼里盈滿了淚水。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魔門的法術(shù)比道門詭異。居然還能讓元嬰修士壓制修為。”韓修文輕聲嘆息。如果道門也有這樣的法術(shù),恐怕所有的元嬰修士都愿意壓制修為進秘境尋覓天材異寶。元嬰修士的見解更為高深精妙。定是這些煉氣弟子所獲的十倍以上。如果他能學到這門法術(shù),直接在秘境之中取材煉丹,他就能突破七品丹術(shù),從此再不用仰仗丹宗了。
道門嫉恨魔門秘術(shù)太占便宜,恨不得除之而后快。魔門又不是軟柿子,隨意被捏。兩門的矛盾仇恨歷經(jīng)萬年,根深蒂固。
石清楓愣了愣神:“師尊是說那個人是魔門中人?”
韓修文嘆道:“若非魔門邪法,焉能壓制元嬰修士的修為。為師會通報其他宗門,查看是否還有魔門中人混進來。鳳陽后山秘境隔上三四年就會顯跡。魔門覬覦,非我七宗門之福啊!”
魔門元嬰修士!他是魔門中人!怪不得總覺得他猥瑣討厭。石清楓滿懷希望地問道:“師尊,那人是元嬰脫體而去,他就再無身軀了嗎?”
“并非如此。”韓修文搖頭道:“從前為師尚未進階元嬰時,曾聽若水道君說過。魔門九大秘典。他見識過四種,有千花入夢來,飄渺魔音,神念破虛,還有一種叫做萬變分神術(shù)。聽你這么一說,他定是用了萬變分神術(shù)。他元嬰脫身而去,扔下的皮囊是那吳鵬的身體罷了。加上壓制修為的秘術(shù),又多了解一種。魔門九大秘術(shù),每一種都了不得啊!”
石清楓默默地聽著,雙拳緊握。任他魔門有多少法術(shù),他總有一天會勝過他,替憐兒報仇。
他拿出了玉佩雙手呈上:“弟子進遺跡后隨意采得一些材料,時間倉促,無法為師尊覓得更多。”
“能平安回來,還順利筑基,為師已經(jīng)很欣慰了。去吧。去和搖光殿的人說下情況。回頭萬獸門的泰掌門也要就此事詢問你。”韓修文接了玉佩,溫言說道。
“弟子必定據(jù)實相告。肖明依肖師妹在場,也能作證!”石清楓垂下頭,“師尊,那人的畫像可否賜給弟子?”
韓修文愣了愣,將明徹的畫像遞給他:“別太難過了。清楓。道魔不兩立。要知道肖憐兒就是被魔門中人引誘,方才喪命。”
“不!憐兒不知道他是魔門中人!她不知道!是劉元和冷權(quán)追殺她和虛谷,那人碰巧救了她,她才感恩于心!她如果知道他是魔門中人,她一定不會去推開那塊山石救他!”
石清楓激烈的態(tài)度讓韓修文微怔,他的臉沉了下來:“清楓,你不信為師的話?”
“弟子不敢!”
“你呀,誤入情瘴了!”韓修文搖了搖頭,指著他手里的畫像說道,“大鬧青陽城拍賣會的就是他。當時,肖憐兒也在場。如今進了秘境,這個魔門中人又碰巧救了肖憐兒。你不覺得太過湊巧?就算肖憐兒不知道他是魔門中人。他們之前也一定認識。至于劉元和冷權(quán)追殺搖光殿弟子一事。你是北辰殿弟子,又沒有親眼看到,為免處事不公,此事先不要對別人提及。我也告誡過肖明依不得把此事傳揚出去。回宗門后長老們自有決斷。”
看到石清楓滿臉震驚,韓修文拍了拍他的肩嘆道:“先去歇著吧。你再好生回憶一下。肖憐兒和扮成吳鵬的魔門男子之間究竟是怎么回事。”
石清楓行了禮,茫然地走出殿堂。他的腳步是那樣沉重。盡管他在韓修文面前激烈的否認,他心里卻隱隱覺得,師尊的話是對的。
他想起肖憐兒靠在那人身上的畫面,痛苦地閉上了眼睛。她竟然喜歡一個魔門中人。她的秘密……難道她本來就是魔門弟子?石清楓被自己的想法嚇了一跳。他拼命地搖頭。不,他不信。
他停了下來。如果她真的是魔門弟子呢?他又想起肖憐兒被閃電纏繞在空中翻滾時看向自己的目光。心突然被揪了一把。那目光……他抱著頭蹲了下來。她拒絕他,她待他冷淡,是因為她的身份!所以她的目光才滿含歉疚。
一雙腳移到了他面前停住。石清楓抬起頭,看到了虛谷。
“你說,我小師祖是怎么死的?”
每個人,都要問他一次。每個人都要他詳細說一遍。每個人都要他一次次的把心拿出來砍碎了。石清楓爆發(fā)了:“你以為我愿意看著她死?你以為……”他的眼淚淌下面頰,“我都不敢碰她,怕碰碎了!”
“是不是肖明依使壞?是不是她?”虛谷大聲說道。
“是吳鵬!她為了救吳鵬!”石清楓吼叫道,“吳鵬救了她和你,她是還他恩情!她不是喜歡他,不是!”
虛谷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領(lǐng),憤怒地說道:“為什么你和肖明依都沒死?為什么偏偏死的是她?我小師祖怎么可能喜歡上那個斜眉吊眼的小子!怎么可能為了救他而死?”
“虛谷,放手!”虛谷回頭,看到應(yīng)春山帶著道仁道玉幾個站在臺階下。
應(yīng)春山沉著臉斥道:“一出秘境就四處惹事。天權(quán)殿冷權(quán)受驚過度,心智癲狂。你又跑北辰殿來惹事。此事回宗門之后,自有定論。像只無頭蒼蠅似的,像個筑基修士嗎?收拾下,馬上坐云舟回宗門。”
“是。”虛谷低著頭應(yīng)了。看也沒看石清楓一眼,飛離了北辰殿的營帳。
應(yīng)春山看了石清楓一眼道:“莫往心里去。他和憐兒要好,心里難過。”
石清楓勉強笑了笑道:“我知道。師尊令我把經(jīng)過告訴你們。”
“事已至此,不著急。你先休息。回宗門告訴我?guī)熥鸢伞!睉?yīng)春山嘆了口氣道。
不用他一遍遍的告知,石清楓感激地點了點頭。
接下來幾日,七宗門的弟子分批離開了鳳陽山。
十天后,能筑基的弟子已經(jīng)彈出了秘境。筑基還沒成功的,也不多了。秘境顯跡已經(jīng)過了整整一個月。三宗四門決定放棄防御。
首烏峰外的七重大陣一一撤除。七宗門的長老齊聚云端。外面攻打首烏峰的門派和散修一時間沒弄明白出了什么事。
炎真道君望著黑壓壓的修士們長嘆道:“諸位道友。一切爭端皆因鳳陽后山秘境所起。此次秘境非比尋常,有上古兇獸出現(xiàn),專噬修士魂魄。我三宗四門的弟子損傷過半。為弟子安全計,我們不再遣弟子進秘境。你們?nèi)魣?zhí)意派弟子進去,請隨意吧。”
話罷七名元嬰道君化為七道寶光,各自打道回府。留下首烏峰外數(shù)萬修士面面相覷。
“老子修煉上百年,就想得秘境中生長的靈草增加修為。來都來了,定要門下弟子進去一趟。”有修士說完這話,朝著首烏峰飛了過去。
“咱們有幾千弟子,就算有兇獸,大家一起上,難道還怕了不成!”
說話間,各門派與散修攜帶煉氣期的弟子也紛紛朝飛向秘境。
峰頂平臺,丹宗一長老侯在旁邊,心平氣和地又說了一遍兇獸的情況。眾修士一聽,都停了下來。
有人笑了:“如果真如長老所言。那兇獸晚上會回遺跡睡覺。那咱們的弟子晚上進去,采了靈草便回,豈不是安全無虞?”
丹宗長老搖頭:“這是攻破遺跡當晚的情形。誰也不知是否會有變化。我丹宗已盡到地主之誼。是否進秘境,全由諸位道友自行決定。還請莫要越過丹宗劃出的界限,騷擾我丹宗清靜。”
他彈出一面光屏豎在秘境通道外,上面詳細說明了布在通道口的幻陣出入辦法,唱了個諾,飛身離開。
天剛?cè)胍梗瑹o數(shù)的煉氣弟子便涌進了通道。
鳳陽山丹宗大殿外,炎真道君與丹宗長老真人們瞧著,紛紛搖頭。
“一力阻礙,只會說我們不愿讓他們?nèi)ァ2蝗绶砰_,讓他們自己去嘗嘗兇獸的厲害。我丹宗武力不行。三宗四門又不可能長期駐扎在鳳陽山。他們一走,總不可能讓我丹宗獨自面對蒼瀾大陸修士們的怒火。留心首烏峰的動靜。都散了吧。”
等到長老們離開,炎真道君進了自己的洞府。布下禁制之后,掀袍沖進了丹房。一眼看到那個四處翻動玉瓶玉匣的人,氣不打一處來:“你敢拿我一枚丹藥,我就……”
明徹揮了揮手,空中擺著兩只玉盒:“送你。”
炎真道君硬生生地吞回了后面威脅的話,撲過去抱住了玉盒。打開一看,臉興奮地發(fā)紅:“萬年丹果!至少能煉五枚增元丹!二十株五千年份的竹青草!太貴重了太貴重了!”
他抱緊了玉盒,警惕地望著他:“你想要什么?”
明徹看了眼四周,一臉嫌棄:“我要鳳陽山,你搬家吧!”
炎真道君呆若木雞。